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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香旅馆 ...

  •   老张在繁华的梁城城南摆摊卖油布伞,正值响午,他佝偻着身子在一方小木凳上昏昏欲睡。
      烈日毒辣,老张被晒得后颈发疼,头顶忽而阴凉,他抬眼看去,是两个穿着布衣的年轻人。
      “先生买伞吗?”老张朝为首的年轻人殷勤道。
      “请问天香旅馆怎么走?”少年人声音低沉。
      老张仔细瞧了瞧两人,此少年的右手包着白纱布,旁边的另一位戴着墨镜,用手揪着这一位的衣袖,那神情怕不是个瞎的。
      “穿过小巷便是。”老张回过神来,朝身后的指了指。
      两位少年谢过离去。
      老张咂了咂嘴,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自觉凡是问路去天香旅馆的人都没个好脸色,就像自家父亲死时,母亲那个阴沉的脸。
      又一人影投来,老张还未看清模样,那人直接沿着那两个人脚跟去了。
      天香旅馆白漆罩身,上下两层,大门上方写着“天香旅馆”四个金字,二楼正中有个小阳台,阳台两边开了两个涂漆木质大窗,阳台顶上两边各挂着一个破旧的大红灯笼。
      店伙计青染躲在柜台下面嗑瓜子,听见有脚步声,探头一看是两个少年郎。
      “吃饭还是住店?”青染吐着瓜子皮问道。
      领路的少年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青染又惊又喜。
      “住店,要天字一号房。”少年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人说道。
      “报上名来。”青染翻出了住房簿。
      “袁迟,他叫……谢尧。”袁迟指了指身后的少年。
      “哦。”青染头也没抬,在簿子上画着名字。
      “掌柜,直接住就行了吗?”袁迟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染抬头,木讷地看着袁迟。
      袁迟被青染的抬眼给惊着了,这个谢尧口中如此神秘的地方,居然会有这般清澈的眼睛。
      “我不是掌柜,我就是个打杂的,你叫我青染就行了。”青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瓜子要给袁迟一些,袁迟摆摆手婉拒了。
      “掌柜去歌舞厅跳舞了,要晚上才回来,等他回来你再给钱吧。”青染递了钥匙。
      袁迟有些失望,看了看青染,欲言又止,领着谢尧上了楼。
      青染嗑着瓜子,眼神却偷瞄见门口墙角站着一个人影。
      人影靠近,青染转而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瓜子。
      “住店。”来人故意压低了声音。
      “名字。”
      “林侧臣。”
      青染拿笔的手顿了顿,划掉了林侧臣的名字,“想起来了,没房间了。”
      “这么巧?”林侧臣自是不信。
      “嗯,只有天字一号房是给客人住的,刚刚已经有人了。”青染眨着炯炯有神的眼睛。
      林侧臣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仿佛会直视他的内心深处,让人畏戒。
      “那我可以在一楼打地铺吗?”林侧臣看了看楼上,并不想换一家。
      “你可以跟我挤一挤。”青染诚恳地建议道,“我住天字二号房。”
      一直到晚上掌柜也没回来,袁迟去问了青染,青染给了袁迟一盏煤油灯,说许是醉在那了,明早准回来。
      旅馆晚上七点打烊,青染锁了门,点了一根小红烛,招呼着一直坐在角落的林侧臣去后院的厨房。
      厨房简陋的很,只有一个大土灶和一张放着零散蔬菜的长桌。
      青染给了林侧臣一些挂面,然后从水缸里舀了水,一股脑地倒进了大锅里。
      “你叫什么名字?”林侧臣闻了闻手中略有些霉味的挂面。
      “青染,青色的染布。”青染滴了点红烛油在灶台上,将红烛粘了上去。
      “我烧火,你煮面。”青染绕到了灶台后面,借着烛火往灶口添柴。
      林侧臣心想,这人倒会指派人。
      “你来这多长时间了?”林侧臣不禁用起了审问嫌犯时的语气。
      “快一年了。”青染擦了一根火柴,微小的火光映衬着青染稚嫩的脸,他的眼眸中闪着点点星火。
      青染熟练地将点燃的火柴扔进了灶肚,拿着一根空竹筒一下一下地往灶口吹着气。
      “你跟楼上那两个是一伙的?”青染悠悠地问了一句。
      “只是同路。”林侧臣轻描淡写地回道。
      林侧臣说完这句话,就发现青染瞄了他一眼,下一秒眼咕噜又转回去了。
      火舌吞噬着柴火,发出阵阵噼啪声。
      “你会写字,是读过书?”林侧臣试探道。
      “你手上有茧,是拿过枪?”青染冷不丁反问了一句。
      林侧臣身躯一震,隐藏着内心的波动,想从青染平静的脸上找出破绽。
      可是没有,他难以判断这句话到底是无心为之还是深藏不露。
      此时,大锅里面的水正好“咕咕”翻滚。
      林侧臣将挂面倒入大锅中,低声道:“做过木匠。”
      “那你可以帮我做个洗澡桶吗?”青染一脸天真地问道。
      林侧臣仍对青染之前的话语心有余悸,心不在焉地走近青染。
      “我来测一下你坐着有多高。”
      青染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乖巧地坐着。
      林侧臣比划了一下,只到自己的腰部。
      “好了,改天……”林侧臣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个过客,话语一停。
      “那说好了。”青染抓住了林侧臣缩回的手,勾着两个人的小拇指拉了个勾。
      面不一会就熟了,青染说先给楼上的两个客人送去。
      “进门的时候不是说住店不包伙食吗?”林侧臣问道。
      “看心情,我想吃面了,就给他们稍一份。”青染耸了耸肩。
      “你这突然兴起的,要是他们吃过饭怎么办?”林侧臣有些哭笑不得。
      “放心,他们不吃也会给钱的。”青染不可置否地说道。
      林侧臣对青染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不以为然。
      他们吃完剩下的面就回了天字二号房。
      青染一进门就拉了墙边灯的开关,头顶吊着的一盏白炽灯瞬间照亮了房间。
      林侧臣扯了扯嘴角,居然客房给用煤油灯,打杂的用电灯这家旅馆真是怪异的很。
      他打量着房间,简易的房间配置,可是每一个木质的家具都是不廉价的红木制成。
      “楼上五间房,天字一号房是客房,天字二号房是我的,天字五号房是掌柜刘爷的,剩下的是空房间。”青染介绍道。
      “掌柜对你挺好的?”林侧臣轻敲着红木桌面,桌子发出厚重的沉木声。
      “这个店就我们两个人守着,他不对我好,还能对谁好。”青染的话听上去无厘头却有些道理。
      青染从衣橱里抱出一叠小毛毯。
      “没有枕头,你将就一下吧。”
      “没事,我不用。”林侧臣被桌上的报纸吸引过去。
      报纸是上个月的日期,首页便是大篇幅报道临都司令谢涛的小女儿谢尧过生日排场宏大的事。
      袁迟身边的那个应该就是这个谢尧了,只不过做了男装打扮。
      只是某一日的偶遇,便与袁迟约定结伴同行。那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林侧臣却是一直不得而知。
      袁迟执意一路打听到这是为何?这个店伙计看过这份报纸,知不知道谢尧的身份?
      林侧臣想想也是旁人之事,如果他们无性命之忧,还是不要做局内人的好。
      “床一人一半边。”青染利索地脱鞋上了床。
      林侧臣有些踌躇,之前只是一时答应,还真和陌生人睡一张床,还是有些不习惯。
      青染见林侧臣如此,手指朝他勾勾,“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林侧臣垂着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裤口袋,那里面有一把折叠的小刀。
      “什么?”林侧臣慢慢坐到青染床边。
      “你听。”青染附耳在床头的墙壁上。
      林侧臣跟着青染的动作,手却覆上了自己的裤口袋。
      林侧臣隐约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对话,是袁迟和谢尧的声音。
      他们在讨论来这间旅馆见什么人。
      慢慢地墙的另一边说话声渐小,传来了阵阵低泣声。
      “又有人哭了。”青染怜悯的声音把林侧臣的思绪拉了回来。
      少年近在咫尺,林侧臣将身子后倾了一些,保持着一定距离。
      “睡吧。”林侧臣装作无趣的样子,盖上了毯子。
      “那我去关个灯。”青染对林侧臣的不关心也没多想,跳下了床。
      嗒一声,屋子里一片漆黑。
      唯有窗前照射进几缕银色月光。
      林侧臣沉静地闭上眼,想着今日的一切。
      脑海中却都是这店伙计的身影。
      “哎呦!”伴随着凳子倒地声,青染痛苦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林侧臣条件反射地支起身子,黑暗中依稀看见一点青染的影子。
      “摸不回来了,撞凳子上了。”青染怏怏回道。
      “你循着我的声音来。”林侧臣有些纳闷,“你的房间你这么不熟悉吗?”
      “我平时都不关灯睡觉的。”青染走到了林侧臣的床边。
      “你在另一边……哎,你干什么?”林侧臣感觉到了青染在爬上他的身子。
      “我只是路过一下……”青染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林侧臣的另一边,还试图用脚踩着林侧臣的腰胯借力过去。
      林侧臣一个挣扎,青染碰到他裤口袋里的折叠刀滑了脚,硬生生踏到了他的腹部。
      林侧臣闷哼了一声便不再动,在一阵沉默中青染到达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
      “睡吧。”林侧臣声音疲惫。
      窗外传来阵阵蛙声,空气中混杂着一丝青草香,林侧臣一直睁着眼,听着身边人浅浅地呼吸声,慢慢进入梦乡。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废旧的小屋,又看见了那个被囚禁的人。
      他走近那个满身伤痕的人,却被那人一抬脸的恐怖面容惊醒了。
      猛地一睁眼时,窗外已经是朦朦亮。
      感觉有沉重的呼吸扑到自己的脸上,林侧臣转脸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和青染共用了一个枕头。
      他把自己的头挪开,又感受到了手臂上触感,只好轻轻地掰开了熟睡人的手。
      林侧臣回想着刚才的梦。
      那个废旧的小屋,那个人都是真实的。
      那是一次做任务,潜入那个嫌疑人的别墅中,被发现后躲进了那个屋子。
      那个被囚禁的人穿着一身沾血的白衣就站那看着他,他自己因为受伤太重昏迷了,醒来已经在医院,后来他问过救他的同伴,说那个屋中只有他一人。
      “嗯——”青染在睡梦中不舒服地低喃着,身子向林侧臣倾斜。
      林侧臣往床边退,青染又粘了上来。
      就在无路可退之际,林侧臣起身越过青染,翻到了青染原本的位置。
      青染打起呼噜来,不再乱动。
      林侧臣放心地闭了眼,倏尔又睁开,伸手去拽着青染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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