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兽渡河》帅一天

7、第 7 章

　　这样的日子，普通寻常，安稳踏实，白漉觉得十分满足，除了偶尔想到阮晴时有些怅然若失，大部分的时间倒也过得凑凑合合。
　　马沱见白漉现在的状态比前几日已然好了很多，心里自是十分高兴。兄弟俩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没心没肺，快乐齐天的日子。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两个人吃晚饭的时候就在讨论，到底少了什么呢？
　　许是好久不吃的食堂鸡腿套餐。这鸡腿套餐可以说是京城大学的一大餐饮特色，风靡全校，甚至相邻高校的同学也到京大慕名来吃。好久不吃，甚是想念呀。
　　抑或是长时间没去的西门网吧。整个大一期间，学校禁止新生携带个人电脑，那里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以至于后来电脑已经走进每个宿舍后，西门网吧仍然是他们每周一聚的场所。
　　还有可能是曾经连续鏖战的篮球场。在那里，他们潇洒挥汗，快乐赢球，有什么烦心事打两场，最后大汗淋漓，衣衫尽湿，就什么都忘了。驰骋赛场的感觉也许久未曾体会了。
　　讨论许久，也未有结果，二人始终不曾确认到底缺了什么。乘电梯上楼时，白漉恍然，“等等，老马。”
　　马沱扭头，以为白漉找到答案了，“你知道是什么了？”
　　白漉交叉抱着双臂，“来，咱们分析一下。篮球咱们打的是三对三吧？”
　　马沱一脸不屑，“你这不废话吗？”
　　白漉继续，“西门网吧和每次吃鸡腿套餐，咱们是几个人去的？”
　　马沱眼珠子乱转，仔细思考了一番，“好像是三个。然后呢？”
　　白漉猛然醒悟，“对呀，原来少了他呀。”
　　马沱脑筋还没有转过弯儿来，“少了什么？”
　　白漉仿佛看白痴似的盯着马沱，话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没有明白？“你看向老大在吗？”
　　马沱这才明白，原来少了向渝，但是他们俩竟然习惯了。
　　果然人不能念叨，一念叨，电话就来了。向渝虽然自己的处境已是十分艰难，但还是关心白漉的情况，开口就问，“白漉那小子这几天怎么样？”
　　马沱早就摁了免提，白漉一听，不免觉得十分惭愧，向马沱使了使眼色，看看向老大在主动关心我，咱们刚才可把他给忘了，惭愧至极呀。
　　马沱也挑了挑眉毛，表示回答，可不是吗？但可别说出来呀。
　　不是有长时间非凡的默契，这段无声的对话不可能进行得了。这边愣了几秒，向渝急了，“人呢？”
　　白漉马上惊醒，“向老大，放心吧，没事了。你还不知道我？自愈能力超强，现在已经是吃嘛嘛香了。”
　　向渝一声冷笑，“我就是太知道你了，所以才问你呢。”
　　白漉一听，瞬间石化，果然这哥俩太了解他了。表面的坚强果然很容易被识破，只是大家不忍心戳破而已。
　　马沱看白漉脸色变了，急忙岔开话题，“大象呀，你那儿怎么样，叔叔身体好转了吗？”
　　向渝这才想起来这个电话的意图，急忙道，“命是保住了，但后半辈子基本上是不行了，需要卧床。这也是我打这个电话的缘由。”
　　马沱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冲白漉眨眨眼睛。
　　白漉这时候已经回过神儿来，但也是没明白，只能摊摊手对马沱表示回应。马沱无奈，怯怯地问，“然后呢？”
　　向渝仿佛做了什么艰难决定似的，语句里透露着轻松也有些许无奈，“我，可能，要退学。”
　　虽然向渝说“可能”，但应该是肯定了。兄弟之间不需要太多交流。
　　马沱和白漉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老爸向天不能主事，天渝集团这么大的摊子谁来管？向妈妈倒是可以出面，但一是不知道她的能力能不能应付得了，二是向渝的叔叔伯伯们的压力。
　　她不行，谁行？向妈妈自然也不同意让向渝的叔叔伯伯中的谁来掌控天渝的。这种事争来争去，最后肯定艰难地达成了一个大家都认可的结果。那就是向渝要接班了。
　　马沱和白漉猜得没错，这个结果是各方势力争争吵吵，打打闹闹形成的。虽说这个时候让向渝退学，二十岁的孩子就掌管这么大的集团，有点难为这孩子了。但是向妈妈，各位向叔叔没有办法。向天虽然还不能说话，但心里应该也明白，这是最好的结果。
　　马沱和白漉又跟向渝寒暄了一番，无非是关心下后面的具体事宜，什么时候办退学手续？学校这边有什么需要提前做好的吗？向渝一一嘱托，把事情都交代好了，这才挂了电话。
　　不表马白二人无聊的宿舍生活，单说向渝挂了电话后，不免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是不踏实，未来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阻挠，只有走过了才知道。
　　向渝定定神，重新神采奕奕地走回会议室。屋里一片安静，可能是前几天大家吵得够多太累了，趁着向渝打电话这功夫，几个人都在闭目养神。
　　向妈妈，本名汪潞，二十多年前是红遍全中国的玉女偶像，影视歌全面发展，是真正的“三好学生”，却在职业生涯巅峰阶段，无声无息地将自己的职业之门戛然关掉。若干年后，才有小道消息传出来，嫁给了天渝集团的老板。这一家子着实低调得很。
　　虽然汪潞平时多注意身体护理保养，现在看起来也疲惫至极，向渝一进屋，汪潞揉了揉眼睛，“跟同学说了？”
　　向渝点点头，“妈，您都累成这样了，回去休息吧。”
　　汪潞没马上回答，扫了一眼另外三个人，“我难道不想回去。况且你爸还在医院，我也不太放心护工。但是，留你一个人，我能放心吧？”
　　做桌子头上的人岁数最大，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这是向天的堂兄，向渝的大伯，向雷。紧挨着向雷的人，五大三粗，长相也不是特别讨喜，这是向渝的亲二叔，向风。最后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今天讨论期间几乎没怎么说话，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这是向渝的亲三叔，向云。
　　三个人一听汪潞这话，都知道又在含沙射影。向风众望所归地一拍桌子，“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来了？”
　　汪潞看都没看他，垂着眼，拍了拍自己干净的外套，“哪儿来的这么多土。我没什么意思呀，字面意思。”
　　向风一瞪眼，“你这是含血喷人，你对向渝什么样，我们就对他什么样。我们还能害他不成。”
　　汪潞捂着嘴，咯咯一笑，“向风呀，我可没说什么，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向渝一看大事不好，又要吵，赶紧挺身出来，“妈，你赶紧回去吧。我看爸这两天越来越明白事儿了，他要真醒了，找不到你，该伤心了。”
　　两夫妇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平时过得日子就是甜蜜蜜，油腻腻。汪潞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不无道理，起身就往外走，推开门，顿了顿，没有马上出去。她幽幽地往回一瞅，“向渝谁欺负你告诉妈，妈给你撑腰。”说完，没待大家反应过来，哐的一声，门关了，人走了。
　　向风看汪潞走了，赶紧欺身上前，一边拍着胸脯子，一边说着，“渝呀，你二叔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自家亲叔叔还能害你不成？”这个亲叔叔的亲字重音不是一般的重。
　　向雷笑了笑，这可真是一家人，吵架的套路都差不多，“我和你爸虽说是叔伯兄弟，但关系可比亲兄弟亲。”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毫不避讳。
　　向渝知道这位大伯的为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也自是有底气的。忙道，“大伯，看您说的，我还能怀疑你们不成？”
　　这时候，久不说话的向云抢道，“大侄子，有你这句话就行，说明你心里明白。”
　　向渝依然只是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我当然明白了，谁到底安的什么心。
　　三位老向，自是没什么说的，互相道别后，各回各家。
　　瞬间，空荡荡的房间安静得可怕。
　　向渝看看窗户玻璃里映出来的影子，这个人脸色惨白，神态疲惫，眼神里透露着怀疑，不安，期望，太多太多的情绪，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向渝吗？
　　向渝又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凌晨，电话里妈妈的语句杂乱没有逻辑，但他还是听明白了，向天出事了，而且很严重。向渝脑袋嗡的一声响，完全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慢慢地恢复理智之后，赶紧订票，收拾行李回家。路上给老党打电话请假，说了个大概。刚开学，正是学校里事情的时候，但谁能有办法？
　　向渝到医院的时候，向天的手术已经结果，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向渝隔着窗户看着病床上的爸爸，心痛得异常。扭头看看已经哭成泪人的妈妈，眼泪又憋回去了，明白现在正是需要他坚强的时候，他当然要强硬起来。
　　伴随着几天的急救护理，向天的身体慢慢又了好转，但医生给了结论。这个结论又进而导致了后续几天的争吵，懵懵懂懂间向渝被扶上了台，成了天渝集团的男一号。
　　其实，发自内心的，这个男一号向渝一点都不想当。二十岁，正是人生美好的年华。在这个年龄，本应该就在大学里看看书，学学习，玩玩游戏，谈谈恋爱，这样的象牙塔谁不向往？而他马上面对的则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真正的亲情。两相对比，谁会选择承担压力？
　　但是，向渝没有办法。这是他做的选择，也不是他做的选择。
　　这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对父亲，对母亲，对这个家，对这个集团。
　　向渝看着窗外，远处灯火璀璨，五颜六色的彩灯照的半片天都特别漂亮，华丽而美好。
　　“嗯，未来也是美好的，一定会这样。”向渝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