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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既是妻子,又是情人 ...

  •   下班后,我和寺岛约在公司附近的居酒屋喝一杯。他最近正被家庭里杂七杂八的混乱事搅得头疼,隔三差五就和妻子动手。听说已经到了上高中的孩子都不愿意回家的地步,只差聘用调解律师和提出分配离婚财产。
      「良介,我觉得真的无法坚持下去了——本季度业绩继续垫底,升迁无望。母亲寄信过来说乡下的情况继续恶化,舅舅病入膏肓还不肯来城市治疗,父亲也成天拿田地撒气……这些都或多或少可以姑且不论。杏里快要丧失理智了。不,完全到了不可理喻,无法交谈的地步!」
      「就因为你上次说的,被一群后辈教唆,去了歌舞伎町的事情?」
      「是啊!我兢兢业业维持的良好持家男人的形象,全被那群无所惧惮的二十岁出头的小混蛋——算了,不止如此。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深蒂固,早就不是我是否在外玩女人能左右的现状。」
      我赞同地说:「婚姻过了热恋期都是这样。我对我老婆也早觉得腻了。」
      寺岛灌完一扎啤酒,有滋有味地咂了下舌头:「这可不像你说的话。昨天不是还在宣扬忠贞男人的日子最好过吗?老听你谈起京香女士的事情,又是从没见过的贤惠女人,又是世上最好的顾家母亲之类。好得我可想把杏里派去你家进行一次系统,彻底的教育学习。」
      「她是很好,就是所有男人都期待娶到的那种贤妻良母。可是日日都得见,熟悉得闭着眼都能看见她在家里四处触摸、使用每件家具的人,怎会不叫人相处得疲倦?」我放下啤酒杯,低头朝沮丧的寺岛神秘地说,「你知道我能如此直爽诚恳地称赞她的秘诀是什么?」
      「说说看,对我有帮助的话。」
      「哦,这个,你完全可以试试看——去认真地出一次轨。」
      「嗄?你疯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找年轻的小姑娘偷腥是一个能解决男人中年危机的办法。可是要让杏里给发现,我怎么能保证她不会撒泼?照她的烈女性子,准要哭闹着扑向厨房,当面拿菜刀血溅五步给我看。」
      「别急,这个办法可是最安全,稳妥,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在公司声名狼藉的出轨办法。你要不要听?」
      我三言两语讲完,寺岛将信将疑,闷声喝完了新点的一扎啤酒。我告诉他,没下定决心之前决计不能轻易尝试,人人所面临的境况不尽相同,我的计谋未必适用于他的婚姻危机。他冲居酒屋的天花板看了半晌,最终也没得出结论。我们就这样散伙,各自回家。
      我走在暗下来的无人小路边,心里盘算着路径的距离。这样慢慢走回去,走完没有路灯的坡道,在人行的巷子里穿过三个转角,离到家还有二十五分钟。一回到家,那生硬萧条,无法让人提起兴致谈话的气氛就要压在心头。
      我得好好利用这二十五分钟。寺岛的苦恼完全被我抛诸脑后,我实行了自己作为男人见色忘义的特权,立刻变得轻快起来。
      「我刚喝完酒,一会儿就到家。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等待回信的过程是忐忑又刺激的。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清洗土豆、胡萝卜和洋葱,准备晚餐的咖喱肉汤?还是在满地薄荷绿的榻榻米房间里,跪坐在桔梗花色的方形棉垫上,安静地阅读着书籍,时不时偷看手机上是否有我的信息?
      叮咚。「明晚几点?」
      我欣喜若狂,能感觉到自己的毛发因为心情激动,唰地挺立了起来。她说她能抽空过来!我于是赶紧把约好的餐厅的位置和时间发给了她,并且删去我的发信和她的回信记录。我们约好绝不做多余的问候。
      清理掉联络过的痕迹,我感觉到有点口干舌燥。得赶紧回家喝口水,平复一下心情。
      我赶忙回到家里,打开门,冰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扔掉公文包,脱下滚遍了职场灰尘的西服。走向饮水机的时候,一直在厨房忙碌的京香惊讶地看着我:「欢迎回来,良介君。我还以为你要过一会儿才会到家呢。抱歉,都没有到门口去迎接你。」
      「没关系,我想着你兴许还在厨房,也就没出声打招呼。我回来了。」
      我用大口喝水来掩饰自己尚未平复的心情。京香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重新走回了炉灶前面。那条围裙用了几年,这里有一处、那里有一块洗不净的污渍。
      她不太高,从背影看,身材也算不上肥胖,但远远不及公司里年轻的女白领。这付身体的柔软曼妙在年轻时曾使我多么迷恋,如今的干燥、蜡黄和散不去的油烟味就有多么乏味。我们也曾经发誓,无论对方如何的面目衰老、头发花白,都不会减少内心里保有的一丝一毫的爱。现在留给我的,也只是看着过去幼稚天真的自己的无奈感叹罢了。
      婚姻里最多的部分是柴米油盐,其次是生育,最后是夫妻双方的拉扯和妥协。爱情呢?没有生存之地。就算是有一时半刻喘气的时间,我们也更宁愿独自休息,恢复进入下一场战斗的精力。没人在乎过去的浪漫是不是随着花瓶里玫瑰的凋敝和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老实说吧,我对于京香是不是还像二十年前许诺的那样可以爱我一辈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要她还是个称职的家庭主妇,能对我们双方的父母尽职尽责、完成抚养孩子的责任,只要每天晚上回家,我能吃到味道还不赖的热乎乎的晚餐料理,这段婚姻就能继续维护下去。
      我希望京香没有背着我在外找男人。可实际上,谁知道呢?听说日本的主妇有很高的出轨率。我不在家的时间居多,在这期间她有大把的机会去找一个够她消遣时间的男子。
      只是她的交友范围,据我所知,主要是其它家庭的那些爱烹饪和做些手工小玩意儿的全职主妇们。况且,婚后我对她也不赖,至少大部分时间我们是恭恭敬敬地和对方一起度过的。
      我们共同居住的这个被称作家的房屋里,缺少生气。没了这种气息,人是不会立刻死亡的。但一切都那样的毕恭毕敬,循规蹈矩。统一的动作、礼仪和人与人亲近相处所必须的谦辞。
      一成不变的空间,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买菜、做饭,色彩单调。了无趣味。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
      「今天的晚餐,好吃吗?」
      「味道很好。谢谢你,京香。辛苦你了。」
      「良介君才是,上班总是那么辛苦。……明天晚上,有空吗?」
      我们在饭桌上的对话一向如此。她很少特地问未来的事情,我们都疏于主动询问对方之后几天的安排。没有安排,就是一模一样的今天的重复。但她问了,就代表明天是不同的。她用右手不经意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我假装没有明白她的用意。
      「明天晚上啊——嗯。我想想。明天晚上,销售部为了给下个月即将开始的新品销售企划进行动员,安排了一次内部的月末聚会。我想大约十点能回来。明晚有什么事吗?」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尽管我认为我尽可能演得像了,但是内心仍旧砰砰作响。她怎么会知道我在撒谎?我安慰自己道,她一定不会发现的。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
      京香的眼睛里流露出转瞬即逝的失望。她很快重振精神,说道:「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用担心。等你回来再说好了。」
      我暗自吐气,总算是将将就就瞒骗了过去。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里摸摸自己的手机,一触碰到冰凉顺滑的屏幕,我的心情就即刻雀跃了起来。把京香一个人留在了餐桌边,我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让荧屏上演出的戏剧化剧目的噪声掩盖我们之间无话可说的事实。
      正在播出的是一部日本本土的家庭伦理剧,讲述居住在东京的家庭主妇与在外上班的丈夫各自出轨的不伦故事。京香最近莫名热爱上了这一类情节,特意要等我也在家时两个人一起观看。不知她是否想暗示我什么。说不定这样老掉牙的剧情正是我们现实生活的写照。
      我翘着腿懒散地靠着沙发扶手,暗中监视着厨房的方向。假装继续白天的工作,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查看邮件的收件箱。
      没有回信。对了,我得告诉她我已经没有和京香在一起了才行。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一个人看电视。你在干什么」
      厨房哗啦地泄出流水声。我的妻子京香正在进行清理碗碟,这一每晚进餐结束后必然执行的工作。通常她会在厨房呆上十分钟,加上整理餐桌的两分钟,总共是十二分钟。今天还吃了油炸天妇罗,油腻腻的煎锅和蘸碟再耗去一分钟。十三分钟。
      我侧耳聆听水声的动静,她此时应该洗好了我们所使用的饭碗和筷子。还有一会儿,我压制住自己不安的心。
      「挑明天要穿的衣服。你想看我穿什么颜色?」
      「什么颜色都行。你穿裙子的时候都很漂亮」
      「谁问你裙子啦。我说的是内衣。」
      内衣——!
      厨房突然传来什么东西狠狠摔落的咚地一声,我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心虚地大喊:「没事吧,京香!」
      她很快探出头来,含羞地笑道:「抱歉良介君,刚刚一不小心,拿锅的时候从手里滑掉了。只是摔在水槽里,没有坏掉的。」
      「喔、喔。没事就好。」
      京香重新回到洗碗的事务中,我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里,心脏仍旧不听指令地紧张乱跳。在情人发来讯息问我内衣该选什么颜色的时候,妻子突然在厨房里弄出巨响。这不就像是故意惊吓我使我慌乱么?不过,京香是不可能发现或拆穿我和惠子的关系的。
      拥有情人的第一条规则,就是绝不带回家里。女人都是敏锐的直觉动物,只要有一丁点变化的痕迹,她们都会在嗅到的第一瞬间敲响警龘报。我从不带惠子回家,也就不会留下她存在过的迹象。其次,是必须要有充足的准备。若非是确定京香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家,我绝不会轻易联系惠子见面。见面的地点选择远离家的偏僻餐馆或歌厅包房。如果是工作日的晚上,就备好购物小票或电影票,能证明我几个小时都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偷情的人可能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之一。我们得像专业的金库大盗似的,摸清保安防御系统的构造,巡逻人员的时程,建筑物里里外外的地点情况。在此基础之上,琢磨出万无一失的突破计划。
      必须得万无一失,容不得一点出错。失败的后果绝不亚于真正的小偷被关进监狱。全部非法所得被没收,几十年积累的个人名誉扫地,所有人看你如同看着地面的烂虫。
      也因此,偷情的过程就如同策划一次次的珠宝盗窃般让人着迷。要怎么才能得手橱窗里的钻石精雕摆设?你得小心翼翼地靠近店面,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撬开层层封锁的储藏柜,施展绝高的技艺,闪电般地摘走硕果。得手瞬间的极高快乐正是途中所背负的惊险刺激的倍增映射。
      我的美丽的珠宝——松山惠子小姐,就在我的对面正坐着。昨晚我们约好今天在饭店见面,我早已难捱一周未见她的激动。她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穿着和嘴唇一样火红的露肩抹胸短裙,滋润的肌肤像温泉场四周的冬雪。头发娟丽地高高盘起,腮帮托在手掌上,百无聊赖地朝窗外远眺。
      和在家里素面朝天的京香不同,她总是精心地装扮自己,从头发到指甲,睫毛到脚尖。身体上的每一寸无可挑剔的完美魅力,就是她第一眼就征服了我的武器。
      她身上极有女人味和诱惑力的张扬的香水味道侵入了我的脑袋。在这性感的高傲姿态之下,藏着我昨夜指定的黑色蕾丝内衣。我已经感到身体里急躁的欲龘望像未谙世事的少年人一般蠢蠢欲动。
      「那,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她锐利的视线从眼角处投射了过来。看似锋利,却更像是嗔怒,带有无尽的韵味。
      惠子小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度过。」
      「诶。什么日子?今天可不是什么节日啊。离周末也还有两三天呢,」她有些责怪的意思,「你可真着急。不能忍到周末吗?」
      「惠子小姐,今天是我和妻子的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
      她一愣,接着吃吃地发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槙原先生,您可真是一个坏心眼的恶人。结婚纪念日把人老珠黄的结发妻子丢在寒冷的家里一个人度过,自己却假称公司举办酒会,跑出来和年轻的小情人共进晚餐。男人若是想要背叛妻子在外厮混,能用的手段真可谓是层出不穷。」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们就是这么贪心的生物。人类都是这么愚蠢自私、自大又贪婪。有了许诺和你白头偕老的妻子和稳定的工作,我们还是渴望刻板僵硬的生活里能掀起一点儿水花,不要那么无味。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刺激,一点点和昨天的不同,都叫我们心驰神往。所以我才告诉你,没有结了婚又不想出轨的中年男人。」
      「可别用你自己代表所有男人,」她讽刺地笑笑,血红色的嘴唇色泽更加刺眼了,「不过这点我是同意你的。几十年辛辛苦苦维护的婚姻,只能让人在每日不变的重复中被琐事所折磨,逐渐变得麻木。这真让人讨厌。」
      「是啊,」我和她碰了碰杯底盛满红酒的高脚玻璃杯,「婚姻让人讨厌。所以我倒不是对妻子有什么意见。我只是压根不想庆祝那该死的结婚纪念日。」
      惠子理解地点点头。「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一辈子都不要结婚。就像现在,拥抱青春,过得无拘无束。」她说。
      「不结婚,永远当我的情人?」我问。
      她噗嗤一声笑了,爽朗地开怀大笑。我极少看见她自在地露出这种表情。她朝我眨眨那一双大眼睛,挺翘细长的浓密睫毛像两柄细毛粉彩刷的刷毛,投下柔和的阴影,往下微微流转的眼波有些挑逗的意味。「你怎么想呢,槙原先生。你愿意把我当做一辈子的情人吗?」
      「当然。」我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
      「因为要找第二个情人,实在太麻烦。」
      惠子小姐因为我如此理直气壮而吃惊地睁大眼睛。我一鼓作气地说:「我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是五十岁的糟老头,因为抽烟喝酒一口烂牙,大腹便便。不仅身材走样,脾气也又倔又坏,既不肯承认自己对异性根本没有魅力可言,又每天做白日梦想着漂亮的小姑娘送上门来。请问惠子小姐,这样无可救药的槽糕男性,除了你,还有谁愿意当他的情人呢?」
      她禁不住低下头,好笑地咬住了嘴唇。「你只是甜言蜜语哄我开心罢。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哄你的其他情人的?」
      「我可没有其他情人。就算是哄,也只是哄你一个人。」
      「可你已经在婚姻之外私自见了其他女人。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无数个。我怎么信得过出轨男人的人格?」
      「不,」我拉过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柔嫩的手,矢口否认道,「我就算是趁半夜无人,偷偷摸摸翻墙和人幽会,也只会和你偷情,我的惠子小姐——槙原京香女士。」
      惠子是京香的乳名。在嫁给我之前,她的家姓是松山。
      那天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连看了几集无聊的电视剧,我突然对她说:「京香,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那时正值公司利润下滑,大批裁员的余波刚过,销售部在业绩上也遭受重创。升职加薪的目标卡在瓶颈期,孩子又刚刚考上高中,从家里搬走,留下了十几年份的空白。每天回家都像是喘不过气来,一件一件事情在我的肩头上添砖加瓦。
      京香除了在家做家务,就是坐都内地铁回父母家照顾年迈的老人,和我每天的交流除了吃饭外也寥寥无几。两个人完全陷入了婚姻只有社会功能,而没有情感功能的境地。面对她那疲惫的神色,只是无端增加我自己的疲劳,我相信对她来说也是如此。那一刻我认真考虑起了婚姻对于我们二人的意义。
      我想起我们仍旧二十三、四岁的时候。我们因为想要永远深爱彼此,想要信守这个承诺,才义无反顾地结为夫妻。一开始,谁也没想过要让那些传闻中足以危及婚姻的阻碍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可叹的是,前人的经历并非一无是处。生活反反复复的重压,连吵架也没有力气的疲惫,就要耗尽我和她共度余生的气力了。
      我问自己,难道真的只有结束婚姻才是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吗?周围不乏用出轨,用年轻女孩明媚的灵魂和肉龘体来刺激自身产生生命积极性的人。这的确是一种办法。可我感到,我对京香的承诺让我无法做出用背叛她来挽救我们之间的关系的选择。
      但同时,我也感觉到了自己对于刺激的深深的渴望。我的精神面临面对索然无味的庸烂生活,情感彻底枯竭的危机。我要重新找回,或重新学会,热爱一个人、一种事物的能力。
      我把这些浅白又肮脏的东西全向京香倾倒而出。她听完之后,平静地表达了理解和赞同。她说自己也时常困惑和苦恼,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做出改变。除了互倒苦水,我们能做的抵抗实则势小力微。命运的巨大车轮还会这样从我们身上碾过去。难道,什么也改变不了,就要这么结束吗?
      这时,我突发奇想道:「我决定认真地尝试一次出轨。」
      她有些生气地说:「良介,你这是在公开告诉我,希望我原谅你和别的女人偶尔在一起吗?」
      「你先听我说。我不是要从别人那里找到什么新的刺激和快龘感,那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把大家的生活都搞得一团糟。既然本质根源是我们的婚姻产生了问题,那么就应该由我和你来解决。我知道我这样说,是一种相当自私的说法,但同时我也觉得这足够客观地指摘出未来的方向——我的问题更严重,京香。我已经没办法一个人克服眼前的困难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的意思是?」
      「我想要我们的生活出现变化,真正的、巨大的变化,甚至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你和我的相处方式的变化。不是每周日下午我们偏要各抽出两小时时间,看一次可有可无的电影,而要更加自然的、自发性的,让我们想去推动的变化。同时,又不能由此就产生夫妻间的信任危机,不至于产生彼此间的道德疑问。——京香,还记得你以前在横滨国立大学时参加演剧社的事吗?你能不能扮演我的情人,名字就用你的乳名吧,叫松山惠子。」
      情人,松山惠子。她咀嚼了好一会儿,又问:「扮演你的情人,具体是要怎么做?」
      「情人都该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比如说,背着妻子偷偷和你联系,同你见面?」
      「对。比如说,勾引我,让我受你的吸引和诱惑。」
      仅仅只是形容,我就已经产生了一种恶劣的兴奋的冲动。京香的脸上飞快跑过一抹红色:「勾……勾引?!你在对你的妻子用什么无礼的词汇啊?」
      太好了,我不禁暗自喜悦。这个离奇的办法或许真的有效果,毕竟,它可让一个中年沮丧、精神颓废的男人心动,又让一个四十四岁,已然不再青涩的成熟女性害羞起来了啊!
      我的手臂变成两条眼镜蛇,滑溜溜地以突击之速缠上了她的腰。「那么,就加入我的偷情计划如何,惠子小姐?」
      「良介君……真是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过去你就总是这样,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捉弄人……」
      就这样,在我的半胁迫半怂恿之下,京香成为了我的秘密计划中的重要角色。
      既是妻子,又是情人。
      这好像是一场游戏,又更像是一场角逐。在家里的时候,她会刻意不经打扮,穿着普通,佯装成一个完全忠厚老实的全职主妇。当需要用「惠子」的身份的时候,她会让自己找个理由,暂且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接着,拿出「惠子」专用的一支小手机,悄悄和我联络。
      「槙原先生,今夜有兴趣一起共度吗?」
      我一面答应,一面又得绞尽脑汁编好理由,骗过作为妻子的她。尽管我们都心知肚明,惠子就是京香的另一面;可是游戏就是游戏。是我提出要她花大麻烦来满足我任性的拥有一个情人的欲龘望,因此这点遵守规则的耐性我必须得有。她明知我不会演戏,又不擅长在她面前撒谎,还要故意来为难我,好似作为妻子的她真的就要揭发我在出轨的事实。
      作为补偿,一阵心惊胆战之后,她总会如约在「惠子」和我幽会的地方出现。我第一次在酒店大厅见到「惠子」的时候,惊诧得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或是带错了一双眼睛。艳丽的裙子和妆扮,她已经很久没有穿戴使用过了,因为在日常生活中并无必要。
      我的妻子,我的京香,她原本可以如同更加年轻的女子一样,把自己精致地装饰成风姿绰约的花朵!可是繁重的家庭劳务让她无暇顾及自己,也失去了盛放的理由,她低头,让灰尘扑满自己的脸和手臂,任头发和布裙没有规矩地散落。
      她从不主动提起这些,默默地接受了几十年的主妇生活对她的改变。我由此更加疼惜起「惠子」来,从情夫这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另类的视角上,我瞥见了过去自由自在的京香,和现在她身上仍然没有完全消散的生活的艺术和情趣。
      她喜爱红色,因为它让她充满了表达的愿望。她喜爱清新沉郁,富含厚度和变化的女士香水。她既享受高档法式餐厅的优雅情调,又爱街角拉面店最实惠的喧闹。她喜欢穿着高跟鞋在堤坝的小径上踩出脆响,海风让她的长裙像水波一样荡漾。她喜欢为她深爱的男人扮成世上最美的女子,她喜欢直视他的眼睛,并以此从他眼里看到纯粹的迷恋和赞美……
      当她疏远地称呼我「槙原先生」的时候,我却内心温热,仿佛回到了我仍叫着她「松山小姐」,给她写信、送花,每天早晚骑自行车送她在宿舍和教舍之间来回的年轻时代。
      我们的生活表面上没有任何改变。工作和生存的重压仍旧存在,房屋依旧因孩子的离巢而空空荡荡。但只因这时而出现的偷情游戏的存在,我和京香之间的情感又回来了。只属于我们两人而与旁人的存在、婚姻的存在无关的,由我们灵魂与生活步调互相吸引而产生的,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情感。
      现在已经能偶尔听见京香在厨房清洗碗碟和在院子里晾晒被单时,哼我们年轻时最喜欢的昭和年代的歌。
      若是生活真的陷入困境,婚姻使人走投无路。与妻子进行一次这样的「出轨」,感觉好像也不错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既是妻子,又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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