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拨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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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走来，却是从未有过的悠闲呢。
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如此随心所欲的日子，无论是和谁一道也不会有的，还是一个人的好。
蒙晗珧对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自言自语——若是再不和人说说话，他会疯了的。
时已近开春，他断断续续已经走了两个月。那匹驽马病倒在半路上，他索性弃马改走，靠着两条腿一路走一路看景，直到迎春花都绽开了漫山遍野，才算是进了蜀地的地界。除了打尖儿时遇见的店家，借宿碰见的主人，两月里他甚至没和其他人说过话。以至于都走到了川东奉节，才发现他心心念念定要一见的巫山云雨洛川神，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如此只能对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山头潺潺小溪后悔莫及了。
在下游洗净了手足，囫囵噜了一把脸，又返回上游，取了净水装进水囊，咕咚咚灌了几大口，胃里凉的他浑身一激灵，却是说不出的舒爽。
摸出火石利落的生起火，把干粮烤热了，一点点掰成小块就着凉水塞进嘴里。
一入川，似乎连空气都可以拧出水来。到晚间脱下来的衣裳，阴凉凉的都带着湿气。虽然对火极没有好感，然而也不得不跟火堆凑在一起，图个暖和。
那饼子极硬，嚼的他腮帮子疼，可是肚子饿的直叫唤，也不得不继续吃下去。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师叔来，却不是想那个人，而是想师叔裹的粽子。
无奈笑笑，这几月来，只有在肚子饿的时候才会想起师叔，他可真是个不孝的师侄。至于其他人，他真是恨不得把那个影子从脑海里赶出去。
好不容易把干粮全塞进肚里，好歹哄得它不唱空城计。
四肢大张躺在地上，伸个懒腰，待身体放松下来，才觉出浑身的黏腻。把手伸进里衣摸摸再套出来，唉，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一手的黑泥。
荒郊野外，除了他外恐怕没人会来了，索性脱光了衣服，坐在溪边石块上，往身上欢快的泼水。
正玩得高兴，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尖叫，那声音尖利高亢，震得他耳朵嗡嗡响。
慌忙捂住□□左右转头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里来的女子。
满心疑惑的松开手，又一屁股坐回石头上。那女声伴着一股溅了他一身的水花响起来：“臭蔓泓！羞羞羞羞不要脸！”
蒙晗珧啊一声红了脸，跌跌撞撞冲上岸，胡乱披上衣裳，大喘了两口气才定下心神，仔细看去，那把脑袋扎进两块石块间非礼勿视的五花鲤，不正是朱谨吗。
“我穿好衣服了，你出来吧。”
朱谨的大脑袋怯生生从石缝间露出来，看见蒙晗珧还算是衣冠完整，松了口气，又猛地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流氓！洗澡不穿衣服！”
蒙晗珧哑口无言，只得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不忙了吗？”
溪水很浅，朱谨的胖身子只能歪在水里，露出脊背，斜着眼睛看蒙晗珧，样子古怪又好笑。
“不忙了不忙了，天庭里出了大事，白天君回天庭去了，连龙王爷也松了口气啊。这下好了，白天君不催你，你也不用着急，慢慢找天机卷吧。”
“什么……什么意思？谁回去了？”
“白天君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你弄丢了慕白天君的天机卷。”
“到底是慕白天君还是白天君？”蒙晗珧觉得自己被搅合的直迷糊。
“他名叫慕白，主色也为白，所以无论是白天君还是慕白天君都是他。哎呀呀这个无所谓，关键是他不催你了，你就可以慢慢找天机卷了啊。对了，上次七宝香袋不是指向东南吗？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好找啊！还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那些师叔啊同伴们呢？”
蒙晗珧摇摇头，真是说来话长，让他不知从哪里说起的好，索性就不说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天机卷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就是一卷卷轴啊，和普通的那些没什么区别的。我听说，天机卷虽是天地异宝，可是仍然没有修出肉身来，应该也不会化形的，你不用担心它会变做个什么样子。”
“如此啊，那就好办了些。”
“你放心好了，只要有七宝香袋，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你慢慢找就好。反正现在也不急了，就当是在人间游玩一趟，等回了龙宫，也可以和彤然、畔薇他们吹嘘一番，哈哈。”
“回龙宫？你是说，一旦找到天机卷，我就要回去吗？！”
“是啊！”朱谨疑惑的看着蒙晗珧，“你傻了，难道不想回去吗？”
说不出话，然而心却在震动。
回去，离开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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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暖水暖，花团锦簇。空气里飘来阵阵药草香。
花费了近半月，才在这千重百嶂的横断山里找到隐匿其中的蝴蝶谷。
蝴蝶谷，顾名思义，以蝴蝶居多。如果你这样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里住着最多的，不是蝴蝶，而是一种形似蝴蝶两翼齐飞的兰草。
这种兰草仅仅生长于此，离开此地不出三日就会枯萎。据说，这是一位女仙，因远离故土而哀痛洒落的泪水所化。而当她最终悲痛长逝之后，她的骨骼孕育了群山，长发化作了河流，永远保护并滋养她的这一片故土。
传说总是无比美丽。
然而，当蒙晗珧穿梭在这片密林之中，荆棘丛生的感觉让他一点也不好过。
劈开遮在眼前的一丛荆棘，看见他两个时辰之前放在眼前树桩下当做记号的花色小石，他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又回到了起点。
如果这是在一年前，他还是那个傻乎乎跟着师叔跑的孩子，他恐怕会以为自己是迷了路；可是现在，他清醒的认识到，他被困在别人障眼的阵法里了。
奇门遁甲九宫八卦，这些绕的人头疼的玩意儿，通通被师公叫做吃饱了撑的。师叔曾经对这些书籍极有兴趣，也都被师公扔了出去。如今面对重重迷障，他束手无策，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
虽然刚入三月，然而谷里气候湿热，类似于外界五月的天气，蒙晗珧一路披荆斩棘的累出一身汗，在包袱里摸索半天也没找出个扇凉的事物来。
一拍脑门，真笨，濯华的扇子不是在怀里呢吗。
摸出小木扇，打开呼呼扇风。可惜扇子太小，连带着风也小的可怜，呼哧哧扇了半晌，出的汗反而比刚才更多了。
哼一声，把扇子用素帕子包好收回怀里，索性四肢大张躺在地上，感受着地表的凉意。
果然舒服了许多。
惬意的翻个身，却被惊得一愣——身侧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条小路。
蒙晗珧猛地坐起身来，摸出几只铁蒺藜扣在指间，一步步小心谨慎的走去。
不知是不是愚弄他的过分小心，这一路上甚至连讨厌的飞虫蚊蚁也不见了踪影，周围静极，然而空气里的药香味却愈发浓烈。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平地上种着无数的蝴蝶兰草，居中一间小屋，静静的屹立在花草之中。
似乎久未有人住。一推开屋门，一股子霉气土味儿扑面而来，蒙晗珧被呛得连咳不止，缓过劲来才发现，这里是间祠堂。
居中一张高桌上，端正摆放着一座红木牌位：祖师濯漪云之位。
上方挂着一幅画，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身后的声音吸引过去。
“没想到，第二个破了我谷里迷阵的，竟是你。”
白衣曳地，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赫然是濯华的师傅，妙手白衣女。
“前辈。”蒙晗珧恭恭敬敬弯腰一礼，白衣女似是极满意，唤他起身同坐。
“你是来找濯华的吧，他没有回来。”
蒙晗珧脸一红，吱唔道：“不……不是……我是来看前辈的……我知道他不在，您是他师傅，我正好顺路来看看您身体可安好。”
“白衣女若是病死了，这江湖上的男男女女还不笑掉大牙。”
蒙晗珧极尴尬，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错了，我可不是濯华的师傅。”
“什么？！您……不是他师傅？”
“怎么，他没说过？我还以为他告诉你了呢。”
“他只是说过，他曾随您学医五年。”
“哪里有五年，”白衣女笑笑，“一年前我才见过他第一面。
家师曾经说过，其实我白衣派开山祖师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人物，居于此地，精于医道，留下许多传世医术。二代师祖无意间闯入此地，发现了无数医典药典，自学成才之后，才创立了白衣派，并尊那位留书的女子为开山祖师。所以，那个时候，谷口的迷阵自创立以来，只有一人，即二代师祖闯了进来。所以那天我在这祖师祠堂里见到外人，真是惊讶万分。
那小子一点也不在意我的震惊，掏出一颗九阳回还丹，说要送给我。此药我只在师祖的笔记中见过，可是药材太难得，甚至百多年都不一定能得来一味药。我这白衣派，虽不多么繁盛，可也存于江湖两百年之久了，医药之术可说一句无人能敌，什么好药草没见过呢，只独独这一颗九阳回还丹，让我食不下咽。如今却摆在眼前，当真是万事皆可做了。
所以当他说，要扮作我徒儿，随我去湖州拜雪山庄时，我立即就同意了。跑一趟腿，得一颗奇药，这买卖着实划算呢。况且他本身精于医术，也从未丢过我的脸。”
蒙晗珧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如此说来，濯华此人，更是疑点重重了，他到底是谁呢？
白衣女见他不言不语，会错了意，以为他不信此话。
“你不信？无所谓，其实当时我也不信的。他从哪里能弄来如此奇珍的九阳回还丹呢？可是当我仔细看了他的脸，就相信了。”
“什么？”蒙晗珧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回头，看那幅画。那就是本派开山祖师濯漪云的画像。”
画中一位淡泊女子，立于一片蝴蝶兰草之中，巧笑倩兮，似一弯新月温润人心。
蒙晗珧如遭雷击——这个濯漪云，无论眉眼还是神色，与濯华简直一般无二。
“简直一模一样，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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