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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幕后是谁 ...

  •   “咳,今天走背字,羽林军的兔崽子倒有点本事。”

      随着洪亮的抱怨声,门被一脚踢开,溅起一蓬薄尘,一个冷面魁梧的男人走进来,横了苏镜尧一眼,问门外的守卫,“她还老实吗?”

      “还行。”守卫撇了撇嘴,“倒不想着跑,就是太折腾人。”

      男人“嗯”了一声,带上门,走到苏镜尧跟前,将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踢过一个箩筐来坐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小老板还真是到哪儿都活得不将就啊。”

      苏镜尧靠在一张破竹榻上嘿嘿一笑,“瞧你说的,我被关在这儿三天了,哪里也去不了,可不得让自己活得有滋味些吗。”

      “听说你早上非要讨来胰子洗漱,给你拿来了,又嫌不是大食的玫瑰胰子?”

      “确有此事。”

      “还说你对饭食横竖都不满意,硬要他们派人去天香楼买了来?”

      “说得全对。”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了她片刻,挑起一个危险的笑意,“这儿可都是些连白米饭都没吃过的粗人,你跟他们这么摆谱,也不怕一刀砍了你的脖子。”

      “既然抓我回来,就是留我这根脖子还有用嘛。”苏镜尧笑嘻嘻,“不是我挑,实在是这些人做饭太难吃,我被自家厨子养刁了,只有天香楼的饭菜勉强能入口。”

      “唔,我前面碰见去天香楼还食盒的小子了,远远的就耷拉得跟茄子似的,遇上你也是他倒霉。”

      苏镜尧挑挑眉,一言不发。

      “和你一起进来的这人不太行啊。”男人瞥了瞥一旁的玦明,“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你精神。”

      玦明的精神似乎确实不大好,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怎么,前两日还有些动静,到了今天索性不理人了,吃过午饭后便拿一床破毯子蒙头睡觉,因为苏镜尧占了唯一的竹榻,他只能缩在墙边,看起来颇为落魄。

      “我们俩一个能吃,一个能睡,分工很合适嘛。”

      男人看了她一眼,撑着膝盖站起来,“行吧,你爱折腾就折腾,只一样,不许耍花招。”

      “你开玩笑呢,我一个做生意的,能在这么多兵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男人不置可否,砰地一声带上门。

      苏镜尧目送着他的背影从门缝里消失,眼睛里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下来。

      三天前,端阳节的灯市上,她和玦明在逃命途中被义军发现,差点当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在紧要关头,这个男人出现拦下了士兵,他说:“这是苏小老板,主上留她有用。”

      然后,他们被五花大绑,用布蒙住眼睛,带到了这个地方。

      她吃不准这是哪里,从陈设上来看,似乎是一间存放杂物的屋子,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窗户被封死了,有人寸步不离地看守着他们。那些人起初守在屋内,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后来被她折腾得不堪其扰,宁可站到门外去了。

      她留心听着,这里应该很僻静,听不见行人或车马的声音,除却来往的兵,远远的还有过几个中年女人的说话声,听起来像是仆妇,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这里的大多数人是义军,朴实而粗俗,但那个留了他们一命的男人不是,苏镜尧猜他是京军,应当有一官半职,甚至可能是在雍王跟前说得上话的,那些人都很尊敬他。

      他每天来一次,偶尔两次,会和苏镜尧说上几句话,主要是警告她别动逃跑的心思,可他从不说雍王留她是什么打算,她也懒得问。从男人的只言片语里,苏镜尧能推测出外面大致的情况。

      雍王谋反,京城失防,十万义军长驱直入,然而在短暂的慌乱后,镇远将军临危受命,领万余名羽林军奋勇护驾。羽林军骁勇无匹,这些参差不齐的义军加上京军一道,竟然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反而陷入胶着之势。

      有意思的是,她听说端阳节当晚,义军本打算趁子时夜市将散,皇宫守卫懈怠,一声令下直扑皇城,没想到不知为什么,戌时集市上就突然闹起来,一些分散在人群中的义军以为计划有变,纷纷行动,这才将整场兵变提前了整整两个时辰。

      苏镜尧想起那个神出鬼没的少年,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过也有好事,比如那些人没有杀玦明,只是把他们俩关在一起。对此苏镜尧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她横想竖想,也想不明白对方留他做什么,只能解释为是沾了自己的光。

      于是在被关进来的第一天,她就神在在对玦明道:“你看,还是跟着我这个老板好吧,不然你早就被义军砍脑袋了。”

      彼时玦明淡淡瞥她一眼,只字不言。

      苏镜尧锲而不舍,“不是我夸海口,在我手底下只要好好做事,别的一概不用操心,我铺子里的伙计还真没几个自己走的。”

      玦明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你这是在怪我不辞而别吗?”

      陡然被戳破心思,苏镜尧略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作为老板,留不住手下的人,是件需要反思的事。”

      玦明侧过头看着她,眼角眉梢掩在昏暗的光线里,似乎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镜尧喉头堵了堵,张大嘴呼了几口气。

      这小子区区一个琴师,怎么道行这么深,拿捏住她有愧在心,还不给台阶下了。要是真让她今天当面反思,那她也不必想着出去了,直接撞死在门外卫兵的刀上还痛快点。

      于是她白眼一翻,索性闭目装死。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过分,好像过了很久,正在她靠着墙差点真的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忽然听人道:“你不是嫌我拖累你生意吗。”

      苏镜尧睁眼,就看见玦明定定地望着她,说不清是种怎样的神色。

      她干笑两声,“哪能呢,我苏家的生意,是那么容易被拖累的吗?我就是嘴快一说。”

      “可我当真了。”

      “……”

      玦明面向着她,一脸坦然且认真,苏镜尧嘴角颤了颤,一时弄不清他到底想怎样。反正道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这样想着,她的脸就忍不住黑了两分,“既然这样,你在集市上拉我干嘛?不会是想趁机报私仇吧?”

      玦明看着她,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忽然轻笑开来。

      苏镜尧的脸彻底黑了。

      “我还不屑于如此。”玦明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不论你人品如何,危难关头总不能视若无睹。”

      什么叫不论人品如何!苏镜尧瞪眼,都说了不是有意的了啊!

      玦明看着她的神情,还找补了一句:“不必过意不去,先前宁阳公主的人来搜天香楼,我也算是承了你的情,如今我救你一次,便两不相欠了。”

      “……”

      这人会不会说话,怎么听起来像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架势。

      苏镜尧平心静气,又平心静气,才能耐着性子问他:“从这里出去以后,你怎么打算?”

      “真能出去吗?”玦明低声道,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一定要这么丧门星吗?”

      玦明仰脸笑了笑,“即便出去了,恐怕也是国将不国,这世道里谁能说清有什么打算,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苏镜尧转头看着他,忽然有些发愣。

      要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应该是相当丧气的,可偏偏在这个人脸上,不见半点颓唐之色,反而洒脱得很,有几分将天下兴亡并不放在眼里的意思。

      她第一百次在心里琢磨,这人真是个普普通通的琴师吗?

      她原本想说,假如事情平息,要不然还回她的天香楼,她寻思着自家铺子还够宁阳公主拆几回,估计几次过后,公主那点新鲜劲也过了。但话到嘴边,嘴皮子动了几动,终究是没说出来。

      算了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很多事可以留待以后说。

      “我要睡觉了。”苏镜尧闷声道,一头把自己栽进仅有的那张破竹榻里。

      她总觉得,自己一世英名,唯独和玦明这个人八字犯冲,自从遇见他之后,梦里吃瘪,当面也吃瘪。怪道都说人不能做亏心事呢,早知如此,当初王尚书家公子不规矩的时候,她就该一声咆哮给赶出去,哪至于后来处处忍气吞声。

      这是他们被关押的三天里,说话最多的一次。

      苏镜尧捏了捏眉心,瞟了一眼而今缩在墙边蒙头昏睡的玦明,神情里现出挡不住的累,还夹杂着几分迷茫。

      就在不到半个时辰前,她再次撞邪了,但她没有理会,还是坚持做了同一个决定。她隐隐约约觉得,她可能是办了一件蠢事,可是她又确实想那样做。

      她正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后悔的可能,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门前的卫兵似乎一下抖擞起来,问候的声音都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听这动静,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苏镜尧不由好奇起来,眼下时局乱成一团,她困在这里也跑不了,有谁顾得上来瞧她?总不能是雍王本人吧?

      随即她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子交代了两句。声音她不熟悉,但这说话的腔调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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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幕后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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