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41、41

　　毛茸茸的自来卷，永远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松松垮垮的毛衣外面半套着皮大衣，手臂弯上还挂着一台手提电脑。
　　“夏青冥？！”
　　夏青冥看见南阳的一瞬间也愣了一下，但是远没有南阳反应的那么激烈。
　　“你他妈来干什么？看聂筠笑话？网上那些舆论根你脱不开干系吧！”
　　南阳作势就要扑过去，范特列夫急忙拦在两人中间解释道：“南哥哥哥，不是他干的和他没关系，是他妹妹！他还想拦住他妹妹来着！我盯了这小子快三个月了我保证，他真的没有要害聂哥。”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关系，”夏青冥尴尬地抓抓头发：“是我一直太纵容青尧了，才导致她被人利用。”他越说声音越低。
　　南阳还想在说什么，肩膀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黑泽优也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中似乎含了一丝不悦：“南阳，这么冲动可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他又极缓极缓地在南阳肩膀上拍了两下。把唯一的桌子拽的离床近了一些，示意夏青冥把手里的电脑放上去。
　　“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南阳闭上眼睛换了一口气。
　　确实太冲动了......
　　这个关头多一份力成功的希望就大一些，他是知道的。
　　夏青冥在键盘上敲打了一会，调出来一个密密麻麻的页面，上面有三个红色的荧光点虽然所处的位置相差甚远，但是前进的方向和移动的频率几乎完全相同。
　　黑泽把电脑屏幕转向了大家：“我来大概说明一下吧，我们的目标不是坐落在E过TUE 研究所，而是它的分部GAP中心，它建立在北部无国境地带，除了高层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提尔的实验体运送机制往往是由专员带队押送实验体致中部枢纽，再由研究人员接受送至研究所。全部的路程，双方一人知道一半。我作为前提尔的研究员只知道后半段的路程，至于前半段还要靠这个专员引路。”
　　黑泽点了点屏幕上三个红色的荧光点，继续道：“这三个是我的人，连起来区域中心的位置大致就是专员赵继的所在，我们要等到他出了国境的那一刻下手，绑他的兵，抢他的车，然后再逼着他带路，到达中部枢纽和研究院员交接时绑了研究员，保留组长，然后用他的指纹打开研究所的大门，放走实验体，收集证据，然后把他们送进监狱，完美，对吧？”
　　南阳说：“听起来是挺完美的，可是就我们这些人，去和雇佣兵抗衡？给人当靶子？”
　　“不不不，”黑泽摇摇头：“其实现在他们并没有比我们强很多，天鹅饭店事件他们就折了五十多人，四个干部，专员赵继，后背被炸伤，近战那个大棕熊，被白龙打伤了，赵继拖我医治他的时候我顺手切了几根神经，还有那个爆破的矮子，被我的人废了一条胳膊，剩下一个小侦察兵，太年轻了，浮躁不成大器，反观我们，三个白龙基因克隆人，一个拳击手，别忘了，车上还关着一个真白龙呢。”
　　“你别想利用聂筠！”
　　“别天真了，想活命哪有那么简单，既然来这儿了就先把死的觉悟做好吧。”
　　南阳愣了一下，复杂地看向声源祁九，他脸上似笑非笑，可说出来的话音却让人一寒。
　　“我还有一个疑问，”范特列夫对着黑泽挥了挥手：“你说要逼赵继带路，如果他拒绝呢？”
　　“这不是有个催眠师。”黑泽轻笑一声。
　　“催眠需要双方配合，否则成功率很低。”南阳接茬道。
　　祁九莞尔一笑：“可我是共感人啊，我催眠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这么厉害！”范特列夫感叹道。
　　“那是，我一个小时八百呢。”
　　南阳眼色沉了几分，视线悄悄地扫过黑泽和祁九。
　　他不可能截了聂筠就跑，那样的话就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还有可能找来比赵继更厉害的专员，黑泽是对的，如果不把那些人送监狱，或者下地狱，最终也只会导致新的轮回。
　　可黑泽脸上游刃有余的模样又让他不安，他判断不出来那是装的还是就是如此，但怎么想他也不觉得仅凭现在这一屋子人就可以撼动那种根深蒂固的组织，搞笑一样。
　　就算研究所地理位置隐蔽，长脑子的肯定也不能只放一堆弱鸡似的研究员进去，先不说会不会被人盯上，类似白龙一类的实验体一旦暴动，那群白大褂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而且还有那个叫千秋的实验体的前车之鉴，死掉了一百二十多个研究员可不是一点肉疼就概括的了的。
　　研究所内部肯定有提尔正规的雇佣兵看守，但是黑泽避开这一点没提。
　　而且就算研究员们在弱鸡，都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走路都打颤的老头，毕竟还占着个人数优势，一人一脚都够踩死他们几个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队友还互相不了解，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怪人......
　　南阳下意识想扶一下眼镜，又什么也没摸到。
　　操。
　　“和你合作确实是因为走投无路，但是别拿别人当傻子，”祁九突然站起来，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淡了几分：“研究所里什么样你最清楚，就着一屋子人进去，怎么，不远万里跑过来送人头？”
　　南阳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目光中多了些赞许，这小子把他最想问的事情甩了出来。
　　“正是因为祁先生你答应了我合作，我才敢这么干。”黑泽自信地一弯嘴角：“反向共感实验，其实成功了吧？”
　　祁九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殆尽：“你想干什么？”
　　“共感，是你们可以通过腺体接触皮肤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反向共感，就是把你们的情绪传导给他人，35个心理学家殒命却只有你活下来了，因为实验结果在你身上。”黑泽顿了顿：“别这么看着我，刚才你也说了，想活命没这么简单，从踏进M市的这一刻开始，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多少能耐就使多少，别藏着掖着，最后害大家都丢了命。”
　　“芯片已经植入我体内了，想要？除非剖了我。”祁九凝视着黑泽的眼睛：“我只是好奇，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需要你，连接研究所内所有白龙的克隆人，最大化地刺激她们脑神经的兴奋度，我要再现二十多年前的那次事件，营造一场大暴走，我们可以趁乱收集证据，再逃命。”
　　“你就那么有把握我们不会被那些白龙弄死？”
　　“有，因为那些研究员把她们当命根子，那边出事了之后人流会迅速聚集过去，白龙发疯后无差别攻击移动物体，所以只要趴下装死没人搭理你。”
　　“可以，但是我需要将接收装置安放在你所说的关押白龙的地方，而且反向共感系统的操作可是很复杂的，就他们两个可以吗？”祁九眯起眼睛，在夏青冥和范特列夫身上来回打量。
　　“你搞清楚，现在是不可以就丢命。”黑泽皱了皱眉头，眉宇间露出一丝鲜见的不爽：“所以每个人都要硬着头皮给我上。在你彻底完成反向共感的过程，这位拳击手朋友应该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南阳和我一起，到时候假扮成研究员押送白龙进入研究所，找机会安装好你需要的接收装置。”
　　“然后是此次行动的另一个关键点——祁远山。据我了解他刚被带入实验室的时候曾经数次发狂，不得已被冷冻处理。他是军人出身，再加上白龙基因加成，如果能把他救出来，我们的逃亡计划成功率会很大，桐城祁家虽然这些年败落了，但是名声在外 而且我们还拥有了人证。”
　　“但是他具体的身体状况如何我也不清楚，所以南阳记得带好你的医疗箱。”
　　“分工和流程大致就是这些，有人还有疑问吗？”
　　黑泽说完微微向后靠，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坦坦荡荡地面对五道带着不同怀疑和审视地目光。
　　“没有疑问大家就都去好好休息吧，好好准备吧，白龙预计明天晚上抵达M市，之后可就没有安稳觉能睡了。”
　　然而那一晚南阳也没有睡得很安稳，他又梦见了聂筠，这一次是五六岁时的聂筠，站在小时候住的那个家门口，望着自己房间的落地窗。
　　楼房被熊熊大火笼罩着，火焰烤焦了房木发出恼人的声响，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背对着他站在火光之前，细小的手腕上缠着的菩提根，白得发亮。
　　他在梦里一遍遍地喊着聂筠的名字，可那个身影非但没有回头看，反而一步步向火光中走来。
　　风卷起他白衬衫的下摆，隐约可见后背上骇人的血痕，手串上挂着的绿色流苏先一步触及到了火星，转瞬间便烧成了灰烬，被风吹得零落在空气之中。
　　“聂筠！”
　　直到他喊到破音，那个白色的身影才终于舍得回头看一眼，火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的笑，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