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33、第 33 章

　　50米，5’74”
　　自赵继被送到提尔以来，那是他短跑最好的成绩。
　　但是，那速度掀起的风浪却远远不及此时。
　　路线早已烂熟于心，他飞快地判断方向，找到何雷所说的那个楼梯口，他抬头看了一下表，还有30秒钟。
　　何雷猜的没错，二楼楼梯口的铁门后面，果然瘫着一个孕妇，在她两腿中间，夹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他脱下大衣罩在刚刚分娩完的孕妇身上，两个长袖绕到身前打了个结，揽过那个皱巴巴的孩子，那流体一般的手感确实让他浑身一颤，但是时间并不足够他别扭一下，二楼走廊尽头已经传来了巨大的爆破声。
　　气浪随声而至，赵继用手臂箍住女人，再用大手把婴儿按在女人身上，大步跳下楼梯，背对着中转处的窗户撞了上去。
　　破碎的玻璃夹杂丝丝鲜血乘着气浪在空中翻飞，一转一转的。

　　“行了，到此别过吧。”南阳把行李放到了车后座上张开双臂，抱了抱一脸懵逼的范特列夫。
　　“我跟你们......”
　　“没你地儿，要不你去后背箱？”南阳故意拉开后座的车门，给他看满满当当的行李们。
　　“其实你可以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你俩去后座。”
　　“那样的话拿东西还要下车，哥懂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思，要分别了舍不得，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也不是要嗝儿屁了，你要是想他就去多去东北看看他，而且有句实话我一直没跟你说，怕你伤心，其实这小子心里有人，还装的挺深的，但是架不住那个小子眼瞎看不上我弟弟，不过南哥还是支持你俩的，绝对支持！但是你看眼下这个情况......”
　　“南哥......你这话最好别让聂哥听着，他能伤心死。”范特列夫拍了拍南阳的肩膀，视线越过南阳看了看车里的聂筠，一脸的痛心疾首：“算了，我不去了，剩下的时间你俩好好相处吧！”
　　南阳被他拍得有点发懵，但随即一想终于可以把这小子甩掉了，自己先傻乐上了，与一脸肃穆地从车上下来的聂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阳，你有没有听到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爆炸声......”范特列夫接话道。
　　南阳刚甩过去一个“哪都有你”的眼神，转身就看见聂筠局促不安地翻弄着手机屏幕，良久抬起眼睛，看着南阳说：“星海医院爆炸了，刚上的热搜。”
　　南阳呆住了，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抓着聂筠的肩膀把他往车里推：“上车。”
　　“南阳，我不能走。”
　　“上车！别他妈废话！”
　　“南阳！你给南叔打个电话！”聂筠伸手扣着车门两边，死活不让他关门。
　　“我打，你先进去！”
　　“你俩别吵了，这么大人了吵什么吵！”范特列夫格挡在两人中间：“我开聂哥的车去南叔家门口守着，南哥你带着聂哥走吧！好歹我也是训练有素的侦察兵，手底下还有一帮兄弟，桐城里面的事交给我，聂哥你走就完了！”
　　“什么？斯基你说什么呢？”南阳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我是前提尔的侦察兵，我和他，”范特列夫从聂筠口袋里翻出车钥匙，坦坦荡荡地看着南阳的眼睛说：“是雇佣关系！他给我钱，我帮他办事。”

　　“继哥。”何雷把赵继的长风衣轻轻的盖在他身上：“这实验室怪阴冷的，你别冻着。”
　　“就这条件了，”尤也支着架子，用酒精灯温了点清酒：“在这里呆过的尸体凑吧凑吧都能把天花板撑爆了，阴气能不重吗？”
　　“喂喂，”何雷撇了撇嘴角，没好气地嘟囔：“你好歹也是个教授，上课期间喝酒合适吗？”
　　尤也笑了笑，一双略长的眼眸斜了他一眼，其中满是嘲弄：“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头都能进白龙计划组，提尔是没人了吗？”
　　“你！你不过是个编外......”
　　“雷子！”赵继低喝一声，警告地看了何雷一眼：“让你做的事情完成了吗？”
　　“我早就设定好了，都什么时代了还要人工操作，每隔半个小时一条南氏夫妇现状，那小子心理素质再好也得疯。”
　　“那你就去监听南家请的律师那儿的情况，我又没被炸死暂时还用不着你给我收尸！”
　　何雷磨了磨后槽牙，强行忍下骂街的欲望，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去监听设备那里，带上了耳机。
　　“让你见笑了，”赵继后背挺得笔直，庄重地低下头：“对不起，我没管教好部下。”
　　“无妨，毛头小子不懂事罢了。”尤也细细地品着面前这一小壶清酒。
　　“不过有个问题我想请问一下黑泽先生。”
　　“您说。”
　　“为什么我的人在星海医院的基因库里调取聂筠的DNA显示他的体内并不存在白龙基因。”
　　“基因的数据是可以修改的，虽然麻烦了点儿。”
　　“那为什么我的人差一点被杀了呢？”
　　尤也顿了顿，脸上微微染上一层醉酒的薄红：“死亡啊，您想听我作为外科医生来解释呢，还是作为胚胎工程师来解释呢？”
　　赵继冷哼一声：“收到你的消息的十分钟后，白龙计划第4行动队全员出发，你知道上头有多在乎这个项目，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几率都会毫不犹豫地行动，把你安排到你现在的位置，是为了让你手里有足够庞大的基因库，支持整个提尔的行动，不是让你传播真实性过低的消息耍人玩儿的。”
　　“的确，传给上头的信息是假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体内存在白龙基因，但是我并不认为你们这一趟白跑，他是真白龙，他的肤色，他受情绪影响的攻击力，就算他体内没有白龙基因一样是一个好的实验体，不对吗？”
　　“虽然这一点我也认同，但是。”赵继话音一转：“黑泽研究员，你最好还是交代清楚你的目的，或者我换个委婉点的说法，你的，情报来源？”

　　“嗯，嗯，嗯，好，好的，你们注意安全，嗯，最近桐城这风言风语的太多了，我带聂筠出去玩几天散散心，嗯，放心，我不欺负他，嗯，嗯，好，拜拜。”
　　南阳挂断电话后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往靠座里面贴了贴，偏过头正好对上聂筠的眼睛，然后两个人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别开视线。
　　“我操，你吓我一跳！”南阳一下差点没握住方向盘：“干什么呀你，眼神直勾勾的......”
　　聂筠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视线转移到窗外：“南叔和玲姨那边还好？”说话间他又把视线摆正了，不去看倒车镜里自己泛红的脸颊。
　　“嗯，早上约了律师来家里，我爸就没去医院。”南阳点点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话说，你和那个，那个斯基，真没那层关系？”南阳不自觉地有些目光闪烁。
　　聂筠淡淡地：“没有。”
　　“那你那天在酒吧对他又亲又啃的......”
　　“我喝高了......”聂筠面不改色道。
　　“哦。”南阳喉结动了动：“那你后来还说他......绿你？”
　　“逗你玩的。”聂筠突然间睁大眼睛，愣愣地撇过头去看南阳：“你不会......看上他了？”
　　南阳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进行了符合逻辑的思考，然后道：“长得是不错，也挺白净的，可我也不喜欢体毛重的，说起来，从刚才开始你手机是不是一直在响啊？”
　　“他不仅体毛重，体味也重，你还是别考虑了。”聂筠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一边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拆了电池扔到后座。
　　“哟，哪个小情儿这么执着，让你烦得手机都拆了？”南阳打趣道。
　　聂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鸭子。”

　　两人天色刚暗就抵达了西裴村，南阳从后车座上掏出几个软面包不由分说地一块塞进聂筠嘴里，看着他鼓着腮帮子挡着嘴凶巴巴瞪着自己的模样，不知怎得又想起了那只大萨摩耶。
　　“慢点，慢点不着急。”南阳笑道：“来，喝点水。”
　　聂筠又横他一眼，接过保温杯背过身去喝水。
　　南阳想给他掰过来，但还怕呛着他，只得百无聊赖地顺着他后脑的头发，手指擦着头皮，传来阵阵余温。
　　“那边风大，冬天比这里冷的多，你记得多穿点，后面那个黑袋子里有厚衣服，你到那边下车前记得换上，以后天热了也别成天穿那没几块布的衣服，听着没？”
　　“吃上面也得慢慢适应，也不知道你那个破舌头怎么就那么矫情，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到那边可没人像我似的专挑你爱吃的做，你别太挑了再饿着自个儿。”
　　“还有我估摸着你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了，在那边就找个稳定点儿的伴儿吧，别三天两头换人，干不干净不说，专情才是男人最大的魅力，懂不懂。”
　　南阳越揉越上瘾，一边絮絮叨叨地磨叽了好半天，聂筠也不吭声，任由他乱揉，小口小口地喝着保温里冒热气的水，半晌慢吞吞地转过身子，热气熏到睫毛上，凝结成了一粒粒细小的水珠，“我走了以后，你会，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