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他断片儿了》长安苏晓

18、怨灵初现

　　“……”苏晓只觉得，这个名号简直恶俗极了。

　　明明是烂大街的那种，却非要跟上个不搭调的神鬼诨名，吓唬老百姓。

　　一听到这名字，原本安静甚至有些木然的众人，脸上却现出了几分愤恨之色，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壮丁甚至握紧了拳头、眉头紧蹙，一看就是强忍着怒气。

　　看样子几天前，那伙山贼的行径……着实恶劣。

　　“你有听说过这个什么，呃——‘黑锋党’吗？”苏晓小声向身旁的踏雪问。

　　玄清宫中影卫上千，除了留在宫中保护皇室和朝臣的部分力量，其余人在江湖上也有渗透，耳目众多，对这伙盗贼的事情或许有些听闻。

　　踏雪微微一怔，他顶着的虽是影卫身份，拿着那人的令牌，可却终非真的是玄清宫的人。只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眉眼弯弯向苏晓道：“略有听闻，但还要再给我几天时间。”

　　“什么黑锋党？”一旁的高粱插话，摸摸后脑勺有些不解：“咋不白风党、黄锋党、绿锋党的呢……”

　　“咳咳，”白春秋道：“刀锋啊！他们使的刀锋上都是黑漆漆的。”

　　苏晓忙道：“那刃上可是淬了毒？”

　　白春秋犹疑道：“这倒是没有听说……许是，为了好看？？”

　　苏晓：“呃……”

　　先不管这刀锋的问题，眼见着人群中有几个年纪很小的孩子，饿上了这么几天，此刻已是半垂着脑袋就要神志不清，苏晓和高粱连忙将车马上运的粮食解下一些，分给洞穴内的饥民煮些米粥来。

　　苏晓沉眸——救人为先。

　　其他的事情，日后还有的是时间去查。

　　“白族长，您这锅里……？”苏晓捂着鼻子，往往刚刚那口大锅里瞧了瞧，一股酸溜溜的奇怪味道迎面而来。

　　“马齿菜，”白春秋缓缓道，搅了搅锅里那堆绿乎乎的东西，“和着剩下的麦麸，才煮成这么一锅。”

　　“这东西能吃？！”高粱一凑过来也立马皱了眉，捏着鼻子闷声道：“白族长，现在有了细粮，这种乱糟糟的野菜就别吃了，倒掉吧。”

　　“哎，那可不能，这可是治病的……”那白春秋盛了一碗，略微试了一口，叹声道。

　　苏晓细看那些野菜：叶片肥厚似马齿状，嫩叶深绿色，老枝有些暗红，叶柄粗短——正是中原一带的喂牲口的“马苋”。

　　这“马苋”因味道酸涩，平时都是作饲料之用。当然，如果非要人食，倒也未尝不可，洗干净后——这野菜柔软的茎部，也就像寻常青菜一样可以烹制，吃下能治痢疾和根阻之症，凉血解毒、消肿消炎最是便利。

　　只不过，一般人对它强烈的味道都不太习惯，就算做药也不会用太多，像现在这种直接大锅漫炖的法子，更是从所未见。

　　苏晓沉吟：“治病？”

　　白春秋指了指自己鼓胀的肚子。

　　的确，如果仔细看这些灾民，便会觉得有些不正常：他们每个人的四肢和脸颊都极为瘦削，但腹部却高高隆起，神情间隐隐痛楚。

　　“可是吃了观音土？”踏雪问道。

　　灾荒时期，青黄不接的时候，穷人们就常常靠吃观音土活命。

　　那观音土又白又细、酷似面粉，少量吃不致命，还可以暂时充饥，但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吃多了便会腹胀阻滞，活活憋死之人不计其数，极为痛苦。

　　“怎么会！”白春秋转头，扫了一眼几人缓缓道：“观音土只充饥不消化，吃下去人还是得死，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点还是知道的，定不会让我们白家人吃那观音土受罪。”

　　“那你们这是——？”苏晓仔细打量众人的情形，迟疑道。

　　“自从这场水患开始，我们灵泉镇上……就出现了一种怪病，”一旁过来盛野菜粥的妇人神情憔悴，叹口气道：“起初这病并不明显，患病之人只是略微腹胀没有食欲；后来便是浑身疼痛、胃寒心呕，腹部的肿块也是越来越高……不出三日，就、就会……”她不说了，垂下昏黄的眸子，眼角微泣。

　　“就会怎样？”苏晓忙追问。

　　“还能怎样？咳咳……腹胀如鼓，形容枯槁而死呗。”白春秋摇了摇头，将手里一碗绿乎乎的酸气逼人的东西灌下肚去。

　　“凶险的很呐，”白春秋颤声道：“也不知这野菜粥的老法子还顶用不。”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垂眸唤过来几名族中的妇女，将这锅里的野菜粥盛出每人分一些服下。

　　那一碗碗掺着麦麸的酸马苋粥，苏晓和彦宁等人只是闻着便觉恶心的不行。

　　而眼前的这些灾民们——却是毫不犹豫地尽数灌下，丝毫不曾挑剔。

　　四周一片沉寂……

　　听闻白族长刚才的那番话，原本就有些精神萎靡的众人，此刻更是哑然无声了。

　　眼睁睁地等待死神的到来，却无能为力。

　　空气仿佛被什么冻结住——

　　苏晓摸了摸鼻子，心下了悟：怪不得刚刚见这些人，便觉死气沉沉，原来是已经染上了恶疾，在劫难逃。

　　“那……那这病，会不会传染给我们？”旁边一个年轻的士卒忽道。他刚刚帮忙卸运了粮食，离那些灾民又一直很近，此刻吓得脸色有些发白了。

　　“那倒不会，”踏雪抱着手臂，道：“若是接触就传染的话，照这个势头，灵泉镇的居民怕是早已死绝，更是不可能逃到半途这么远了才发病。”

　　“病的源头怕是另有原因,”苏晓柔声安慰那个年轻的士卒，心中却觉得很是蹊跷——纵使自己活了上千年，也未曾见过这种腹胀几日，便能害死人的病症。

　　究竟是什么恶疾，凶险到不出三日，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苏晓沉眸，暗暗思量：虽说自己前世的法术，几乎随着魂魄的缺损都忘记了大半，可像这最简单的“灵识之术”却还是可以操纵的。

　　正当他凝神，准备再用神识去查探众人体内的病瘴时，一声钝响伴着众人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声音，是从山洞的后排传来。

　　灯火明灭中，一个身着麻衣的年轻人忽而就仰面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布满血丝，手脚以一种扭曲的形态软软搭下，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突然袭击，死状可怖。

　　脚下，一只黄瓷碗摔得粉碎，碗里刚烧好的白粥被溅出大半，热气腾腾地还冒着气。

　　一年迈的老妇呆呆站在身旁，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眉目，两人五官极像，应是这年轻人的母亲。

　　其余的白家人寻声也围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
　　“栓子是个好孩子，怎么会！”
　　“唉，死不瞑目啊，可怜栓子娘可只有这一个孩子。”

　　“呜呜，”一开始答话的那个小娃娃，见了这骇人情景，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啜泣道：“都怪我，栓子哥哥一路上总把粮食让给我们，自己却喝水充饥，呜……栓子哥哥。”

　　“双目赤红，发作得也忒快，会不会是中了毒？”人群里不知是谁，忽而小声道。

　　旁边一阿婶过来，连忙搀扶住那老妇人，细声问道：“栓子娘，刚才栓子可是吃了什么？”

　　那老妇原本还是木然的状态，此刻被人一问，却是茫茫然回过神，颤声道：“没，没啊，栓子他……这才刚吃上几口白粥，就、就……”

　　老妇人掩面，却忽然又瞥到苏晓几人，哑声道：“难道？”她迟疑定定道：“是不是……你们和那些山贼一伙儿，回来再给我们下毒灭口？”

　　“什么！”一旁众人急了，连忙搁下乐手中刚捧上的米粥，面面相觑。

　　高粱急道：“怎么会！阿婆，我们真的是赈灾的官兵啊，刚刚那些粮食绝对没问题的！”

　　“啧，谁知道呢……”一人幽幽道。
　　“就说这灾荒年月的，哪会有白来的粮食？”
　　“……抢完东西，还乔装打扮地回来灭口，呸！一帮天杀的东西，真不是人。”

　　一大汉怒气冲冲，咬牙道：“怪不得那些山贼，只把我们逼进这山洞抢了东西就走人，我还当是有良心？嗬，原来是还有后手！”

　　苏晓：“……”

　　洞中一片混乱，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

　　那些进来避雨的文官们，本就都不会武功，瞅着这架势立马心慌了几分，大多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只想着别再出什么乱子，扯到自个儿身上可不好。

　　“呵，”一旁踏雪抱着手臂，扫了扫周围，却是依旧一副不徐不疾的样子。他声音泠然，唇角却是微勾，挑眉道：“各位难道是忘了，这青年本就身患怪症的事？”

　　这话倒不假。

　　刚刚听到声音过来时，苏晓便发觉——地上躺着的这人腹部尤其肿胀。

　　现在俯下身细看，更是像五脏六腑里都塞满了东西。透过麻衣的破洞，隐约可看到一层皮正涨得锃亮。

　　看样子，想知道这病到底是什么，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接划开看看了，苏晓心中暗道。

　　他分开人群，向前一步，略略作揖道了声“得罪。”

　　下一秒却是双眼凛然，利落地拔下了发间的银簪。手起簪落，锋利无比地刺入了那具尸体的腹部！

　　“嗬……”
　　众人皆是一惊，这等血腥的事情——实在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能做出的，偏偏眼前这身着白衣的少年，面相又是极为的清秀温和，做这等事时，却竟是面不改色。

　　一支银簪在他手中使得如同利刃，熟稔至极！

　　不过，还没等他们多想，接下来的场景，却真的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了——

　　银簪落处，那名叫“栓子”的青年肚里竟是五脏六腑全都不见，像是硬生生摘了去，只剩下一具空壳。

　　满满一摊乌红的血水，正顺着划出的缺口汩汩而出。

　　那血水不断的在地上汇集、扭动、狰狞无比……接下来竟像是活物一般朝众人猛扑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终于完成了论文初稿（黑眼圈更明显了，划掉——）
那么，小说的更新也开始继续啦！
感谢这几天月下清晨、恩静加、芸芸众生之一等小可爱的催更和留言呀~
安安日常亲亲抱抱每一位看文的小天使~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