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22、22.

　　赵继就站在离赵老将军不远的位置，他斜上方正好一扇旋转的水晶吊灯，暖黄色的光一圈一圈的在他脸上扫过。在一片的吹嘘嘈杂声中，他双眼含笑的看着祁岚，仿佛一个大哥哥在看着自己顽皮的妹妹，但是通过嘴型传达给祁岚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友善。
　　“你别太得意了，祁岚。”
　　南阳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抬手干脆利落地在聂筠后脑敲了一下。
　　“你干嘛打我？”聂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欠抽！”南阳凶巴巴地吼了一句，目光就从聂筠脸上转移到前方的祁大美女身上，双眼立刻放光：“我操！这这这这这是我的理想型啊！”
　　“理想型？”
　　“对啊！肤白腿长，而且要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鼻梁直而挺，嘴唇别太薄，最好脸上再有两个......”南阳突然打住了。
　　“有什么？”聂筠问。
　　南阳看了他一眼，僵硬地别过头去：“没什么，别有了，太丑了。”
　　“你今天......”
　　“怎么了？”
　　“特别傻逼。”聂筠点点头，看着南阳脸上逐渐消失的笑意，又补了一句：“真的。”
　　“......”

　　晚宴开始，各家依次落座，聂子征在台上说着万年不变的台词，聂筠在南阳边上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了对面无聊地扒楞着自己耳饰的纪玉楠。
　　纪玉楠显然也是注意到他了，歪着头一笑，露出一端的小虎牙。
　　聂筠用手肘戳了戳南阳，郑重其事地小声说：“这也不符合你的理想啊，太黑了。”
　　“其实我觉得她黑点儿也挺好看的，而且，人不能那么肤浅，这姑娘性格特别好。”
　　“哪好啊？”聂筠有些好笑地看他。
　　“就是......反正，就特别好。”南阳支吾了半天，一个像样的形容词都没憋出来。
　　聂筠挑了挑眉毛，发现纪玉楠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南阳。
　　桐大校长包华今天也在场，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了不少，但是都还健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这边三个年轻人不同寻常的气氛，带着醉酒般的笑容叹道：“玉楠和南阳这两个孩子我可是印象深刻啊！”
　　“哦？”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纪威更是抿嘴笑了笑，亲切地看着顾玲玲。
　　“桐大不是有个挺出名的人工湖嘛！心院的祁教授啊，总喜欢钓点鱼放里面养着，那鱼啊，他宝贝的很，每天上课前都要去喂鱼，路过的时候还要停了七八分钟逗逗鱼，可他有个女学生，没钱吃饭的时候就喜欢去人工湖里抓两条鱼送食堂做了吃，祁教授为了这事追着她从心院打到了我办公室，那女娃子见着我就抱着我裤腿哭，哭了得有半个点，自那以后我就怕了这事了，没事在校园里溜达的时候啊，都要专门去湖那儿看看又没又偷鱼吃的学生，这俩就被我当成偷鱼的给抓了，结果闹了场乌龙。”
　　“四年前了，校长您记得可真清楚。”纪玉楠笑笑：“说起来，那次也是我和南师兄的初遇啊，那时候我坐在墙头弹吉他，结果弹兴奋了晃来晃去结果掉下去了，还吓掉了南师兄手里的肠子书。”
　　“可不是，我那天下午考试，寻思着湖边人少去那背会儿肠子，结果她就从天而降了。”
　　“师兄那时候还木得很，我在湖里喊救命，他的第一反应是叫我赔他书。”纪玉楠好笑地摇摇头。
　　众人哈哈一笑，又开始纷纷对着顾玲玲夸赞南阳学习好，虽然他们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傻书呆子。
　　“说起吉他，玉楠下个月好像要来学校演出吧？”包华问道：“最近学生都在网上抢票呢，我都听说了。”
　　纪玉楠讨喜地一笑：“对，四年前离校，最后一场演出是在母校办的，那天我唱到半夜三点多，现在我回来了，我要重新开始，母校对我来收意义非凡的。”
　　南阳看着她的笑容，突然僵直了两秒。
　　“这是准备正式出道了啊！”
　　“是啊，我家玉楠从小就喜欢音乐，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自己鼓捣乐队，”纪威接话道：“对表演什么的就一点兴趣没有，我这个老爸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啊！以后还得靠奚总，多多照顾小女了！”
　　“好说。”奚胜淡淡地一笑，也没多说什么。
　　奚胜是桐城第一大唱片公司的老总，名声在外却大多是不好的名声，身边的女人三天两头换，早期还被曝出过家暴，此人性格也是阴晴不定，在场的几家和他有交情的都算少的。
　　南阳轻轻晃了晃高脚杯里的红酒，又把它放回了原处，耷拉着眼皮笑了笑，脑子来还在转着纪玉楠的那句话。
　　我唱到了三点多......
　　那时候他们还处在有些甜蜜有些惆怅的暧昧期，忙着毕业，忙着论文，忙着未来，南阳选择了保研，纪玉楠选择了结束掉自己不再年轻的乐队，让年过三十依旧没能吃上音乐这口饭，也没能在桐城立足的队友们回家，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而言，这并不是什么令人轻松的决定，所以至少那次散伙演出，她希望南阳可以陪着她。
　　演出在十二点就已经结束了，没了灯光，没了观众，没了队友，她抱着吉他，边哭边唱，唱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来，手指连拨弦都会哆嗦，也没能等来南阳。
　　其实南阳早早就穿戴得体准备出门了，谁知道刚刚打开门就看到聂筠晕死在自己家门口，手里还拿着钥匙和在楼下药店买的乱七八糟的药。
　　妈的，南阳突然悲哀地发现他每一段还没开始萌芽的感情背后都有个叫聂筠的混蛋捣乱。
　　当时看他那副烧得迷迷糊糊还口齿不清地喊着哥的模样，只觉得心疼得要死，现在人活蹦乱跳地在旁边，又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南阳刚想抬腿悄悄踹他一脚，就看见聂筠正在把一朵装饰用的大紫花往嘴里送。
　　“吃什么呢！”南阳想也没想，抬手打掉聂筠的筷子。
　　可能是他条件反射没有注意控制音量，结果成功的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边来了。
　　“这聂小少爷的喜好还挺特别啊。”接替陈局的王淼趁机刷了一波存在。
　　聂筠面色微红，微微低头抿嘴一笑，配上这一身白衣，倒真有几分古代公子哥的腼腆。
　　众人见了他这副模样倒有点不忍心再开他玩笑了，话题很快又转移到祁家姑娘身上了，聂筠坐在那里随便吃了两口东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餐盘。
　　“没事吧？”南阳轻轻用手肘碰了碰他。
　　聂筠没看他，只是稍稍那边移了移，小声道：“这酒后劲有点猛，你别喝。”
　　“我去给你要一碗醒酒汤。”
　　“没事，”聂筠拉住他：“真没事，我歇会儿就好了。”
　　敬了三圈酒后，该喝高的不该喝高的此时全开启了无形的吹牛逼模式，聂筠来回扫了几眼，确认没人注意他之后，才悄悄离席。
　　但他没注意到南阳跟在他身后错开几步的位置，并且靠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个隔间是否有人。
　　确定没人存在之后，聂筠才从后裤腰里摸出三根用报纸包好的香烟，刚叼进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火，一转身就被南阳拽走了。
　　南阳想也不想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侧身挤进来从里面锁上了门，伸出手在聂筠面前一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聂筠瘪了瘪嘴，有些尴尬地后退了两步，把被报纸包里剩下的两根放到了南阳手心里。
　　“火？”
　　“啧......”聂筠咂咂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放到那两根烟旁边。
　　“上次抓着你的时候还是zippo，现在换火柴了？被我扔的肉疼了是吧？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肺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都是恶性肿瘤里老大哥，其中鳞状细胞癌和小细胞癌的发病原因吸烟排第一，一旦确诊五年内的存活率小于百分之十，”南阳用力把手里的赃物摔进垃圾桶里，皱着眉头开始说教，一转身看到聂筠心不在焉的，登时便燃起一股无名火：“你给我认真听着！是不是以为我吓唬你呢！戒个烟能要你命？”
　　“戒了，真戒了！”聂筠又往后退了一步，每次南阳眉心那道纹一深，下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打人：“我就是......酒喝的我，脑子有点，懵。不抽了，真的......你赶紧回去吧，别把我小嫂子一个人扔那儿啊。”
　　“嘶，”南阳倒吸一口气：“你还敢跟我提这茬，说起来我就想揍你，你小子他妈的从小就挡我桃花！”
　　“怎么......闹别扭了？”聂筠一边观察着南阳的表情，一边试探性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闹个屁，”南阳撇撇嘴，郁闷地说：“压根就没成，我俩当初只差我的一句表白，结果他妈的被你搅黄了。”
　　“关我屁事，我都没见过她。”聂筠瞪大眼睛：“天地良心！”
　　“在我本科毕业的那天，我本来是打算在她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之后，来个轰动全场的大告白，结果一出门就看见你晕死在家门口了，然后我就没去成，第二天你烧退了我去找她，人家早上五点就飞去澳洲了，好像直到最近才回国。”南阳叹了口气，和聂筠并排站着：“她对我很失望，我俩这辈子都没戏了......臭小子，你他妈还笑话我？你是狗吗？你会叫吗？你吃屎吗？”
　　“不是，我没笑话你，”聂筠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我就是奇怪，你不去你女朋友的演出，跑来管我干嘛？”
　　“没点儿良心啊！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老子照顾你一晚......”南阳愤愤地说，突然话音一转：“哎，是啊，我管你干嘛？我给你扔医院去打个吊瓶不就完事了，那么大人了又烧不死。”
　　聂筠见他这副恍然大悟地模样笑得更一颤一颤的，他揩了揩眼角似乎是笑出来的眼泪，弯着一双好看的眉眼注视着旁边的人：“南阳，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暗恋我，少爷我一宿八千五，你的话我可以考虑打五折。”
　　果不其然，南阳的脸色瞬间就狰狞起来，抬手在他后脑上来了一巴掌：“滚蛋！白眼狼，没点儿同情心，我他妈都这样了你还拿我寻开心！”
　　聂筠在南阳一脸“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抽死你”的表情下，艺高人胆大地钩住南阳地脖子，用自己的鼻尖蹭着他的：“说真的，我技术挺好的，长得也没比你那陆大白月光差多少，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