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厄尔芬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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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波利帕斯（John Polypath）教授站在一片无草之地的山丘上，俯瞰水盆状的凹陷地。颗粒状的土壤呈现枯草的颜色，身披黄昏艳丽光晕的遗迹也是。
断壁残垣还保有百分之八十的原样。如对历史有所了解，见者会立刻联想到雅典城内的帕特农神庙。雕刻着并排平行竖线的高耸的石柱，四个一排，撑起正门上方三角形的石顶。
如果只是这样，各地的历史学家早就纷至沓来，把这个古希腊风格的建筑研究透彻。可至今为止，没有人这么做。这里是那种“勇士们去了，就再也没人回来”的邪恶之地吗？不。厄尔芬（Elphen）遗迹有的不是那样的传说。到那里去的探险者、掘墓者或考古学家的队伍，所有人都完好无缺地回来了。
完好无缺，是从物理意义上来讲。他们的生活也并不会受到影响。可一旦有人提起“厄尔芬遗迹”或与之相关的任何一个字眼，他们就会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东西，打印文件、咖啡杯或者切圆形松饼的餐刀，尖叫着，抱头冲出房间，直到曝晒在太阳底下才罢休。
他们同时还像发癫痫病一样大叫：“精灵神祇，厄刻托皮克西（Octopixy）！您吮吸我的敬爱，我心尖上最薄一片瓣膜的肉！”
完全不明所以。不过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就再也没人敢重提调查厄尔芬遗迹的事。
波利帕斯来这儿，不完全是出于好奇。他是一个地质学家，也是一个传说和历史爱好者。厄尔芬附近的地质多孔疏松，且埋于地面以下一二米处有一层水银样的不明流体物质，类似古中国帝王陵墓的防盗机制。这样的地面用现代建筑学理论来看，是不可能承建一个长宽高都近三十米的巨大神殿的。
这是否是古代文明的功绩？或者是异教邪神的神迹？
波利帕斯走近神殿的入口。中间两柱粗壮支撑柱的中央，有一具一人高的奇美拉石雕。但却不是常见的，雄狮的头、羊的身体、蛇的尾；毫无疑问，组成头部的是盘角山羊，身体有多足纲油光发亮的外壳，而尾巴的部分是海洋动物的触手。
奇美拉的雕刻神情凶恶。波利帕斯绕着大门和石柱走了好几个来回，企图找到进入神殿的道路。他总有那奇美拉山羊在看着他的错觉，每走几步他猛地回头，山羊无瞳仁的眼睛就好像在与他对视。
在风化严重的坑洼石板地上逃跑般地探索了约莫十分钟，他绕到神殿的背后，终于在条石砌成的墙壁上发现了一行灰色的文字：
“Only lies will show you the path.”
（只有谎言会预示前路。）
他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耳旁不远处就传来女性又尖又细的声音。
“您最爱的人是谁？”
波利帕斯正要如实回答，他最爱他的妻子。忽然想起“谎言才会明示前路”的告诫，他转念回答道：“我自己。”
女声轻柔迷幻地飘荡，忽左忽右，远近高低的位置变化莫测。接着，波利帕斯看见了她们的真身——西方传说中长着透明的蝴蝶薄翼、耳朵尖尖的精灵族。皮克西们分别有着金黄、火红和紫罗兰色的长发，身体的大小不过波利帕斯的一只手掌。
“那是一句实话吗？”皮克西们又问。
波利帕斯告诫自己，说谎才能看见道路。他回答道：“是的。”
小妖精们肆无忌惮地咯咯笑了起来，连成一片刺耳又暧昧的响动，让人脑袋嗡嗡作响、头昏脑胀。隔着一道厚厚高墙的神殿走廊之中，传来了什么巨物在地板上蠕动着的滑腻声音。声音越过他痛苦捂住脑袋的手和双耳，直接与他的意识相连。
波利帕斯在意识的黑暗中央，看见了一个发光水母般的光滑身影。它有无数章鱼的足，像在海的漩涡旁狩猎水手的女性海妖斯库拉，脸庞柔和又妖媚。在她层层叠叠的腕足间的缝隙里，有皮克西娇小的身体和无数异样扭曲的脸在浮动。皮克西们把她异形的半身当作潮湿温暖的巢穴和繁殖地，就像珊瑚丛里的小丑鱼群。
她用歌唱代替交谈。语调和皮克西们同样高亢，年代久远的语言让波利帕斯无法理解，但那些吐字本身就极富力量，像针尖和刀刃，反复扎向他的意识。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脑髓已经千疮百孔，流出的内容物混杂在一起浑浊不堪。他被剥夺了思索的权力，浑身痉挛，看不见腕足女妖正在逼近的脚步，和她纵向裂开、长满牙齿的欢喜鼓动的腹腔。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肩膀，给予他一个普通的拥抱。“您敬爱我吗？”她在他耳边嘶嘶吐着信子地问。
“是，是……您吮吸……我的敬爱……”
波利帕斯像患了致盲的眼疾一样，眼球的玻璃体混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说谎了。
厄刻托皮克西抬起两条亚马逊巨蟒般末端膨大的进食足，卷起猎物的身体，送到腹部黑黝黝的大洞前。吞咽在眨眼间完成。小皮克西们无时无刻不在啃食她的腕足以获得生存的能源，神殿闯入者逐渐减少的现状更使得她长期饥饿难耐。波利帕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尖上，好像有一块肉被野兽贪婪啃下了。
她又重新拖行着庞大缓慢的身躯，如同香樟叶上的蜗牛，带着新的闯入者向神殿更深处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厄尔芬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