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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   三天后,聂兴国的死讯传遍了桐城,突发脑溢血死亡。
      聂子征出面处理的丧事,还顺便来看了聂筠一眼,只是伫立在门外,望了一眼就离开了,南阳冷眼看着,也不上前搭话,可是聂子征没一会又转了回来,把南阳叫到一边去。
      “聂叔。”南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聂子征。
      聂子征知道他不爽,但也没回应他,只是苦笑一下:“我请了护工,你不必守着他,快上高三了学习要紧。”
      “我自愿。”
      “算了,”聂子征摇摇头:“等他醒了,能不能帮我转达给他一句话,我不敢面对他,也没什么资格面对他。”
      “什么?”南阳抬了抬眼皮。
      “他自由了。”

      桐城的四月,天气已经回暖,但远远没达到春风和煦的程度,南阳单手勾着鞋尾,一脚登上鞋子,挎着背包往外开门就要走,却被身后的叼着早餐饼的南东然叫住了。
      “臭小子,还有俩月高考了,没事别老往聂筠那跑,得亏人没醒,一睁眼看着你在旁边傻乐都得给吓晕了!”
      “我去给他修修头发,他那么爱臭美的一个人醒来看见自己乱七八糟肯定要闹了。”
      “他啥时候爱臭美了?爱臭美的不是你吗?”顾玲玲从旁边路过幽幽地来了一句。
      “得,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可把高考当回事嗷!”南东然抓着早餐饼,愤愤地说。
      “哦对,我忘了你和你俩说了,我桐大医学部保送了!我走了,你俩慢慢吃!”
      “不是......”南东然手里的早餐饼直接掉到了地上,他抢在防盗门合上之前推开它,冲着楼梯口大喊:“臭小子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混蛋玩意!”
      距离聂筠昏迷已经有一年多了。
      从小区正门出发,坐上201电车,沿途路过桐大附中和第二职业中学,早上的时候两种校服会堆满电车,还会夹杂着各种煎饼果子,韭菜盒子的气息,还有滔滔不绝的吐槽学校的声音。南阳把背包挂在胸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脸戒备地看着旁边神色不自然的姑娘。
      “我们,坐同一辆车已经很久了......”姑娘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凑到南阳旁边小声说:“我也,注意你很久了,我想问一下......”
      “对不起姑娘,聂筠有喜欢的人了,你没戏了。”严肃的目光透过无框的眼镜直直地射进姑娘的眼底:“我知道你发现我是他哥了,我也希望我的弟弟可以拥有一个深刻爱着他的人,但我觉得单恋是双方的悲剧,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带你去见他。”
      “哈?”
      “该下车了,附中29就吹哨,踩点不好,再见,祝你期末取得好成绩。”南阳微微点头。
      “什么跟什么啊!我就喜欢你想问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姑娘垂着头歇斯底里的吼道,车厢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连漫天的韭菜味都有些凝固了。
      司机稍稍把墨镜放下来一点,从驾驶位偏过头来悄悄地看着,广播极其突兀地在车厢里回响:“前方到站,桐大附中,请下车的乘客向后门移动,前门只上不下,The next station......”
      姑娘红着脸瞪了南阳一眼,火速把书包摘下来挡在面前,在车门开启的一瞬间冲了出去。南阳摸了摸怀里的包,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憋笑的学生:“我现在说没有还来得及吗?”
      为首的穿着二职校服的男生一脸同情地移过来拍了拍南阳的肩膀:“同学,属木头的吧,白长这么张脸了。”
      “到手的妹子都能飞真的是哈哈哈哈哈。”
      “闻哥,别说了,别传染上单身体质。”
      桐城早春,阳光很淡,光里柳絮飞扬,南阳神色暗淡地望着满天翻飞的柳絮毛,一遍又一遍地感概自己刚刚错失的爱情,不由得把包抱得更紧了:“臭小子,你哥我是赶不上早恋这趟车了。”
      同一时刻,阳光透过林窗,透过飘飘荡荡的柳絮,透过百叶窗之间的缝隙,斑驳在苍白的脸上,光里,那双眼睫一颤一颤的。
      “什么啊......还活着啊......”他想。

      “阳阳啊,又来看小少爷?”护士长从护士站探出头来,看着南阳熟门熟路地往里拐。
      “嗯。”南阳礼貌一笑。
      “阳阳啊,你别怪姨说话不中听,脑外伤昏迷一年多了,醒过来的可能性......我和你爸大学就认识了,这眼看要高考了,姨不能天天看着你把时间浪费在......”
      “谢谢王姨,”南阳忍不住打断道:“我桐大医学部保送了,临床医学,以后打算往神经外科的方向发展。”
      “所以只要他心脏还跳,我管到底。”他对护士长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走向走廊的尽头的房间
      尽头的病房是单人间,东向,除非阴雨天,每天早上都可以第一时间感受到阳光,南阳推开门进去时,粼粼片片的光斑几乎蔓延到门边。
      顿时心情明朗了不少,南阳弯起了嘴角,把袖子撸到手肘,打了盆温热的水做到聂筠的病床旁边,顺手把压缩毛巾丢进盆里,拧得半干后拿出来给他擦脸。
      “你今天差点有嫂子了知道不,”南阳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我当时还以为那妹子是想找你呢,每天坐车就盯着我包看,我那时候还怀疑她想偷我包,我就把包抱怀里,后来发现她在看我包上印的医院名,哎,不提了,可惜了,长得还挺好看的。我都把性取向放宽到全人类了,怎么就是脱不了单呢,我的桃花运都他妈被你挡死了!”
      南阳越说越气,伸手在聂筠鼻尖上弹了一下,鼻尖瞬间就红了一点,倒是给他那张苍白的脸添了点生气。
      “哈哈好玩。”南阳轻笑了两声,又去拽他头发,稍稍过了点眉毛,倒也不显得邋遢:“头发不长,今天不剪了,下周再剪吧,然后是哪一步来着,啊对,洗澡......”
      他拉开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被子,哼着跑掉的歌去解聂筠的上衣扣子,顺手在他肚子上弹了两下:“还跟我显摆腹肌呢,九九归一了吧!”
      聂筠昏迷的这段时间没少被他摆弄,南阳玩一会就回归正题了,温热的毛巾顺着脖子,锁骨,前胸,腰侧轻轻地擦过,南阳的歌声随着毛巾移动的方向越跑越偏,直冲丈母娘家。
      “唉?今天水太烫了吗?”南阳用毛巾贴了贴自己的脸:“不烫啊,怎么红了呢?是我手劲太大了?不会吧......”他用拇指蹭了蹭聂筠锁骨到前胸起得一片不自然的红。
      “水不卫生过敏了?那不至于耳朵都红了吧?我又没擦耳朵......”南阳俯下身子凑上前,皱着眉头顶着聂筠的脸:“我靠,不会是尸斑吧!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人还活着人还活着活着活着活着......南阳同志你好歹也是医学生的后代吧,唉不对,我爸不是学医的,啊我□□纠结这个干嘛,对对对!找医生!找医生!主治医师是谁来着?谁来着?老天啊!冷静!”
      “能......嗯.......帮我,衣服......穿上......吗?”
      “我操!”
      “......”
      像是什么东西在耳畔轰然炸裂,一切波澜起伏的声调都变成了单一的线条,笔直的从左耳横穿到右耳,南阳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耳朵听不见声音,就连眼睛看到的东西似乎也被附上了一层水雾,过了良久他才能颤颤巍巍地开口:“聂筠?”
      “衣服......”聂筠从干涩的嗓子里硬挤出两个字。
      二十分钟后。
      南东然一脸冷漠地看着压在聂筠身上哭得乱七八糟的南阳,以及上前拉开南阳没成功,被气氛熏陶到压在聂筠身上一块哭得乱七八糟的顾玲玲。
      南东然:“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好歹给人家衣服穿上吧......”
      顾玲玲抹了抹金鱼似的眼皮,呜咽着说:“你懂什么呀呜呜呜......这孩子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回来了,你怎么那么冷漠无情啊!”
      南东然:“他刚从鬼门关回来,一会就得被你俩送回去!”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呜呜呜......”
      南东然:“......”
      “那个,老南,”一直站在门口没敢进来的主治医生终于忍无可忍:“病人需要全身,检查.....”
      “医生!”南阳诈尸一般从聂筠身上弹起来:“他好像失忆了!”
      “什么?”没等医生开口,旁边的顾玲玲就双手捧着聂筠的脑袋:“小筠啊,还记得我是谁吗?”
      “师傅......”聂筠哑着嗓子说。
      顾玲玲抬手赏了南阳一巴掌:“这不是认识人吗?混蛋玩意你吓唬我!”
      “你还记得我是你哥吗?”南阳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聂筠。
      聂筠咬牙:“不是,滚。”
      南阳眨巴眨巴眼睛,滚烫的泪珠直接砸在了聂筠下巴上:“他不记得我了!”

      南东然拉着顾玲玲去了病房外,出门前还略带歉意地对主治医生点了点头。
      “玲玲,你发没发现,咱儿子一碰上聂筠的事情泪腺就特别发达。”南东然一边说,一边往里面瞄。
      “你这么一说,”顾玲玲用力擤了擤鼻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南阳这一年多几乎天天待在医院,老聂都没他来得勤快。唉?话说我好像没见过老聂和青云他们来过......”
      “啊!”南东然用力拍了拍膝盖,眼神不自觉地往下飘:“他俩,白天忙,都是晚上过来。”
      顾玲玲瘪着嘴呆呆地看着地面,叹气道:“不过他俩这爹妈当得也是不上心,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见聂筠的时候,小孩子五六岁时候长得最快,衣服几乎年年要换的,那么冷得天他们家就放着孩子穿着短了一截衣服在外面冻着,手腕脚腕冻得通红,看得我心疼死了,他小时候长得还可好看了,小脸和鼻尖也被冻得红扑扑的,像个瓷娃娃,南阳还上去咬人家鼻尖,结果被揍趴下了,那时候没笑死我!”
      “你说什么?”南东然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
      顾玲玲奇怪:“我说他小时候长得好看啊。”
      “不是这句,你说南阳干嘛了?”
      “咬他......”顾玲玲看着南东然越发惊恐的脸色,自己也愣住了,半晌吭出两个字:“鼻尖。”
      南东然和顾玲玲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病房,南阳板板正正地守在病床前,初春的日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的脸上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和一个浅浅的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亲生爹妈的视线里逐渐幻化成一只傻了吧唧的大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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