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也无聊》预约一场雪

1、1

　　莫将军被派到了素有两河一湖水路要道的地方。
　　莫将军世代都是武官，其实说是“世代”，也不过四代而已。从莫老头开始，本朝已经太平得快要忘记战事为何物。军营里头从老兵到新丁，都是没见过战场的。可惜莫将军运气不好，赶上了本朝的一个黑知府。黑知府手下一层层下去全都黑得能遮住胡省的天，于是本来尚未富庶起来的国家，虽说胡省是最好的地方，却连年闹起了匪患。本来么，这个国家的民众，只要是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便能安心地就这么过下去。这片儿的官儿们也只是上尤下效，下头的闹起事来了就害了怕，连县里头的县卫都不敢牵出来遛直接就卷铺盖跑了。农民们本来也就闹闹，谁也没想着还把天给掀翻了，可这么一来，不大的也变成大事了。几个县的慢慢凑零成整，居然成了兵临城下之势。知府随便打打，又折损了几个所谓将领，于是就战战兢兢地向上头求援。皇上一听，先瞅瞅地下那哆哆嗦嗦像猪一样的朝廷命官，再看看呈上来不知所云的折子，心里也略有些掂量。直接大笔一挥派了莫戌直接接管东部包括胡、立两省的军队，即日起程。
　　莫戌心里多少有些不悦，自己的亲兵虽说也都是些新兵蛋子。但是好歹也带了有近三年了。亲信什么的都培养得差不多了，平日操练慢慢的也弄成自己喜欢的样式了。再说，好歹也总是驻京的军队，地位摆在那。自己的将军府也在都城，每天都能回家，日子多舒坦。现在派到那么个地方，也不知道打完胡匪能不能回来……
　　再一想，又想通了。莫老将军赋闲在家，拿着不算低的朝俸成天倒腾自己开的铺子去了。年仅不惑之年就宣称“颐养天年”。自己才十九便顶了父亲的军衔，掌管着当年打下了江山的几枚旗，住着京城仅次于禁城的将军府。这要换先帝或者先先帝，简直就是当朝的笑话。现如今不算盛事，好歹也太平着，要拿点军功方能站得稳脚跟，但是军功上哪拿？这不，胡省那边难得的机会，不拿白不拿。报上来总共才七百不到乱党，胡立两省常驻便有五千余，随便拨点怎么也能把这起兵不到半年的摊子给踏平过去了。

　　胡立地区的军营比京城的看着还要清闲。京城的兵营只不过是养了些鸡平日可捡些蛋军士们吃，此地居然有人在刨坑种萝卜，有几个营房外头还摆着几个明显正在使用中的泡菜坛子……莫戌忍不住扶额：这到底是军营还是山寨？
　　好在虽说清闲，军队依然是军队，集合起来依然不失肃杀之风。莫戌召集将士们一一见过，觉得尚算满意，打算略微整肃几日便起程出征。晚上躺在榻上，回想着白日里见过的那些面孔。忽然觉得好像某个人在抱拳低眉前那个表情颇为耐人寻味，再仔细一想，似乎所有军士抬头看自己的表情都有些怪异。后来在营间巡视的时候，从身上扫过的依稀都是同样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当时因为千篇一律，因此也并未多加在意，现在一回想，好生令人不快。
　　莫戌寻思着或许自己直接派下来顶了原先他们的头子，让他们心生不平也说不定。心里忍不住暗叹了一声，起声想到帐外透透闷气。
　　走着走着，偏巧某个角落正好有俩兵士正边小解边聊天，莫戌隐约听到了“新统领”，便顾不得身分，偷摸凑近了些。约摸听见“就是……没想到……一模一样……如此面皮……军妓”。
　　莫戌隐约听见似乎是说和谁长得像时，心下释然，想是和他们熟识的谁过于相像，以至于众人看见都有些吃惊吧。后面听见“军妓”二字，顿时浑身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