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恋也疯狂gl》蒲苇冥冥

17、第 17 章（已修）

　　怅惘的情绪瞬生瞬灭，老了就是这样，有感慨，但又不愿意让这些感慨裹挟自己，装成很看得开的样子。

　　管晓弦低头看杜娟慢慢地喝着水，她仿佛在某个瞬间能感觉到那水里的蜂蜜甜味，想到这里她有些愕然，有些仓皇地移开眼睛：“你一个人可以吗？我把我剩下的事情处理一下，一会儿再来陪你。”

　　杜娟点头，轻轻推了一把管晓弦：“你忙去吧，这里交给我你放心。你呢，早点把工作忙完，我们下午就能出去逛逛了。”

　　管晓弦见她并不勉强的样子，点点头，转身朝楼上书房去了，到楼梯转弯处的时候，视线又看向厨房，见杜娟正低头看手机。

　　估计在查，怎么做菜吧。

　　管晓弦纵容地笑了一下，进了书房。书房门没关，确保杜娟叫她，她能第一时间就听到。

　　杜娟埋头在网络上查着菜谱，越看越上头，只觉每一道菜都好简单。她一会儿肯定能大展身手，让管晓弦大吃一惊。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杜娟是知道的，管晓弦会做饭。不过，管晓弦对吃饭要求很低，饱腹就行，所以她做的饭只能叫做能吃，跟好吃没什么关系。

　　这一回，她一定要让管晓弦见识一下好吃的家常菜长什么样。

　　说起来，杜娟第一次吃管晓弦做的“饭”是她们初三，刚认识几个月的时候。

　　国庆节放了个大长假，学校宿舍不能待了，管晓弦只能一个人回父母去世前一直居住的房子里，杜娟一时好奇，跟了过去。

　　那间房子不是买的，而是租的，租金并不高，所以管爸意外去世之后，管晓弦仍然将那间房子续租了下来。

　　房子很小，在一整排出租房里，它显得很窄小。

　　对着路面的那面墙大约只有三米宽，临街的门宽一米，临街的窗宽半米。

　　打开门进去后，能看到一个窄长的大约七八个平方的厨房+客厅，再往里走是一间同样大小的卧室，靠墙放了张一米五的床。

　　因为窗户只有临街的一扇，所以里面的卧室黑乎乎一片，通风也不大好，进去能闻到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杜娟第一次去的时候，只敢站门口往里面探头。

　　“看到了？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不怎么样的地方，你可以回去了吧？”

　　被跟了一路的管晓弦满脸烦躁，眼睛里寒冰一片，用身体挡住门口，有些粗暴地掰杜娟抓住门框的手。

　　管晓弦非常清醒于自己的穷困窘迫，也接受了，但是当一个穿着鲜亮的女孩子被她的穷困窘迫惊吓到的时候，她还是恼羞成怒了。

　　“来都来了，我总应该进去看一看吧。”

　　杜娟不肯松手，倔强地扬起下巴，眼里仿佛掬了一汪粼粼发光的泉水，“眼泪汪汪”地看着管晓弦。

　　“小弦啊，你能不能进去点个灯，太黑了，我怕。”

　　要说她嫌弃房子破，杜娟可真是冤枉了，她只是害怕这种长条形的、里面黑魆魆不见光的房子。杜娟觉得它有点像那种会吃人的怪兽的食道，很吓人。

　　管晓弦盯住杜娟的眼睛，试图解读出杜娟内心的真实想法。没看到让自己不喜的嫌弃，她充满排斥和拒绝的内心开始松动。

　　转眼，她又对自己这样的反应有些生气，心里质问自己：被人看得起或是被人看不起有那么重要吗？

　　只有懦夫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她不会，她管晓弦不会。

　　“怕黑就别进去！有什么好看的，”管晓弦没好气地回答，“还有，别叫我小弦！我们不熟。”

　　小弦，那是她爸叫的。

　　“不叫就不叫！”杜娟鼓起了脸颊，“我不回去，管晓弦，你去点个灯嘛！我早就跟我家里人说了要来你家玩，现在回去，而且还是因为怕黑回去，被他们知道，我还要不要面子的？！”

　　“管晓弦，小弦宝宝，点个灯嘛！点个蜡烛也成啊！”

　　要不是附近的地面都是水泥地板，灰多的很，杜娟恐怕能当场在地上打起滚来。

　　“也不准叫小弦宝宝！”管晓弦气得耳朵都红了。

　　最后，杜娟说什么也赶不走，管晓弦没办法，只好转身进去，打开卧室里的电灯。

　　瓦数不高，黄色的光，昏昏暗暗。

　　但杜娟觉得这简直就是送来光明的神灯。

　　她终于有胆子走进去了。

　　“管晓弦，你家好酷啊！”杜娟进了房间就四处打量。

　　进门右边临窗的地方是一个用木板搭起来的厨房，左边是有些简陋的桌椅和木茶几，桌椅背后的墙，贴了满满一整面墙的奖状。

　　学渣完全被震慑到。

　　管晓弦抿着嘴，紧张又拘谨地跟在她后面，看着杜娟一会儿打量这里，一会儿打量那里。

　　第一次进别人家里这样打量应该是有些不礼貌的，但杜娟眼底澄澈的一片，没有指指点点的鄙夷，有的只是好奇和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叹，不浮夸也不贬低，让人觉得还算舒服。

　　管晓弦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

　　“管晓弦，你家隔壁好像在做饭，我闻到香味了。”杜娟突然转身，兴奋地说道，“你家太久没住了，没吃没喝的，你不如去我家吃饭吧。正好我参观了你家，你也去我家参观参观。”

　　管晓弦侧过头，压了压自己肩膀上的书包肩带，才发现自己因为紧张，进了屋那么久都没有放下书包：“不去，我自己会做饭。”

　　“你还会做饭啊？”杜娟瞪到了眼睛，上前有些激动地拍了拍管晓弦肩膀，“你可真厉害，文武全才呀。”

　　然后又缩回手，原地扭扭捏捏，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你……你看我们都同桌十几天了，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你是不是应该邀请我尝一尝你亲手做的饭？”

　　管晓弦板着脸，看向杜娟。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自己能不能有点谱，强行参观同学的家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强行让同学给你做饭？

　　杜娟打着哈哈：“我不是馋，是好奇而已啦，大不了你请我吃一顿，我请你吃十顿！答应我嘛，就添一双筷子的事，你要不答应我，我就要道德绑架你了，怕不怕？好朋友到你家，你连顿饭都不给吃，我委屈屈。”

　　眼看着杜娟没吃到就要不依不饶，管晓弦无奈妥协：行吧，她怎么会遇见这么一个自来熟和厚脸皮的人呢。

　　看着管晓弦点头，杜娟呼出好大一口长气，找了个矮凳坐下，偷看已经转过身打算做饭的管晓弦，心里想着，自己可真是太不矜持了，都被这么拒绝了，居然还能坚持耍赖。

　　显然，为了跟这个看得顺眼的女生交朋友，她牺牲太多了。

　　管晓弦学着以前自己父亲那样，转身洗了个杯子，给杜娟倒了杯她从学校拿回来的矿泉水。

　　接着，她在厨房一角犹豫了。

　　按照父亲接待客人的方式，她应该给杜娟做饭款待她，但家里只有大米和一些干货。

　　而且她做的饭顶多算能熟能吃，她偷偷看一眼坐在小凳子上小口小口抿着水的杜娟，怀疑自己不是款待，是虐待。

　　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做饭，管晓弦硬着头皮翻出了家里的面粉，加水之后，用筷子拌均匀，捏成一个大团，待会就直接将这个大面团掐成一堆小面疙瘩放进去煮熟就行。

　　要是家里的挂面没过期就好了。管晓弦一边弄面粉一边想。

　　杜娟是见多识广的人。

　　她爸爸是棠平镇上有名的大厨，她妈妈是十里八乡干活最麻利的墩子，所以杜娟一直觉得做饭这事，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切好东西，往水里油里一放，熟了拿出来就是美味。

　　从管晓弦目前放油、加水，弄面团的动作来看，很正确，肯定好吃。

　　没一会儿，面疙瘩出锅了，热气腾腾的。只是，因为家里没什么东西调料了，所以只有面和水，以及适量的盐。

　　杜娟捧场地开始吃东西，吃饭的速度很快，吸溜吸溜地连汤都喝完了。

　　快得让管晓弦来不及忐忑，她眉眼暗暗闪过一丝满意，低下头去吃面疙瘩。

　　步骤都是对的，面疙瘩难度又不高，盐每加一次管晓弦还会尝一下，所以咸淡一点毛病没有。

　　但着实有些寡淡了，尤其是对吃惯了家里好饭好菜的杜娟来说，寡淡得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但杜娟从始至终没有提一句，反而是吃得鼻子都冒汗了，吃得很开心的样子。

　　“管晓弦，我是第一个吃你做的饭的人吧？”想了想，杜娟又严谨地补充了一句，“你爸妈除外。”

　　“嗯。”管晓弦鼻子轻哼了一声。不用除父母之外，这就是她第一次给别人做饭。她爸爸活着的时候，只要她爸爸在，她就能吃上爸爸做的饭菜。

　　可惜。

　　管晓弦应了之后便坐在原地，对着面碗陷入沉默，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杜娟傻，没感觉到气氛的怪异，捧着脸颊，看着埋头吃饭的管晓弦，笑着说道：“管晓弦，我发现你真好啊，长得好，读书好，还会做饭，如果能娶你做老婆就好了。”

　　“男的才能娶老婆。”管晓弦慢慢吃着碗里的面团，纠正道，“你才多大，就把嫁娶挂在嘴边了？”

　　“嗐，还不是我妈，最近老在家说我哥的亲事，她可挑了，这个家境不好，那个性格不好，我看她是想给我哥娶个十全十美的仙女。”杜娟拿起一只筷子，在空了的面碗里打转，“要是我娶老婆，才不让她做主呢？我只娶我喜欢的。”

　　“你只能嫁。”管晓弦放下筷子，伸手将杜娟的碗筷拿走摞在一起，起身打算去洗碗。

　　杜娟跟着站起来，从管晓弦手中抢过碗：“你做饭我洗碗，分工好，不会吵。”

　　管晓弦放下空了的手，看着杜娟从水缸里舀水洗碗，动作不怎么熟练，但也没有大错。

　　“这不是假设我是我哥吗，我哥当然是娶了。”杜娟将碗筷放进水里，一边洗碗一边拉着管晓弦唠嗑，“管晓弦，最近我有个烦恼。”

　　客人在洗碗，管晓弦只能陪着：“怎么？”

　　“你一心埋头读书，所以不知道，最近好多人在背地里说我坏话。”

　　“说你什么？”管晓弦抬起头，有些愕然，她觉得杜娟人缘很好，自来熟，哪里像是混不开的样子。

　　“她们说我没骨气，每天跟个哈巴狗一样跟在你后面。”杜娟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低落，但实际上偷偷用余光观察管晓弦的反应。

　　“他们说像你这种读书好的人，以后会上最好的大学，去外国人的公司里当顾问，而我呢，只能托爸妈的关系去某个厂里的食堂上班，做到顶天了，也只能给你做个做饭的保姆。”

　　管晓弦皱了皱眉，但没有说安慰的话。

　　说句老实话，她这么努力，不就是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吗？她必须读书走出去，让那些把算盘打到她身上的人，高攀不上她。

　　“唉！可惜她们没想到，我不会做饭。”杜娟耸了耸肩，“你以后收我做个择菜的保姆呗，我妈说我择菜还可以。”

　　“然后我给你做饭做菜？”管晓弦反问道。

　　“那感情好。”杜娟嘻嘻一笑。

　　管晓弦淡淡地瞪了她一眼，垂下头思考，最后说出了一个不像是她会开口说的话。

　　“那……我给你补习？”

　　说出去的一瞬间，管晓弦就后悔了。

　　给杜娟这种基础差的学生补习，算是投入和产出严重失衡的公益事业吧。

　　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高考，考出头的能有多少？

　　对她来说，在棠平中学这种教学质量一般的学校里，每一分钟都不应该浪费。

　　可话已经说出了口，管晓弦没有脸再收回来。

　　“好呀！”杜娟甩了甩手上的水，高兴地站起来，脸上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那放假这几天，你帮我补习吧，去你家还是我家！”

　　看她兴奋的样子，管晓弦怀疑杜娟高兴的不是补习，而是整个假期都能跟她在一起玩。

　　不管如何，补习的事到底还是定了下来，又因为管晓弦不习惯去别人家，最后定下了就在她家补习，就两个人，没有人打扰。

　　杜娟知道管晓弦很重视学习成绩，所以她不占用记忆力最好的早上和阳光最好的下午，下午四五点才过来，每次带许多杜娟爸爸做的鸡腿、鸡蛋、红豆粥，让管晓弦吃得饱饱的。

　　再然后，伴着渐渐昏暗的夕阳，补习一个多小时左右便收手。

　　太阳沉下山去，杜娟就不学了，她不想累着管晓弦。

　　一个长假结束，杜娟勉强能答上一两道数学的大题，管晓弦想，如果自己愿意多付出点时间精力应该会更好，但杜娟却觉得已经很好了。

　　“你学十分钟比我学八小时都有用，我们要善于分配时间。”

　　后来，管晓弦反思过，虽然她从未想过回应杜娟的喜欢，但她能够把杜娟始终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很大程度是因为，杜娟的得寸进尺，总能在留下痕迹的同时，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心底的那根线。

　　连她的冷漠和自私，杜娟都一并尊重且保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