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少年倾染》就喜

5、话本

　　林侧臣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房间有灯光亮着，心里估摸着是青染开的。
　　果不其然，开门就看见青染趴在他的桌子上睡着了。
　　林侧臣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前，青染还是醒了。
　　“回来了？”青染睡眼惺忪。
　　“嗯。”林侧臣见他面部有些潮红，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有些发烧，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觉？”林侧臣走到洗脸架旁，从水瓶里倒了点热水到洗脸盆里。
　　青染毫无精神气地趴在桌上，“我给你买了个铜盆。”
　　林侧臣环顾四周，“在哪呢？”
　　“我送给鲁氏了。”青染打了个哈欠。
　　林侧臣拧了热毛巾，叠成块，抵在青染的额头上。
　　“给我买的，然后送给了鲁氏？”林侧臣探究地问道。
　　“话说你去哪了？”青染没接他的话。
　　“跟着鲁平跑了一天。”林侧臣发现青染眼睛都是湿润润的。
　　“有什么发现吗？”青染晕晕乎乎地问道。
　　“鲁平先是在歌舞厅喝酒，一直嚷着要有大钱拿了，然后跑去那边的西洋餐厅吃霸王餐，刚被鲁氏领回来。”林侧臣探了探青染的手心，有些滚烫，也意外地有一些柔软。
　　“我都没吃过牛排，他倒吃过了。”青染没劲地把头搁在林侧臣的手臂上。
　　“鲁平被魏老板揍了一顿，吃进去的全都打出来了，你羡慕他？这可不划算。”林侧臣笑着说教道。
　　青染抬了抬微重的眼皮，“眼睛有点疼。”
　　“你回屋睡吧。”林侧臣声音轻轻。
　　“鲁氏告诉我一些事，我就把盆送她了。”青染用滚烫的额头蹭着林侧臣的手臂。
　　“她说了什么？”林侧臣放低了手臂，让烧得迷糊的青染舒服些。
　　“鲁平好赌博，在外面欠了很多钱，最近却出奇地跟她说带她出来玩几天。”青染平静地说着。
　　林侧臣若有所思。
　　“还有……”青染抬眼凝视着林侧臣，“她说鲁平曾经害得她流产，她以后都没有孩子了。”
　　林侧臣皱了皱眉。
　　“有点累。”青染喷在林侧臣手臂上的呼吸都是热的。
　　“到我床上睡吧。”林侧臣亲拍着青染的背。
　　青染嗅了嗅林侧臣的衣服，“你身上有酒味，我都要醉了。”
　　林侧臣有些尴尬，他跟着鲁平到歌舞厅，有个歌女将酒撒在了他身上，硬要拽着他去她休息室换件衣服。
　　歌女也是如青染这般靠近，他当时有些反感，急忙避开了。
　　现在青染黏乎地在他眼里就像个缠着母亲的孩子，怎么看都觉得需要被关爱。
　　青染睡了林侧臣的床，林侧臣守了他一夜，半夜里烧就退了。
　　第二日，林侧臣被刘爷罚去打扫厨房，因为刘爷昨天让林侧臣去买个治痔疮的药膏，今天大早才看到林侧臣人影。
　　青染说刘爷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他的痔疮，没办法求情了。
　　林侧臣被刘爷领到厨房，刘爷划划袖子说哪里要弄，林侧臣全程轻车熟路地点点头。
　　刘爷又觉得处罚太轻了，他昨天可是难受了一晚上，于是弓着身子扒弄着堆放的柴火找着什么，尘土飞扬。
　　“找到了。”刘爷按了一下墙上的一个小机关。
　　瞬间，灶台后面的一个暗门开了，暗门里的狭小空间中堆满了碗碟。
　　刘爷在灰尘中呛声道，“全部洗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发愣的林侧臣。
　　林侧臣来回了八次才把全部碗碟搬到了井边。
　　他一边用丝瓜囊搓洗着这些瓷具，一边想着那个暗门。
　　“这么多。”
　　林侧臣转头就看见青染抱着两个小板凳晃悠过来。
　　“给我帮忙？”林侧臣看见青染心头阴霾就都散开了。
　　“我最擅长的就是洗碟子了。”青染给林侧臣屁股下面塞了个小板凳，自己也坐到了一旁。
　　“你知道厨房有个暗门吗？”林侧臣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抹干净，伸手帮青染捋袖子。
　　“当然，这些碗碟还是我搬进去的，刚开店那会刘爷天天让我洗这么多，偶然发现这么个门，我就把它们藏那了，后来刘爷知道了，扣了我三个月工钱，我当时特别生气不肯再搬出来，他就放任留在那了。”青染抱怨道。
　　“鲁平好酒，这几天看见鲁平避着点，我会看着他。”林侧臣帮青染接着盘子。
　　“那我帮你看着鲁氏，我们要保证谁都不死。”青染满怀希望道。
　　因为两个人的通力协作，在日落西山前，那些碗碟都洗刷干净了，当两个人在将瓷具放回暗门的时候，刘爷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
　　“别忙活这些了。”刘爷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厨房桌子，痛心疾首道，“平时家里怎么不备一些菜，这什么都没的。”
　　“有人来吃饭吗？”林侧臣问道。
　　“也不是旁人，就是那鲁平说今天晚上要和他老婆在我们这吃一顿好的。”刘爷说道。
　　林侧臣和青染对视了一眼。
　　“那个鲁平打过我。”青染赌气地回道。
　　“瞎说，人家就指了你一下，我钱都收了。”刘爷知道青染想什么心思，“分你们点小费，弄几个菜。”
　　刘爷转身就走了。
　　青染凑到林侧臣耳边，小声道：“丰富的最后一餐，这像不像话本里情郎的断头饭？”
　　青染在等林侧臣的回话，可林侧臣只是低头看着他。
　　“怎么不说话？”青染问道。
　　“看的什么话本？”林侧臣慢悠悠地问道。
　　“门口摆摊买的小人书，《金屋藏郎》。”
　　“讲得什么？”林侧臣舔了一下嘴唇。
　　“妇人和情郎……难舍难分。”青染看着林侧臣光泽红润的唇，想起了话本里那个俊俏的情郎。
　　“有什么心得吗？”林侧臣放轻了语调。
　　青染觉得林侧臣似乎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语气危险至极。
　　“晚上不要随便溜达，容易坏了别人的好事。”青染像个被老师提问的学生，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好了，去帮我弄点蔬菜来。”林侧臣觉得两个人要是这样聊下去得不知道歪哪去了，就不逗弄了。
　　最近气温比较高，之前林侧臣为了防止买的牛肉坏掉就码些盐酱在了密封的罐子里。
　　林侧臣把肉从罐子里捞出来，切了块好肉。
　　“我刚刚从隔壁大妈那买了一点菜。”青染挎着个装满菜的菜篮走进了厨房，“他们家还有现杀的猪肉，我也要了一点。”
　　“我告诉她，我们没有菜园子，她眼睛瞪得老大。”青染夸张地做着吃惊的表情。
　　“那你们之前吃的蔬菜哪来的。”林侧臣接过青染的菜篮。
　　“刘爷天天在外面瞎晃，经常能带好些新鲜的菜回来，他说都是熟人送的。”青染笑眯眯地说道。
　　“你这个做菜是跟谁学的。”青染捻了一小块案板上林侧臣切好的酱牛肉放进嘴里。
　　“想活着就得自己做，慢慢就会弄了。”林侧臣耸了耸肩。
　　“你父母呢？”青染正色地问道。
　　“或许死了吧，从小跟着爷爷生活，七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林侧臣回忆着过往。
　　“我也没爹没妈，一个人。”青染咗了咗手指上残留的酱汁。
　　青染给林侧臣打下手，不一会几道可口的菜肴就弄好了。
　　等林侧臣和青染把菜端去餐厅，鲁平已经坐那喝起小酒来了。
　　“怎么那么慢，嫌钱给的少是不是？”鲁平揽住一旁妻子的腰，“赶紧的，我老婆饿了。”
　　鲁氏劝鲁平少喝点，脸上却因为鲁平的安排而充满了笑意。
　　林侧臣做了两份，大份是给鲁平夫妻的，另各菜式留了点小份给另一桌他们自己。
　　刘爷早就擦好了一张小桌等他俩了。
　　刘爷朝林侧臣荡了荡手中的酒瓶，“来一杯？”
　　不容林侧臣拒绝，刘爷就给林侧臣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
　　“我也要喝！”青染伸手要拿刘爷的酒瓶，刘爷立马侧身护住了酒瓶。
　　“小孩子喝什么酒，一边去。”刘爷毛躁道。
　　青染鼓气地推了碗。
　　刘爷见青染生气，于是用筷子沾了点杯子里的酒伸到青染嘴边，青染试着舔了一点，立马苦着脸吐掉了。
　　林侧臣看着刘爷那个动作，想起了幼时爷爷也是这般打趣自己，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林侧臣用青染带回来的猪肉搓了几个肉圆，给他们自己留了三个。
　　青染给林侧臣碗里夹了一个肉圆，刘爷见状把剩下的两个夹走了。
　　“刘爷！有一个是我的。”青染看着刘爷碗里的肉圆。
　　“谁规定一定要一人一个？我就吃两个。”刘爷一副耍赖皮的样子。
　　青染说不过刘爷，闷气地夹着青菜吃。
　　林侧臣有时候真拿这两个斗嘴的人没办法，于是把他碗里的肉圆夹了一半放到了青染的碗里。
　　“难怪娶不到老婆。”青染美滋滋地白了刘爷一眼。
　　刘爷仿佛被抓到了痛处，“行，林侧臣有能耐，明儿给他娶八十个姨太太！”
　　“不行，他只能娶一个！”青染当真似的跟刘爷叫板。
　　“你说了算？”刘爷不甘心道。
　　“那你说了算？”青染回嘴道。
　　“你说，你娶几个？”两人异口同声地指向林侧臣。
　　林侧臣扶额，真不知道这把火怎么烧到自己头上了。
　　“只要一人。”林侧臣遵从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