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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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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会改变什么?
五年,城市的飞舞流光早已穿透了她的心脏,有些事情只能遗忘,有些事情早已变成日久迷殇,只有那份爱才是最真实的。那一刻,他站在舞台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唱着为她写的歌。他,还是那个妖冶俊朗的他,脸庞划过不失温情的桀骜之气,身上散发着拥吻她时熟悉的温柔。她,却已不是原来那个单纯柔弱的她,娇嫩的脸上挂着妩媚的笑,随着他的歌声轻轻挥舞着手中闪烁的荧光棒。纵使她只是人群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单薄的影子,她知道,他的目光一定寻得到她。他和她的故事里充满了甜蜜、欲望、曲折和牵绊。细细想来,回味无穷。
故事要从她二十岁那年说起。二十岁前,她一直活在完满的童话中。
她的人如同她的名。初静,初始之水,心明几静。她拥有如雪的肌肤,樱红的薄唇,挺直的小鼻梁,幽波似水的明眸,乌黑及腰的秀发。外婆总说她就像上天赐来的仙女一样。她很美,也很快乐。
她来自一个叫做清水镇的南方小镇,父亲是人人爱戴的镇长,母亲是镇医院最有名的外科医生。她深知自己见识浅薄,却并不急于去见识外边的大千世界,她宁肯只做一只快乐的井底之蛙。她爱这里几乎每日都要光临的濛濛细雨,她爱那绿油油的大片农田,她爱那群翠环抱的幽宁河水。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光着脚丫在幽宁河的堤岸边和一个男孩玩耍,他是黄雪颂,和她同年同月出生,只比她大两天。从小到大,雪颂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守护在她身边。她眷恋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肥皂水味道、他粗短而硬挺的发、他略显厚重又很有质感的嘴唇,还有他那双时常露出慵懒和疲倦的眼眸。只是,这一切只能成为记忆中的眷恋了。
初静的父亲早就答应把女儿许给黄家的。农村的习俗,女孩十七、八就可出嫁了。初静十七岁的时候,黄雪颂的父母来提亲,她偷偷躲在门后,看着客厅里的大人们喜笑颜开地讨论着婚事的办法,心里激荡着说不出的浓浓甜蜜。几天后,雪颂的祖父突然去世。农村的习俗,守孝要三年,喜事只能拖延下来。她不责怪谁,她只是有些许的遗憾。那时她只能坐在后院的竹椅上,一整天一整天的发呆。外婆看到她发呆的样子总会笑着摇头,不语。
十九岁时,她高中毕业。家里没有要让她念大学的打算,她自己也没有那样高的追求。对乡下女孩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人家,何况,她心里已经有认定的人了。于是,她以为,她只需要等待而已。黄雪颂高中毕业也没有考大学,而是选择了去城里打工。他离开镇上的那天,把她约到了幽宁河边,给了她一块小小的碧玉坠子,说是祖父留下来的,给她做个念想。雪颂嘴笨,想要表达一个意思通常要解释个三四句。初静却总是耐心地微笑聆听,她是何等地聪慧明事,但也只是微笑着点头而已。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雪颂拉着她的手,久久都不肯放开,突然在她的额上留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然后毅然决然地大步离开。她瞪大了明眸,惊异了半晌,这是她从他那里得到的第一个吻,这是离别之吻,也是定情之吻。望着他早已长得英挺而高大的背影,她站在原地,下定决心以后永不放弃地等待。等他回来,她必将成为他的妻子。
黄雪颂给她的信通常会在月初寄来,那些不长不短的文字可以让她整整回味一个月。她开始在镇医院上班,成为了一名小护士。她每天除了认真学习各种护理知识,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就是雪颂说过的话语、曾经的表情。终于在他离开接近一年的日子里,她意识到他已经不再写信来了。她开始心不在焉,做错这个、忘记那个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有一天,她被母亲叫到了办公室,她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二十岁的初始,她又做了一个决定。她不敢告诉强势的父亲、多愁善感的母亲,只是偷偷告诉了善解人意的外婆。外婆躺在摇椅上,微笑地望着她,说:“静儿,不要后悔。若是你寻不到了,或是寻到的已经变了,就要抽身回来。你是属于这里的,别人带不走你,除了你自己。”
她点了点头,留下一封信,只带了几件衣服和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压岁钱,坐上了北去的火车。
初静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见到各式各样的人。她窘迫地坐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不是因为她身上那件白底蓝花的衣衫太土,也不是因为她的腰身太纤弱,只是因为周遭坐着的人都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她走出来了,她终究要看一看外边的天空了。城市是个什么样子?会有古色古香的弄堂旧宅吗?会有清澈见底的幽宁河水吗?会有淳朴真诚的笑脸吗?她不敢有幻想,她只希望她要去的地方有黄雪颂的踪迹就好。她是不是疯了?这是个好问题。只是她已经不能权衡。她二十岁了,按家乡的习俗,她早该嫁了。只是,她只能成为他的妻子,所以她必须去有他在的地方。
C城,是个海滨城市,听说是个好地方。
二十九个小时的旅程,对于初次坐在硬板椅子上的她来说,是煎熬。下了火车已是深夜,她把自己扔到北方城市的寒冬里,才发觉身上的布衫已经不足以御寒。她那张淡雅秀美的小脸一点也没有老土的感觉,只可惜衣装太过时,与这座时尚的城市毫无相容之处。她走出火车站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找个容身之所之类的现实问题。在幽暗的路灯下,她只能借着人类本能朝有光的地方前行,她打算先找个宾馆住下。
她感到寒冷,止不住咳嗽。她走到了一个通向地铁站的通道口,隐隐听到了悠扬动听的旋律。她不知道,那时候那个人唱的歌叫做《shape of my heart》。她有些畏惧地前进着,在通道里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弹吉它的男人。四下望去,确信这里只有她一个行人。她知道下火车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为什么这个时间还有人在这里唱歌?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男子身前摊开的吉他盒,那里面竟然有几个一块钱的硬币。她拉紧了衣领,只想尽快找到路。于是,她略过他快步前行着。
“姑娘,地铁五点半才开始有车。”那男子停下了吉他,善意地提醒着。他的声音有些疲惫,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质感和磁性,他是天生的歌者。
她停了下来,转身望着男子,这才看清他是个很年轻的人,他有着轻扬的眉、明媚的眼,眼眸中的幽光充满了亲和,他的五官天生就被刻画得极为精致,尽管脸色过于苍白,看上去还是个阳光气息很足的大男孩,那难以抵御的帅气让她都不能移动目光。于是她认定他不是坏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想去苏路区。”
“苏路区?那可大了,你要去苏路区的什么地方?”男子显然是很热心的。他看到了一张很美丽却未谙世事的脸。他知道这女孩儿一定是从乡下什么地方来的,她的口音还有着浓重的南方味道。他也是个外乡人呢,所以他觉得有义务帮她。
“我……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得先找个地方住下。”她摇了摇头,清澈的美眸天真地眨了眨。
他疑惑地问道,“那……那你来C城做什么?”
“找人,咳咳……”她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你找的人是在苏路区吗?那在苏路区什么地方?”
“我……我说了……我不知道……咳咳”
“你在这个城市里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投靠吗?”
“没……咳咳……没有……”
他注意到女孩似乎是感冒了,无奈地说道:“你穿这些太少了,没有厚一点的衣服吗?”
“没有……我背包里的衣服都和身上的差不多单薄……”
他叹了口气,又挠了挠头,说道:“你要找的人是做什么的?”
“他在工地打工,不是做苦力的是做技术活的,他叫黄雪颂,你认识吗?”她急切地问道。
“我……我怎么可能认识呢?”他又叹了口气,“C城是新兴城市,光建筑工地就有几百个,即使你认定了要找的人就在其中一个工地里,这个寻找的过程也是很漫长的。你就这么只身一个人来了?”
她很失落,她本以为眼前这个善良的男子会给她一些线索的。
看见她眼睫低垂的样子,怜悯之心渐渐生出,他轻声问道:“你要找的是你什么人啊?”
“他……是我男朋友。”她抿着嘴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他愣了一下,纤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着下巴,他来到C城半年了,见过了太多的是是非非、尔虞我诈,还从未遇到如此清澈单纯的女孩。他从她的眼波里、从她嘴角的忧郁里都可以读到单纯。他有些不忍心让她孤身一人闯荡在这个不安全的世界里了。沉思了一会儿,他试探性地提议道:“现在太晚了,找旅店不方便,而且很多小旅馆都不安全。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先跟我回家。我那里有一些女朋友冬天时的衣服可以借给你穿。反正我也要下班了。”
“去你家?”她有些不安,可是她无处可去了。她反复审视着他善意的眉眼,最终确定他一定不是坏人,况且他还提到了他女朋友,三个人呆在一起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保护自己没有错。不过,你看上去似乎感冒了,还是得尽快找个地方取暖吧。我建议你先回火车站的候车室呆到天亮,然后再坐地铁去找人吧。”他一边收拾着乐器,一边说道,声音依然温和。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她的嘴角勾起好看的笑容,“我跟你回家。”
他又愣住了,那抹笑容似乎在他的心里开了花,那是沾着露水的洁白百合吗?好美。他咬着唇,忽然想起好友齐筱玉在电话里对他说过的话——“你啊,是根木头,表面感性内心麻木,真正能打动你的人似乎一直都没有出现呢。司徒不是你的茶,你们分手是早晚的事情。”他是木头,可是他忽然觉得自己被触动了。
难道,在这北方城市的清寒黎明之前,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杯茶?或许,这一切只是迷离的梦境?
他走在她的左边,一起出了地下通道,他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却没意识到这次同路会引出一段多么绵长的羁绊。过往的一切让他明白,这世界上不存在巧合。所谓巧合,不过是一算事先安排好的阴谋而已。而他和她的相遇,又是由谁安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