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兽渡河》帅一天

5、第 5 章

　　如果可以，我愿你是璀璨的星辰，夺目闪耀。
　　如果可以，我愿你是温暖的皦日，周而复始。
　　如果可以，我愿你是肃穆的雪山，纯洁庄重。
　　如果可以，我愿你是浩瀚的大海，无边无际。
　　如果可以，我只愿你永恒，常在。
　　如果可以，我只愿真的存在如果。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到了第三天，白漉只感觉像是困在了噩梦里，醒不了，叫不了，哭不了，逃不了，又仿佛被卷入了咆哮翻腾的巨浪中，转呀转，始终停不下来。白漉苦苦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但是又不知道在求谁，好像是求自己。但是，自己能放过自己吗？
　　马沱一直陪护着，一起聊天，一起说话，希望能帮助白漉早点熬过去。说是聊天，其实大多数都是马沱在说，白漉木木地放空着，眨眼睛的次数都少得可怜。基本上，在问清楚阮晴的情况之后，白漉再也没有张过口。
　　阮晴的事故发生在告白的第二天。阮晴陪妈妈一起去郊区的交管所更换驾照，在十字路口左转的时候，碰到对面的渣土车闯红灯。当时阮晴坐在副驾驶，恰遭到渣土车的正面撞击，阮晴当场就不行了，阮晴妈妈在抢救二十多个小时后总算命保住了，心却死了。
　　白漉越想越待不下去，有心去看一看，马沱却起身拦住了。
　　白漉气哄哄地，“都到这份儿上了，我就想见她最后一面。你别拦。”
　　马沱很理智，淡定地说，“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儿，我就说一句，说完了，你想去就去，我绝不拦你。”
　　白漉没有说话，眼睛里都能看到血丝。
　　马沱继续，“你以什么身份去看她？不说阮晴告没告诉她父母你们的事儿，就算告诉了，你了解她的家庭吗？她父母怎么看你们的？如果没告诉，你现在把事情说破了，阮晴的父母会怎么想？这不一定是件好事。”
　　白漉本来怒气冲冲，听马沱说完，心里不禁一动，告白发生的第二天阮晴就出事了，按照阮晴的性格，大概率是没有对父母提到这个事的。如果她父母现在还不知道，那么他就冒冒失失地以阮晴男朋友的身份出席，会不会被人误会不怀好意，连累阮晴的名声？也是，现在唯一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人，已经去了。
　　马沱看白漉的情绪有所平复，笑了笑，“你能想明白就行。你如果真的想去，倒不是没有办法。”
　　现在白漉的脑子已经完全不转了，根本没明白马沱的意思，但又真的想去，忙追问，“怎么去？”
　　马沱轻轻地拍了拍桌子，悠然道，“这就好说了。叫上于霏，朱冰，丁照照她们，加上你我，以同学的身份过去，总是没有问题的。”
　　白漉幡然觉悟，这怎么想都是最最合适的办法了。马上拿上手机，给于霏打电话。
　　那边儿于霏这几天也不好过，每日以泪洗面，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叫人生百态，世事无常。这天于霏好像已经快从低迷的状态解脱出来了，吃了点午饭，刚回到宿舍，白漉的电话就来了。于霏猜到了是什么事儿，想都没想就接听了电话。
　　“于霏，我们想去看看她，你们去不去？”白漉直截了当。
　　“我们宿舍的三个，已经通过老党和她爸爸约好了，三点到医院去看看。”于霏也配合地没有提阮晴的名字。
　　“十分抱歉，能加上我们吗？”白漉充满了乞求的语气。
　　于霏十分爽快，“没问题，那咱们两点出发吧。女生宿舍楼下面见。”
　　白漉放了心，“好，不见不散。”
　　于霏说完好就挂了电话，虽然现在有点不合时宜，但是想到能和白漉一起待一段时间，心里不免又有些窃喜。也许从知道阮晴出事，看到病床上的白漉时，于霏的心态已经转变，原来怕见白漉，躲着白漉，是担心阮晴误会；现在阮晴不在了，变成了一定要替阮晴照顾好白漉。
　　下午两点，两拨人都很准时地在女生宿舍楼下会师了。于霏先开了口，“向渝还没回来？”这时候，找一个与阮晴无关的话题，倒是不错的选择。
　　那天在医院里，马沱跟她提了一嘴向渝的事儿。于霏见今天还是这两个人，本能地问了一句。
　　马沱赶紧把话接过来，“中间打过两次电话。他爸爸还没过危险期呢，没办法。这几天真是多事之秋。”
　　这话说完，马沱又觉得不该说，急忙又岔话题，对朱冰和丁照照点了点头，“你们也来了？”
　　朱冰的性格跟名字一样，平时就冷冰冰的，话不多，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丁照照则相反，听名字就知道本人多“光”多“热”，能够照亮温暖他人，自然性格奔放，热情大方，此时脸上已经洋溢着标志性的微笑，“当然来了，不是你们凑我们的吗？”
　　马沱尴尬地一笑，“当然了，感谢各位姑娘提携。”
　　丁照照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于霏扽了扽她的衣角，便默不作声了。如果丁照照都偃旗息鼓，没有聊天的欲望了，那其他人更不用提了。几个人乘公交，下公交，一路再无话。
　　这几天，阮晴的家里也是一团粥，乱糟糟。妈妈虽然抢救过来了，身体在逐渐好转，但心如死灰，一直觉得出了事故，死的是女儿，妈妈却活着，实在没脸面对自己，面对旁人。每天的眼泪不断，到了今天好像已经把眼泪流干了。阮晴爸爸着急，一直劝着，女儿已经没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你让我怎么办。阮晴妈妈见丈夫对她没有怨气，心里这才舒缓一些。
　　死者长已，生者戚戚。这是亘古不变的，但死者的后事还是要操办的。出这么大事情，家里的亲戚都来了，阮爸爸虽然一直陪护在医院，两头顾不过来，多亏了阮晴的小姨。阮晴的后事是她操办的，还算很风光。这个家从来不缺钱，有了钱想多么风光就多么风光，除了人命是换不回来的。
　　白漉一行人先去医院看望了阮晴的父母。医院里宽敞明亮的高级病房中人并不多，许是该来的人都已经来过了，或者阮晴妈妈需要休息不便打扰。于霏敲了门，被迎进屋子后，含着泪光，客气的跟阮爸爸介绍，“我们是阮晴的同学，真的十分抱歉，来晚了。”
　　马沱敏锐地看到，于霏说到同学这两个字时向白漉看了看，她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房间里无非是些嘘寒问暖的关切，抑或是惨惨戚戚的同情。聊过几句后，于霏等人觉得时间长了打扰病人休息，准备告辞。
　　白漉十分着急，活人虽然十分重要，但他的思念显然更牵挂逝者。仿佛听到了白漉同学的心声，一行人正欲转身出门时，阮爸爸突然说，“其实，她小姨正在家里办一个追思会，亲戚朋友们都在。”
　　于霏有点木然，“那您……”
　　阮爸爸释然地苦笑了一下，“我一般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种场景。你们如果想去看一下，我给你们写个地址。”
　　有谁愿意欣赏自己的伤疤，何况还没有愈合？但白漉太思念了，也太想了解了，他想知道阮晴的以前，阮晴的一切。他想把一切都刻在记忆里。一直没说话的白漉，抢着说，“我们想去参加。”
　　阮爸爸随手扯了纸，写了地址，递给于霏，“去吧，应该还没有结束。”
　　到阮晴家里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又是于霏敲门，不知道是阮晴的什么亲戚开了门，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进入到追思会现场。不知道有几个房间，但好像每个房间都挤满了人。追思会已经基本快要结束了，屏幕上正回顾着阮晴从小到大的照片，现场一片唏嘘，氛围凝重得让人无法呼吸。白漉忙掏出手机记录，这是以后想她最宝贵的素材。
　　白漉和马沱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从他们一进门开始，胡山山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两个人怎么也来了？他们也认识阮晴？”胡山山心中不禁疑问。
　　胡山山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进门人的介绍，哦，原来他们是阮晴的同学。
　　胡山山本来就对这两个人没有好感，所以一直盯着他们。待白漉掏出手机录制视频时，胡山山本能地觉着这帮人又在耍流氓。待看到白漉前面坐着两个漂亮的姐姐时，更加确信了。胡山山气愤异常，这是什么场合，竟然还有人敢在这种地方耍无赖。
　　胡山山偷偷跑到旁边一个相熟的叔叔旁边，指着白漉，小声地说，“小阮叔，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在偷拍靓靓姐呀？”
　　好巧不巧，也许是故意的，这位靓靓姐洽洽是小阮叔的女儿。当爹的无论什么时候碰到这种事，都得怒发冲冠，小阮叔也不例外，径直冲到白漉前面，抢过手机，怒喝道，“你在干什么？”
　　白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愣地回答，“叔叔您好，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这时候，阮晴的缅怀视频正好播完，所有人扭头看到怒气冲冲的小阮叔揪着一个年轻人的脖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沱赶忙冲了过来，“叔叔您好，这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都是阮晴的同学，跟阮晴的关系也很好。在这种场合下，我们能干什么不好的事？”
　　小阮叔冷哼一声，“你是好人，不一定别人也是好人。这小子那手机偷拍你，靓靓。”
　　前面的靓靓姐也是懵的，不知道亲爹怎么了，就突然这么大怒气。现在明白了，感情后面这个小帅哥在偷拍呀。
　　白漉不慌不忙，“叔叔，对不起，我是个好人，我想您一定误会了。不信，可以检查手机。”
　　旁边一个张罗事的中年妇女，适时插上了话，“他家小阮兄弟，今天毕竟是阮晴的追思会，别再闹出来事。你说他偷拍，他说没有，咱们讲讲证据。这位小帅哥也同意检查手机，咱们就看看吧。”
　　小阮叔打开手机，查看文件，点开已经录制的视频目录。由于白漉有定期拷贝视频到电脑的习惯，文件夹下只有一段视频。点开播放，从头到尾，录得全是大屏幕上阮晴的缅怀记录，哪里有靓靓姐的身影。
　　白漉依然十分客气，“叔叔，阮晴是我们的好朋友。我只想多记录她的信息，以后方便怀念她。”
　　小阮叔闹了一个大红脸，“实在对不起，小伙子，是叔叔太莽撞了。看着你那手机在拍，我女儿又坐前面，冲动了，实在抱歉。”
　　白漉依旧平静地道，“哪里哪里，理解您护女心切。”
　　小阮叔拉过那管事儿的中年妇女，开玩笑地说，“还不是你那宝贝闺女，谎报军情，她告诉我的。”
　　那中年妇女故作气恼，愤愤地说，“这臭丫头老是惹事，她哪儿去了？”
　　现在哪里还找得到胡山山，有的人看又是冤假错案，还能等到东窗事发？在验证手机的同时早就夺门而逃了。
　　从学校西门下了公交车，回宿舍的路上，马沱好像在和丁照照聊着什么，于霏故意和白漉落在了后面。
　　于霏先开口，“白漉，我想问你点事儿。”
　　白漉依然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你说。”
　　“你和阮晴到底什么关系？”于霏则是一张求知的脸。
　　“阮晴是我女朋友，”白漉没有隐瞒，“永远。”
　　于霏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