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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3.2 ...

  •   雪拉困意全无,只觉得悚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不带暖意的黄昏色调中倏忽凝固了。她懵了一会,然后带着颤颤的声音发问:
      “你的意思是说,神眷者会在戴维尔金政府的领导下帮助异世界的神,让人们走向灭亡?”
      “是的。”门里特利的声音很平静,在这样空寂的小角落里带上了一星回音,他的声音就这么飘荡在这里,飘荡在雪拉的脑海里,像无处可去的幽灵一般一直一直流浪在此处,悲鸣着他的哀伤。
      “你有什么证据吗?你这是无稽之谈!”雪拉迫使自己说出这句话,但她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声音里的没有气势。她就算再不了解神学她也明白,真正的“神谕”是一定会成真的预兆。如果这个故事真的是安列山——她当然知道安列山预言了“神兆”的降临,他是从前最负盛名的神学家——梦见的“神谕”,那么它必然是真的。
      无法改变的宿命就像命运女神同你开的玩笑,轻薄却真实——那是蒙了一层轻纱的彼方,朦朦胧胧似梦一般让你迷昏了眼,然而纱的那一端的东西却是真实存在的——命运女神轻薄地朝你笑着,讥讽地笑你的无力与无奈。
      神谕就是这样凉薄的东西:神恩浩荡赐予你看清未来的眼睛,却又告诉你未来的不可逆转。
      “宿命”是你的终生,却又只是神的掌上玩物。
      透过那层轻纱,是你无法改变的宿命。
      然而她并没有要去确认门里特利话的真实性的意思——预知通过种种细节告诉她,这是真的,这是众生宿命不可更改的一部分;她的脑海里又蹦出了那个女人熟悉的身影——而她此时只是为了履行她作为伯利安学院专使的任务,尽力逼迫自己在麻木与震撼中保持清醒与理智。她此行的所有举动都不代表雪拉·伯利安本人,代表的是伯利安学院。
      真正的雪拉·伯利安在萨苏纳死去的那一天销声匿迹,藏匿在如今皮囊下的某处,却在此刻开始在那个不见天日、比地下城更为黑暗的角落躁动起来。
      门里特利没有讲话,雪拉带着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你怎么证明这就是安列山梦见的‘神谕’?我怀疑这只是你编造的故事!”
      “这当然不是我编造的故事,每一个瑞文迪人都知道克斯汀和赛德拉的故事。至于它为什么是‘神谕’,这是我亲手调查出来的,就在这三周里。坦白讲,我的认知也被颠覆了。但是‘预知’和一切的证据都告诉我,事实就是如此——你也在怀疑,‘预知’一定也告诉你,这大概率就是真正的‘神谕’。”
      门里特利顿了顿,有些迟疑,微微蹙着眉道:“但是更令我惊讶的是,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么?在我告诉你这个故事之前,早在你接手这个任务之前,你就对政府的目的有所怀疑吗?你的情绪透露着一个陈旧的猜测也许是真的,而你在害怕它成真。”门里特利的声音在雪拉听来空洞极了,“可你明明是政府和云间忠实的信徒——看起来你很擅长自我欺骗。你明明怀疑它,却还能发自内心地相信它。”
      门里特利颇为风轻云淡地说到,然而他已经把雪拉看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情感在这个人面前都无处逃遁,他就这么直白地看透了你,眼神穿过你的身体,慢慢剖析你的情感——多么可怕的能力——他看到了那个真实却已经死去多年的雪拉。
      这一切对于雪拉来说都太混乱了,不管是这个不知真假的“神谕”、门里特利的能力还是那个陈旧的猜测,一切都是雪拉不愿意面对的。
      她不愿意承认她深深敬重的这个政府的目的不纯、不愿相信门里特利的能力如此之强、不愿意相信那个猜测的真实性——她压抑着她的猜测,把真正的自己深埋在心里不肯交付给世界。但是“预知”冷酷地向她揭露着这个世界的真相:事实即是如此。
      门里特利是对的,门里特利已经看透了她。他轻而易举地了解了她的弱点,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其中她所不愿意面对的蹊跷。之后他能更加轻松地明白其中的联系:明白她的弱点就是她的怀疑。
      门里特利提出的价码就是她陈年的怀疑。
      在母亲和萨苏纳——这个世界上唯二曾给予她热忱的真情的人——去世之后,雪拉不得不转而寄托自己无处可放置的信仰与热切,她也曾作为礼物回馈给那两人的宝贵情感。她不愿将这样浓墨重彩的感情轻描淡写地丢弃,却也不愿转而献给其他素昧平生、不曾相识的新人。
      她寻到的新寄托是云间——这是她如今视作新的信仰,是她填补她心中空缺的事物。她将原本所有陈旧的感情都洗濯后、将原本天真娇柔的自己深深埋下之后,让云间成为了自己的新信仰。
      她也觉得这很可笑:她以虔诚地朝圣者的姿态狂热地信仰着云间,而这样的感情对她而言是可以打磨、可以雕琢的。她的对云间的感情不是自由生长的野草,是由她亲手雕刻的艺术品,每一个细节都由她掌握。
      这样的感情是真实的,完美地契合在云间上。她将自己对母亲、对萨苏纳的情感转接到云间上——她也觉得自己会将一生都奉献给云间,为它而战,为它穷尽生命。
      她的情感是虚假的外壳,然而她的信仰是真实的信仰,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
      然而这个世界再一次掀开了自己虚假的面具,向雪拉展现自己真实而冷漠残酷的原本面貌,颠倒黑白又肆意反转着,每一帧都是颤抖中血淋淋的万花筒,折射着不洁净的阳光,书写着血腥的新法则。每一块透明的水晶都在此张牙舞爪,挥舞着她的无力和绝望。
      她好像看见密室中生长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一个女人分块的尸体漂浮在暗淡的宇宙之间,看见她脸上纵横的血迹,大摊大滩还未凝固的鲜血,她不甘的神色与睁着的双眼——里面是快要熄灭的星光,纵横在夜空之中快要落幕的星光,夜幕之下年幼的雪拉跪在没有光的地方哭泣。
      那个女人曾是最虔诚的信徒,被迫拥抱了惩戒她的不虔诚的残忍死法。
      她脑海中风声呼啸,刮来一个又一个细节来佐证。然而不需要了,真实是必然的,无需用概率来讨论。原本就是完全的东西,再多的证据也不会让其变得更完全。
      雪拉的怀疑一直都存在着,而一切都是真的。门里特利仿佛主宰万物的上帝,他只言片语便打开了曾经雪拉身上的枷锁,他的故事为她的猜测盖章,无情宣告了其真实性。
      她信仰空虚的外壳猛然倒塌,中心的烈火却更加旺盛地燃烧着。
      “你曾经的怀疑是什么?”门里特利轻声发问。
      雪拉看着置身在地下城这个灰暗的角落的门里特利,空寂之中暗暗感到漫长的年岁都在这一瞬间重新走了一遭,寰宇中的过去与未来都凝聚在这一点——星辰都为之陨落的眼睛。
      滴水无情,让地下城机械破败腐朽在时间中,此刻又述说着时间并无变化,仍在她耳边流过,不留下半寸流光的皎痕,却借门里特利之口救出了她。
      转眼这么多年在她面前走过了,她曾被封存的感情仍旧如多年前一般炽烈、她的信仰在此刻更加坚定。
      “你不需要知道。” 她的声音仍旧怀着颤抖,却也带着她一贯有的冷硬。然而她确信门里特利已经知道了她的怀疑与何相关。
      门里特利的能力的确强大,他说的也很正确——她,雪拉·伯利安的致命弱点就是“敏感”与“守成”。
      入学测试时她的选择虽然正确,但是她的敏感和保守导致了她漫长的犹豫,也是她最后得分不高的原因。而在日后的战争中——不管是面对谁的战争——过度情绪化和不敢冒险都会使她失败,一次失败就可以将她推入深渊之中,落得无法挽回的结局。
      然而冷静、理智地分析并不只是门里特利一个人的能力,也是雪拉一直以来拥有的优势。她知道她必须做出改变,为了自己、为了那个惨死的女人、为了这个世界——门里特利正确得令人不甘,正确到令雪拉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他。
      “但是你现在相信这个‘神谕’是真的了?”门里特利挑眉,看着逐渐平静的雪拉。
      “你讲下去。”
      她明白他一开口她就会迎来不可挽回的结局了,她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将颠倒她所熟知的历史、她倾尽心血的信仰,然而地下城老久的齿轮嘎吱作响,悲朽的气味和声音推动着命运不断前行。
      她已经无法停下。多年前的雪拉·伯利安苏醒在她的躯壳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所有的真挚与热烈——都一一重新在她心里生长。
      门里特利看着雪拉,似乎隐约察觉到了她内心翻滚的情绪,眉头微蹙,似乎犹豫着。然而他最终还是开口了:
      “你自己已经明白这个故事影射了什么了,克斯汀就是普通的神眷者,在赛德拉,也就是戴维尔金政府的欺骗下间接害死了所有的人民。而故事中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细节:比如克斯汀对赛德拉越来越亲近的称呼和赛德拉轻飘飘的花言巧语。现在的神眷者也是如此,你们大多数人的思想都被叶赫尼那一些人牵着走,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也根本不了解地下城的生活是怎样的。”
      门里特利的声音合着齿轮摩擦的噪音带着一丝的陈年的落寞,清冽的嗓音竟显得沧桑沙哑。
      “这个故事太露骨了,还未经传播就被禁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安列山的这个故事。而安列山本人也因此惶惶不可终日,很快就‘因病去世’了。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知道故事的几个人中就有安列山的妻子。后来她将这个故事写在了自己的日记里。我要告诉你的是安列山的妻子是瑞文迪人,因为和安列山的婚姻她与家族关系十分不和,安列山去世后不久她就和家族正式决裂了。她的家人非常嫌恶地收拾她的遗物时找到了她记录下的这个故事,带回瑞文迪当反面教材传播了,但是为了家族的面子便隐去了来由。想来安列山妻子家族里的人没什么脑子,都没看出这个故事的玄机;隐去出处之后也没人把它当作神谕来看,自然不会有闲心解读了。
      “你现在若还求什么证据,我可以找到安列山妻子的日记给你看,不过要过些时日……”门里特利说。
      “不必了。”“预知”已经将所有的证据都一一列在了她的脑中。正如门里特利看透了雪拉,雪拉也看出门里特利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
      门里特利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冷硬和决然而好奇地看了雪拉一眼 :“伯利安小姐,你看起来冷漠极了,心底却不是这样一个人呢。”
      “你向别人展现的就是完全的你吗?”
      “那倒是。”门里特利笑道,遂移开了眼。
      “所以,政府监视……”
      “噢,这个啊。你既然明白了戴维尔金政府的真正目的,也就应该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用意。被改造之后的人身体里带有定位器的,加上他们政府里悄悄运行的一套复杂系统,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被监视也说不定。”门里特利语气轻快了起来,似乎此事只是像“我今天中饭吃了披萨”一样不足挂齿的一件小事。
      他对云间并不那么了解,自然没有雪拉那种浓厚的感情。虽然说观念被颠覆了,但是这个观念本来就不是什么植根于他脑海中的深情厚谊,反倒是雪拉,如今似要把一棵种在脑海里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好在和原来的痛一比,并不太痛。
      她暗暗地思索着门里特利的话,仍回味着闪现在她脑海中的种种记忆,竭力捕捉着每一个细节来佐证门里特利的话。
      “你还没有接受改造,我们现在说的话都是不会被监视的。你有话大可放心说。”门里特利说。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我不相信你,反而向云间政府举报你?”雪拉发问,但是声音里没有一点凛冽,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心提出的寻常问题。
      门里特利又轻笑了一下:“那我坦白地跟你讲,我需要一个人能在伯利安帮我做事。”
      “做事?”
      “你看,你已经知道了云间的真实目的,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去改变吗?”
      雪拉愣了愣,不知该讲什么。
      作为神眷者,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在战场上战死,更何况十一年后她才三十岁不到,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加上显赫的家世——出生于一个杀手家族,就算能力不是战斗型却也一定会在前线,至少是运筹帷幄。
      只要是在前线就有死亡的可能,每一个神眷者都做好了直面死亡的觉悟。
      说实在的,云间政府什么目的与她无关。神眷者只是构成了一只庞大的军队,听从统帅的调令。而不管如何,她的结局都与死亡挂钩。
      然而平心而论,她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神眷者和云间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他们也都信奉着 “为人民战斗到最后一刻”。
      可是观念的确是在逐渐改变的,就算今日没有同门里特利的交谈她也能察觉到。她虽然不了解地下城人的生活,但总不至于轻贱他们、认为他们是渣滓。可是这样的观念却的的确确地在神眷者中、在云间产生并传播了——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一代。她原以为是神眷者们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而门里特利却告诉她这事关整个云间初心的变化。
      而她对云间的怀疑早已产生——虽然只是懵懂时妄自的猜测,但终究她只是没有去想的勇气罢了。如果要说想要改变的理由,她的理由并不会是她心中的道义:她的云间或者这整个世界都没有什么感情,说她自私自利也无妨——她本就未曾感受到过太多世间的美好,何必假装圣人去怜惜每一草一木。
      她的理由只能是她重视的人或事:母亲、萨苏纳或者自己。
      她自己的生死早已被确定,她已经不在乎;母亲和萨苏纳也已逝去多年了。
      然而母亲以她最无法接受的理由死去,萨苏纳走得莫名其妙,甚至未同她多讲上几句话便死在了医院里。
      她的怀疑仿佛一根绵长的线,源头是冥王手上的两个孤独的灵魂,在她的生命中兜兜转转、让她无法走出,然后另一头接上了云间。
      如今雪拉并不胆战心惊地怀着这跟细长的丝线,知道自己改变的理由和她怀疑的理由是一样的:她不为未亡人,她是为了逝者;她不为云间或世人,她为自己的信仰。
      而门里特利的出现也许就像是神谕未曾预测到的意外,在末日之战前无法被熄灭的火花,重新点燃了雪拉的生命,仿佛命中注定要她与他同行——她注定是要怀疑云间的,理由纯粹地让她自己都无法拒绝。
      门里特利似乎没有去捕捉雪拉的情感波动,仍说着:“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你现在看上去很平静,觉得我说的正确,然而你也许并没有完全信以为真。你大可以再想想……”
      “你要做什么?”雪拉突然打断了他。
      “你应该已经猜了个大概。”门里特利不急不缓,“我要带领地下城的人反抗云间。”
      雪拉的表情毫无波澜,全然不像一个云间的忠实信徒——如今她不是伯利安小姐,不代表伯利安学院亦不代表云间,丝毫没有反驳门里特利大逆不道的话的意思:“地下城的人没有神眷者那样的能力,也没有可以与云间抗衡的科技。”
      “伯利安小姐,不是每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都被吸纳到云间过上神眷者的舒坦日子的。”门里特利指出,“地下城的黑市里到处是……也没有到处,总之能力者绝不只是云间拥有;至于科技,也许到时候还要劳烦大小姐您。”
      雪拉明白门里特利的意思是让她盗取核心科技图纸之类的东西。然而她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任何不对,反而继续发问,虽然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带着大小姐的骄傲和冷淡,只如一个普通人和门里特利提着意见:
      “你如何确保地下城的能力者都听命于你?就算拥有核心科技,你又如何在不被云间察觉的情况下发展科技?你的计划看起来只有一个大纲……”
      “伯利安小姐,你才听了我几句话,就觉得我没有详尽的计划。你还没有正式加入我们,我为什么要把我计划的一切都告诉你?”不知是否是雪拉的错觉,他的语气里似乎是带笑的——桃花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雪拉并不是没有看见。
      雪拉故意抬起了下巴,眼神里重新闪烁着的又是属于伯利安小姐的尊贵和丝丝的冰冷:“你就不怕我把刚刚你说的话告诉云间?”
      “伯利安小姐,情绪探知和预知都告诉我,你绝不会这么做。”这下门里特利脸上确确实实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
      “你难道就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误?”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大小姐。”门里特利道,“你光拥有预知的能力,你的判断是基于事实,然而只要伪装的足够逼真,事实可以是虚假的;然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能力能真正掩盖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情绪。所以在同时拥有预知和情绪探知的能力的情况下,我做出的判断是基于事实,但也达到了人心的高度。理性和感性都为我上了保险。你只有预知的能力,加上阅历尚浅,判断出错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的阅历又能高到哪里去?”雪拉看着他,心底却已经明白得一清二楚——这个人已经经历过人世间种种——他并不是同她一样囿于云间的高高在上者。
      “呵,你看起来很不服气。”门里特利笑着,看雪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稚童,“你来地下城独自生活一个月就明白了。地下城的生活比你想象的还要肮脏、艰难。”
      “不管如何,你的计划一定不是尽善尽美的。”
      “那又如何?大小姐,我们只有十一年的时间了!我们面对的敌人是沉淀了千百年的异世界的神和精心训练过的神眷者,而我们的战士是到现在对背叛、对死亡毫无察觉的地下城的人们!现在要做的只有抓紧行动,有漏洞就立刻补上立刻挽救。等你制定出一个尽善尽美的计划时,地下城已经被轰成灰了!”
      他的眼中又流露出了那样炽热真挚的神情——绝不输雪拉曾经的对母亲或是萨苏纳的一厢情愿。他的眼中翻滚着浩荡的斜阳与火红的云舒云卷,翻滚着一个十五岁少年的热血与坦荡——他果真是那样锋芒毕露的人,是那样决不妥协绝亦不退后的人。
      他本身就是一把剑,代表他自己刺破黑夜。
      看着他的眼睛,她彻底明白:他虽老成却仍怀着热烈的希望。门里特利绝不是心血来潮。他经过种种无常与颠倒,却仍愿意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个世界。他此时的眼神让雪拉再一次坚信,云间才是应该被打破的春秋大梦。
      雪拉的高傲已经悄悄收敛,却仍旧假装带有伯利安式冷漠的倨傲那样看着他:“我们?你好像把我们看成一伙的了。”
      “呵,然而你内心已经接受了我的邀请,不是吗?”门里特利看着雪拉笑道——他原来是为此而笑,“你的假意掩饰骗不过我。”
      他早就看破了她的刻意伪装,而他也愿意盛情陪她出演小孩子的话剧,来保护她作为大小姐的矜持。
      “我没有看到你的邀请。”她轻声道,并不在乎门里特利是否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原来伯利安小姐在等我正式的邀请?”门里特利眼中笑意盈盈。
      他跃下水管,温雅地走至雪拉面前,俯身行绅士礼:
      “那么,伯利安小姐,我,门里特利,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与我并肩作战,直至生命的尽头。”
      “我接受。”
      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古老教堂的钟声传来,她恍惚地站在原地,在白日即将消逝时同他庄严起誓,将与他一同走至这个时代的末日。
      伯利安小姐终于在钟声结束时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要和他共同书写历史的人。
      她看着门里特利脸上打着的朦朦黄昏色,也同他一起意识到,做了近百年的飘渺的梦在今日变成残酷的现实,而旧历应该同今日暮色一同逝去,明日的黎明将会宣告新王在此时此地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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