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工作组》鲸屿Freya

27、妖王的苦衷

　　实在不是她大惊小怪。

　　她原本以为，大妖的老巢，必然是阴森恐怖，就算没有十来个骷髅头，也得让人见之抖三抖，不料藤蔓后的洞穴里，地面干净，顶悬明珠，石桌石椅一应俱全，更为出奇的是有三个人或坐或站，一派祥和。

　　她再细看一眼，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里面三人，赫然是失踪数日的风峦、彦宁和良意。

　　自从听陆离承认，这三人被抓进了他的洞府里，虽然知道他们修为不弱，她也总认为他们应当是被关押起来，可能会被限制了法力，可能会被吊在半空中丢人，总之不可能太逍遥自在。

　　可是眼前这三个人，像在自家一样随意，听见响动回过头来，风峦还笑眯眯和他们打招呼：“哟，你们来啦？”

　　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十分凌乱。

　　不过镜尧倒也松了一口气，虽然起初的阵势让人有点紧张，不过瞧眼前的情形，以及陆离此刻的态度，不论他是出于畏惧，还是真没多大恶意，事情都不算太棘手。

　　“混球，让姑奶奶好找。”她拖着还没缓过来的腿，边骂边向他们走。

　　“嗨，一时不察，大意了。”风峦摆摆手，大约自己也觉得没脸，不愿多提，等她一瘸一拐走到他面前了，才压低声音揶揄，“你这是被陆楼主打了，还是被玦明上神收拾了？”

　　镜尧正要锤他，彦宁已经兴高采烈跑过去，喊道：“玦明叔叔，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嗯。”玦明抬手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你们可有吃亏？”

　　“没有没有，陆楼主只是把我们关在这里，并没有为难我们，我们这几天和小黑玩得挺开心的。”

　　刚进门的几人同时一怔。

　　玦明与镜尧异口同声：“小黑？”

　　陆离则是讶异道：“你们叫他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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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尧把目光投向了这里最靠谱的一个人，良意仙官抿了抿嘴角，极力保持着一贯的四平八稳语调：“星君，请看这里。”

　　镜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边的一个石榻上，放着一个类似婴儿摇篮的竹筐子，她走近一些探头看，里面竟然盘着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兽，此刻大约是被吵醒了，正眯着眼睛打哈欠。

　　……哈？

　　她彻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陆离这是逮人来当奶妈子吗？

　　“请问谁能告诉我，这是在干什么？”她抽搐着脸问。

　　良意干咳一声，压低声音：“星君勿怪，当日属下寻到风峦上神与小殿下，正要一同下山，无意间撞破陆楼主进出山洞，他见我等洞穿其身份，便将我等关在此处。他不知是什么来路，法力颇为高强，我们合计了一番，他只关押却并不伤害我们，其中必有古怪，不便打草惊蛇，就打算等你寻来再作计较。这几日与小黑相伴戏耍，倒也不无聊。”

　　“……”

　　扯犊子，不就是打不过别人又玩物丧志吗，三个神仙蹲在山洞里抠脚撸猫……哎，倒也不像猫，算了，随便他是什么吧。

　　不过这样一来，着了陆离的道的就不只她一个了，大家一块儿丢脸，那就不算丢脸，出于这一点考虑，镜尧的心情倒还不错，深沉地拍了拍良意的肩膀，没有多说。

　　玦明看着这群同流合污的人，似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望向陆离，“陆楼主不打算解释吗？”

　　不知是不是镜尧的错觉，他仿佛对那黑团团小兽多看了好几眼，没看出来，玦明神君也喜欢动物？也对，他还养毕方鸟来着。

　　“不敢欺瞒。”陆离微微欠了欠身，“诸位眼前所见，乃是我的义子，寞夜。”

　　咦，还真是儿子？

　　“寞夜自幼体貌异于同族，为父母亲族所不容，我将他带回九幽峰抚养，才发现他的体质也极特殊，体内气泽紊乱，既有修行之相，根骨又薄弱异常，常年受气息冲撞，恐难以平安长大。”

　　不知是为了应证他的话，还是被他们一大群人气势汹汹惊吓了，那唤作寞夜的小兽不知何时从摇篮里爬了出来，挪到镜尧身边，怯懦地咬了咬她的袖子。

　　镜尧低头看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感叹，顿时明白了陆离的意思。

　　眼前的小兽，看模样仿佛是个小熊崽子，可是头顶却生了两个怪异的突起，竟有些像两只小角，难怪他爹妈不能容他了，即使见多识广如镜尧，也很想大喊一声妖怪啊。

　　不过模样虽怪，倒还是挺可爱的，此刻这小兽正用两只湿漉漉的眼睛仰望着她，一派纯洁无辜，让人不忍心忽视。

　　镜尧心一软，就把他抱进了怀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撸毛，还别说，手感还真舒服，也怪不得良意他们爱和他玩。

　　陆离看到这个场景，目光止不住地柔软下来，而他身旁的玦明，虽然神情一贯淡漠，但眼睛里却明白地写着恨铁不成钢。

　　“所以，你前面说你要冰夷草。”镜尧接话，“是为了帮他修行？”

　　“正是。寞夜体质太弱，若不修行，连寻常寿数都活不到，可若要修行，又经不起劳累，我也是经过多番探询，才得知天界有此灵物。但我身为妖族，无法自由出入天界，这才行此下策，冒犯诸位神君。”

　　他话音刚落，风峦的嘴已经张得能吞鸭蛋，“啥？他想要我师父那几棵破草？”

　　“……”镜尧无声地点点头。烦请您低调一点，你眼里的破草，是人家费了这么大周章想要弄到手的至宝。

　　陆离倒很坦荡，还自嘲地笑了一笑，“原来这位神君，与冰夷草如此近水楼台，早知如此，在下也不必得罪苏姑娘了。”

　　“他怎么得罪你了？”风峦愣愣问。

　　霎时间几道好奇目光投来，其中一道格外凌厉，不用看也知道是玦明，为了避免他再做出用上神之力笼罩整座九幽峰这样铺张浪费的事来，镜尧只能含糊其辞，哈哈两声转开话题。

　　“对了，你青楼里那些鬼故事，和你有没有干系？”

　　“是暮雪撞见的事情吧？”陆离大大方方道，“是我做的。”

　　“那椿……哦，一个小兔妖，他哥哥在你的楼里失踪了，该不会也……？”

　　陆离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不错，也是我。苏姑娘恐怕不知道，为我所害的，都是妖族，我不伤凡人的。”

　　嗯？专挑自己的同类下手？

　　镜尧还没回过味来，玦明却忽然出声：“内丹？”

　　“正是。当年我尚未得知冰夷草一物，为助寞夜修行，我来到长安城中开了这家青楼。盛世太平，妖族也喜欢到人世尝新鲜，青楼藏污纳垢，我类最喜混迹其中。我便每隔一段时日，选定一个目标窃取内丹，给寞夜服下，以助他养精蓄元。”

　　啊，原来是家彻头彻尾的黑店，楼主亲手掏客人的内丹，啧啧啧。

　　“那小兔妖说，与他哥哥同来的友人，事后都把他哥忘得一干二净，也是你动的手脚吧？”

　　“哦？竟还有漏网之鱼吗。”陆离略显吃惊，随即又笑，“没有办法，若是不抹去他们的记忆，一传十十传百，我的楼里该没有妖族敢来了。”

　　镜尧扶额，一时无话可说。这陆离做事，也算十分周到了，无奈椿不喜欢青楼，当时躲到外面晃悠，才被他漏去，没有抹掉记忆啊。

　　“陆楼主。”彦宁听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明白你为了小黑，也很是辛苦操劳，可是那些被挖去内丹的妖族，也同样有父母，有孩子的。”

　　陆离点了点头，嘴角浮起一丝苍白笑容，“神君所言极是。我自知害人良多，罪孽深重，如今又胆大包天，对几位神君起了恶念，断无饶恕之理。”

　　说着，他复又跪下，背脊挺直，目光平静，只在移到镜尧怀中的小兽身上时，眼底光芒颤抖了一瞬，“我听凭处置，虽死亦无二话，只是……只是寞夜无辜，若神君能替他寻一个好去处，保他一世安宁，我便可放心了。”

　　似乎感觉到了气氛悲凉，寞夜在镜尧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一双小爪子扒着她的衣襟，看看跪在地上的陆离，又看看她，但他尚且口不能言，也不知道他究竟懂得多少。

　　镜尧心里忽然酸了一下。这陆离确然作过恶，还想给她下蛊，但总算也是迫不得已，他收养被父母抛弃的寞夜，又为保他小命辛苦筹谋，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但这里说话管用的显然不是她。她不由小心翼翼，拿眼角去瞟玦明，暗自揣度着要是玦明无动于衷，真要处置陆离，她能说动他的几率会有几成。

　　不料玦明俯视着陆离，淡然得出人意料，“你不必死，寞夜我会带走，他未来也会无虞。”

　　呃？镜尧过于震惊，猛回头看他，脖子咔嗒一声，几乎扭断，果不其然又被玦明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

　　玦明什么时候是这样热心的人了？

　　不只是她，另几人目光也同样迷茫，玦明反被他们盯得莫名其妙，挑了挑眉梢，“你们是不知道寞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