《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59、番外下

　　南东然背着手在客厅里一圈一圈地转着，顾玲玲还在练她的刺绣，结果被南东然转得心烦意乱的。
　　“你别转了行不行，儿子不都说了吗，什么什么三期实验的？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医大一院最近就只有一个V药试验，招募的入组人员都是肾癌患者，需要的医生那也的是肿瘤科，找他一个神经外科的过去干嘛，还是脑神经外科，怎么，肾癌脑转移啊？脑转移也用不上他啊！而且什么药物实验三个月完事了，他编这个骗骗你们这些外行还行，可骗不了我！”
　　“你说什么玩意呢......？”顾玲玲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反正就是他撒谎了，他绝对不是去试药了，我一开始没在意还以为他俩玩什么情趣呢，结果我今早打电话一问，聂筠这一个多月也没见到他人！”
　　“那他能去哪啊？”顾玲玲一听有些急了，撇下手中的针线站了起来。
　　“所以我才着急啊！我联系他们科主任也联系不上，给医院打电话就是说去三期实验了！我现在就怕他是不是手术的时候染上什么传染病被隔离了！”
　　“那......老南，”顾玲玲脸色瞬间就白了，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怎们办啊......”
　　“玲玲，”南东然话一出口自己也有点背后发凉，他凑过去搂了搂顾玲玲：“你先别......没事，别哭啊，我手机是不是响了？”
　　“嗯，响着呢......”

　　厚重的窗帘成功把外面耀眼的阳光封锁在窗外，借着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依稀可以看见满地的盒饭，泡面盒，南阳侧身躺在床上，墙壁上挂着一个从老板那里要来的旧日历。上面的日期被红笔一个一个的划掉，他伸出手划掉今天的日期，目光流转到最底下一行小灰字突然哽咽了一下。
　　情人节。
　　聂筠现在在做什么呢？不穿裤子窝在电脑椅上写写画画？还是光着脚打着哈欠在冰箱里摸东西吃，或者抱着他的枕头在床上打滚耍赖？
　　粗暴的敲门声打醒了他的回忆，南阳抬抬眼皮看了看腕表，才过两点，今天送饭的来的挺早。
　　结果门刚开了一半他就傻眼了，然而已经来不及合上了，顾玲玲一拳砸在半开的门上，然而没砸动，只好又踹了一脚。
　　南东然黑着脸站在顾玲玲身后，吼道：“你他妈的养猪呢！”
　　南阳被顾玲玲扒了上衣踹进了浴室，落灰的镜子里映照上一张格外落魄的面容，青灰色的胡渣覆盖了整个下巴，一双眼白泛着昏黄，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镜中人也跟着动了动，南阳仍然难以相信那就是现在的自己。
　　浴室的大门又被顾玲玲推开了，她把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浴巾一块砸到南阳身上：“洗干净了再出来和你爹妈说话！”
　　南东然叼着香烟，把地上的垃圾装袋放在门口，顺便拉开了窗帘，晚冬的阳光难得明媚如此，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浴室里才想起稀稀拉拉的花洒声，顾玲玲突然就失了进来时的那股魄力，向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南东然背上。
　　“没事，交给我吧。”南东然拍拍她的手。
　　等到浴室的水声停下了，南东然拿着一个新的剃须刀站到了门口，递给了把毛巾盖在脑袋上垂着头出来的南阳，南阳显然一愣，颤颤巍巍地接过剃须刀。
　　“一会儿直接去医院，窗口期过了，医院通知你去检测。医院打你电话打不通，都打到家里来了。”
　　南阳木然地抬起头：“你们都知道了......”
　　一直靠在窗边的顾玲玲突然就火了，三两步冲过来揪着南阳的衣领：“臭小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家里说！我让你多跟聂筠学学，是让你学人家的乖巧嘴甜！没让你学他什么事都憋着不说！”
　　“聂筠他也......”
　　“他不知道，”南东然叹了口气：“差一点就发现了，被我糊弄过去了，他好像挺伤心的，回头你自己哄去。”
　　“嗯......”
　　“振作点！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还没确定中没中呢！”南东然一把拍掉南阳头上的毛巾：“而且，就算中了又怎么样！不就是个艾滋病吗！控制好了一样有活到七老八十的！”
　　顾玲玲握了握南阳的手，在他身边柔声说：“别怕，爹妈陪你。”

　　风。
　　呼啸而过的风。
　　在耳边怒号的风。
　　还有，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口。
　　南阳停在红绿灯旁边，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脑海里静止的时间轴终于舍得开始往前移动，从他听到医生口中的“阴性”那一刻开始。
　　还有什么别的声音来着？顾玲玲好像哭了，南东然在他身后吼了一句“别在医院里跑”，护士站里有个小护士好像叫了他一声“小南医生”，他还差一点撞翻了他的科主任。
　　南阳漆黑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红灯，那些声音仿佛一阵穿堂风，在他脑海里光顾了一下就吹出去了，完全没有被吸纳处理。
　　他往死里按着关机了将近一个月的手机，手机非常不给面子没有反应，他低声骂了一句，又重新将手机装回口袋里。妈的，他从未觉得一个红灯可以等待如此之久，
　　医院里，南东然一下一下顺着顾玲玲的后背，缓解她哭大劲儿之后的抽搐，一边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安慰的话。
　　“这个小兔崽子！跑得真丫快！他干嘛去呀！”顾玲玲用力擤着鼻子。
　　“去找聂筠吧，这俩孩子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南东然温和地笑。
　　顾玲玲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南东然：“对了，你是怎么和聂筠解释说的啊？南阳回去别再说漏嘴了！”
　　“没事，聂筠那孩子啊，性格内向腼腆，他肯定不好意思问。”
　　“我好好奇啊，你到底怎么说的呀？”
　　南东然神秘一笑：“我说南阳去做痔疮手术了，不好意思和他明说，所以就编了个试药的理由。”

　　门锁被人急躁地从外面打开，聂筠合着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一个缝，一股凉气就扑面而来，惊得他全身一哆嗦，接着就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南阳一开门就看到聂筠窝在电脑椅上打瞌睡，怀里挂着个手绘板，一只胳膊挂在扶手上，两根手指夹着一根摇摇欲坠的触屏笔，浅灰色的T恤后领口还有些湿，似乎是被头发尖滴下来的水打湿的，他靠近了一看，操，果然没穿裤子。
　　聂筠睡眼惺忪的模样看着倒有几分人畜无害，南阳弯腰捡起掉在地下还在翻滚的笔，随手丢在桌子上，连带着手绘板一块放上去，然后揪着眼睛还没睁开的聂筠狠狠地亲了两口。
　　“你回来......唔。”他被南阳身上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气激得彻底清醒了。
　　亲两下不过瘾，南阳又就这他这别扭的姿势把人抱了起来，一边往床的方向走，一边拽他内裤。
　　“你等......先放我下来......”
　　南阳也不理他，没走几步就抱不动了，最后两个人一块砸在床上，聂筠用手肘支撑着想起身，刚起到一半就被南阳压了回去，连带着内裤也被拽到了脚踝。南阳想低下头亲他，结果没控制好力道，一下子磕到了门牙上。
　　“疼疼疼！你手好冰......啊......”聂筠舔了舔被磕破的嘴唇，一手去抓他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一手挡在两人胸前隔开一段距离：“你等会儿，我还没准备好......”
　　南阳趁势把他翻了个个儿，钳住下巴在他唇珠上轻轻咬了一口：“那你待会再准备，现在我要上你。”

　　情人节时分，楼下的城市公园里燃放着烟花，火球怪叫着升了空，又在顶端炸裂成一簇簇花团，映红了半边渐暗天空，也映在聂筠泛红的脸上。
　　南阳无意识地用下巴蹭了蹭聂筠后脑的头发，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把他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你是不是又没擦头发？”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在这种时候......”聂筠咬着牙瞪他。
　　南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完事再找你算账。”又在他带着水汽的眼睛上亲了两下。
　　聂筠此时只想把面前的枕头砸他脸上，捏了两下寻思着还是算了，又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闷声说：“差不多得了，别弄了，进来。”
　　南阳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你疼啊！”
　　“那你他妈的倒是少打......啊操！”聂筠抓着枕头的手骤然收紧了些，他强行按压下条件反射的身体痉挛，僵硬地转过头在那支在自己耳侧的小臂上咬了一口：“你他妈倒是打个招呼啊！”
　　“敢咬我？”南阳轻笑了一下，用力往前顶了顶。
　　“操......”
　　“我现在要动了啊！”南阳故意大声地在他耳边说：“我要进去了！我要出来了！我又要进去了！我......”
　　“闭嘴！！！”
　　五点一过，天色黑得越来越快，最终完全见不到蓝色系的影子，烟花似乎也比之前多了一些，南阳神清气爽地望着窗外，楼下的城市公园里人潮拥挤，还有不少发着光亮的仙女棒，他在床边坐下了，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摘下来，盖在旁边黑色的后脑勺上揉了揉，轻声道：“我们要不要赶上情人节的尾巴，下楼放个烟花啊？”
　　“你是魔鬼吧！你看我现在下得了床吗！”聂筠猛地抬头冲他吼道。
　　南阳闪身蹲在他面前，两手抓着他的耳朵阻止他再一次把头埋进枕头里，看着聂筠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觉得这次，扩张做得挺有进步的。”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期待得到聂筠的肯定。
　　“我不是说那部分，”聂筠反手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我腰和大腿根上这些个青紫色的手印是怎么回事！”
　　“呃......我下次......轻点。”
　　“你还想有下次？”
　　南阳伸开双臂把他的脑袋搂在怀里，撸狗一样上下扑棱着聂筠的头发，在他发际线上胡乱亲着：“大不了我给你上。”
　　话一出口，怀里的人突然僵硬了一下子，聂筠酝酿了一下情绪，抬起眼睛看着南阳：“算了，我就是......抱怨两句，你不用为我牺牲那么大，只要对象是你，做1做0我都无所谓。”说完，他又凑过去亲了亲南阳的嘴角：“真的。”
　　“嗯？”南阳有些懵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聂筠转了转眼球，决定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快八点了吧。”
　　“你他妈干了我快四个点儿了......”聂筠瞪大眼睛看着他。
　　南阳搂紧他蹭了蹭：“我太想你了......”
　　聂筠冷冷道：“那你想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无情，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他还没来得及洋洋洒洒地讲述他是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六周，聂筠突然搂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前讨好地蹭，南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抽哪门子疯啊！”
　　这小子，变脸变得真他妈快。
　　“哥，我好饿啊。”聂筠黏糊够了，把额头抵在南阳胸膛上，小声哼哼。
　　“操！别跟我撒娇！”南阳脸上一红，别扭地推开他的脑袋，从地上的衣服中找到自己的外套丢到聂筠身上，顺手拿走了书桌上他的手机：“我去做饭，帮我把手机充上电，你手机先借我用用，我还没跟爹妈说我到家了。”
　　他拨通了南东然的电话，设成免提放到灶台旁边，一边娴熟的开火煮粥，电话那边过了一会才接通，背景音吵闹的厉害，似乎有烟花爆竹的声响。
　　“喂，小筠啊。”那边传来南东然欢快的语调。
　　“爸，是我，你大儿子。”南阳应了一声：“我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到家了。”
　　“到家就到家呗，和我说什么，我和你妈约会呢，再见！”南东然瞬间没了好气。
　　“......”南阳神情复杂地看了手机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等一下，先别挂！”然后关小了火，盖上锅盖，拿起手机去了阳台，还拉上了玻璃门，他捂着话筒，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聂筠正慢吞吞地穿着衣服，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爸，你怎么和聂筠说的啊？就是我这一个月的去向。你先和我说一下，别他问起来的时候穿帮了。”南阳挡着嘴小声说。
　　“啊？你说啥？”南东然扯着嗓子喊起来。
　　“我是说......”
　　“信号不好！我听不见！”
　　“爸，信号挺好的......”
　　“啥！听不见！”
　　“爸......”
　　“别说了！听不清！”
　　南阳看着手机上一闪一闪的红色按钮，还有隐约从听筒里面传来的忙音，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拉开门出去，把菜板上的香菇块和肉丁扔进粥里。
　　聂筠从他身后围了过来，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窗外烟火耀天，甚至比厨房内的橘黄色的小灯还要亮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