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窗——长夜灯》哲学少年

13、13

　　九年后。
　　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打断了南阳深沉的回忆，他把夏青冥的画像放到一边，按下电话的接通键，原野气急败坏的声音立马就传了过来。
　　“我操，南家小子你什么情况，这个月都第几个了，你再把相亲对象气跑，你就会被各大婚庆公司拉黑的你知道不！”
　　“都怪聂筠那混蛋玩意给我捣乱！”南阳愤愤地说。
　　“他不给你捣乱你也成不了，”原野似乎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幽幽地说道：“人家妹子都跟我说了，说你血腥暴力没人性，还他妈是个死基佬！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人家再问你学什么专业，你就说你学药的，非要说自个儿学医的话，能不能别说你学外科的！”
　　“......”
　　“行了，你也别太丧了，今晚要不要来我这儿玩会儿，店里今儿个来了几个漂亮男孩，还有个外国的，你要不要来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不嫌弃你的，说不定能破个处哈哈哈哈！”
　　“我，操！”

　　医大一院神经外科
　　南阳在键盘上干脆地敲下回车键，然后站起身来，绕过两个拼在一起的办公桌，取走柜子里的随身医药箱。
　　“要走了？”刚查完房回来的年轻医生倚在门口看着他。
　　“嗯，”南阳脱下白大褂，笑着点点头：“明天见，廖前辈。”
　　“真好啊，听说这届实习生里，你留下的可能性最大。”
　　“那我先谢谢廖前辈的祝福了。”
　　廖医生莞尔，侧身让开出口，在南阳踏出门槛的一刻突然发声：“南阳，其实你去你父亲的医院更容易一点吧？”
　　“我还是比较喜欢公立医院。”无框的眼镜片下，南阳的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他微微侧头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忽明忽暗的彩灯轮番从脸上滑过，万宝路香烟的盒子被随意地丢在桌面上，偶尔被过大地音乐声震得移了位，里面只剩零星的两三根。
　　聂筠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淡定地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漱口水，起身去了去了卫生间。
　　坐在他旁边的黄毛青年微微一笑：“咱老板娘讨厌烟。”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该干嘛干嘛。
　　包间对面的主吧台上，南阳背对着他们，面前摆了一杯看不出颜色的酒，神色极其颓丧，原野坐在吧台里面，脸上写满了你活该。
　　五分钟前
　　看到南阳进了酒吧，原野招招手，叫来一个男孩：“来，小唐，这位是南阳，原哥跟你提过的。”
　　“你好，我叫唐宁。” 男孩上下打量着南阳，似乎有些满意地一笑。
　　“我叫南阳。”南阳也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个被原野吹上天的男孩的脸。
　　长久的沉默令在一边拉线的原野都尴尬不已，唐宁刚想找找话题，就听见南阳猝不及防地开口：“你正过牙吗？”
　　“什么？”
　　“你正......”原野一把捂住南阳的嘴。
　　“你他妈几个意思？看不上我就直说呗，用得着变着法的嘲讽人吗！”唐宁眉头一皱，他旁边跟着来的朋友们也凑近了些。
　　“小唐，”原野低低地说：“给原哥个面子，今个儿你们桌免单。我现在也超级想揍死这混蛋玩意！”
　　唐宁虽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也知道自己牙丑可也没被人这么直白地点出来过，十七八岁的男孩又最是好面子的时候，但全桌免单也的确让他心动，他不情不愿领着人走了，留下黑着脸的原野和快被他憋死的南阳。
　　“脑子是个好东西，别就饭吃了。”原野凶神恶煞地在南阳耳边说。
　　“我不爱吃猪脑，聂筠爱吃。”南阳哼哼着。
　　“操！”原野松手把他扔回位子上：“你他妈想要什么神仙啊！那唐宁长得就够好看的了吧！你还挑人家牙有问题，你他妈的挑对象还是挑驴呢！”
　　“哪好看了？长得还不如聂筠呢......”南阳小声嘟囔了一句。
　　“现实点行吗？长成他那德行的我上哪给你找去？”原野用食指关节敲着桌子：“唉？聂筠......？”
　　“怎么了？”
　　“你看那个红衣服是不是聂筠？”原野眯起眼睛顶着对面的柱子。
　　“我操！”南阳一拍桌子站起来，吓到了旁边一对撩骚的。
　　聂筠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袖衬衫，下摆扎进了黑色的西服里，领口开到前胸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肌，略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的一扎，些许碎发散下来落在了被他压在柱子上的黄毛青年脸上，他中指和无名指夹了根半截的香烟，烟尾戳在青年的下颚上，食指轻轻覆在他的眉梢，南阳和他们隔了大概三桌左右的距离，两人面部相贴近的部位弥漫着烟雾，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以姿势和距离来判断，无疑是在接吻。
　　“你干嘛去？”原野伸手一捞，捞了个空，南阳已经提起他的医药箱冲了过去，在黄毛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抓住聂筠的后衣领，把人摔倒就近的一张椅子上，又把椅子往桌子下一推，正好将他的头卡在桌子下面。
　　“谁啊操！”聂筠的声音被闷在桌子下面穿不出来，他鼻尖擦着桌底，眼前漆黑一片，耳畔轰鸣着来自桌子上面粗暴撞击的金属声，他想起身，奈何桌子的边沿正好卡在他咽喉，他不敢乱动。
　　不一会，他就感受到一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乱拽。
　　南阳压在他乱蹬的腿上，从桌面上摊开的医药箱里找出工具，娴熟地穿针引线，三两下就把聂筠那件领口就差没开到肚皮的衬衫缝了起来。
　　“你小心点，别扎着他。”原野在旁边喊，也不敢上前碰他。
　　“没事，老子连人皮都缝得了，区区一件破衣服不成问题！”
　　“南阳，你他妈有病吧！”桌子下面传来聂筠的叫喊声。
　　“老实点！再吵把你嘴缝上！”南阳在他抬手在他腰上打了一巴掌。
　　“......”
　　等到聂筠被释放出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南阳那张被酒精熏得微红的脸，还有凑在一边憋笑的原野和黄毛。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就穿了一次的衬衫，又看了看南阳春风得意的模样。
　　“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扔了，这领口再往下点儿都能开到裆了！再穿这种缺布的衣服有几件我给你缝几件！”
　　“不跟醉鬼一般见识。”聂筠别过头。
　　南阳放下豪言壮语却没能得到正面的回应，一时间有点无趣，转身看到了在一边憋笑憋得很努力却并没什么用的黄毛，抬腿给了聂筠一脚：“不介绍介绍？”
　　“我男朋友。”聂筠看着黄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范，这位是南阳，他喝高了你别理他。”
　　“你叫饭？”南阳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被叫做范的黄毛青年抽了抽嘴角，看着聂筠那双阴沉沉的眼睛不敢说话。
　　“他是个毛子，叫范什么什么斯基，太长了我记不住。”聂筠面不改色。
　　“你才斯基！你全小区都斯基！两年了！你他妈还叫我斯基！我叫范特列夫！就四个字长你妈啊！”范瞬间爆炸，不要命地对着聂筠一顿狮吼
　　聂筠：“......”
　　原野：“......”
　　南阳：“哦，你俩在一起都两年了，没听聂筠说起过你，不过没事，我还没见他和谁在一起超过一年呢，看来这次是认真的。我这个弟弟吧，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型，但其实还是很专情的，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好好的，有什么矛盾直接说，不要......原哥你拽我干嘛！唉！斯基，有空来家里吃饭啊！”
　　范特列夫看着原野拽走了南阳，对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比了个中指：“Oh，fuck！去他妈的斯基！”
　　“没事吧，范哥？”
　　包厢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围了过来，看了看坐在原地抽烟，领口被缝得极其滑稽的聂筠，没人敢上前搭话。
　　“吓我一跳，刚才小少爷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冲进来就把您给拽走了，我还以为你俩闹什么别扭了......”
　　“都给我气傻了，这事我还没和他理论呢！妈的，差点夺走了老子的初吻！”范特列夫撸起袖子，作势要往聂筠那边冲过去。
　　“别别别，哥，小少爷现在脸色有点吓人，你等他心情好点了再去吧！话说刚才那个酒鬼是谁啊？我操，真牛逼，这波操作都给我看傻了！我们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叫个救护车啥的，结果人完完整整地就回去了，这哥们啥来头啊？”
　　“据说是他哥。”
　　“扯他妈淡，老子土生土长在桐城，从小聂小少爷的童谣就跟那洗脑神曲的，聂家独子他哪来的哥？”
　　“别扯淡了！正事来了，你们谁去叫一下聂筠？”范特列夫看着手机上一闪一闪的坐标，又看了看四周的兄弟。
　　“范哥......”

　　“27岁的大男人你泪腺怎么那么发达！别哭了！”原野揪着南阳的耳朵，第四次在他耳边咆哮，震天的音乐都盖不住他乱入的哭声。
　　“聂筠那个臭小子都结婚了......我连个恋爱都没谈过.......什么世道啊！”南阳趴在吧台上，胡乱嚷嚷着。
　　“他结个屁婚！你他妈的就喝了一杯，别在我这儿耍酒疯！”原野气得直抓头发。
　　“长得还挺好看的......那叫什么来着，种族优势！”
　　“死颜狗......”原野小声逼逼。
　　“你是不是骂我呢？”
　　“对，我就是在骂你。死颜狗。”
　　“你才颜狗你全小区都颜狗！你知不知道一些品质会体现在脸上，比如聂筠，他长得就不像什么好鸟！”
　　“......”原野点了根烟，面无表情把烟灰喷了他一脸，无视他的长相论，翻开手机相册推到南阳面前：“这些事下周来我这报道的服务员，这是我最后一次当媒婆，再搞砸了你就给我滚蛋。”
　　南阳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手机上去了，原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帮你吗？”
　　“因为你喜欢聂子征？”
　　“不是，我看你可怜。”
　　“......”
　　南阳对着原野竖了个中指，然后抓了张面纸，抹了抹脸，扒楞这相册里的自拍照，突然间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他的视线，看到那卷毛的一瞬间，他眉心就条件反射地拧在了一起，良久他抬起头，脸色白了一半。
　　“夏青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