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天使物语》夕阳住风

2、各自的心思

　　领教过了藤木的厉害，我乖乖地在房间里写作业。桌上的手机亮了又灭，小鸟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书架上，和岳人在袋鼠滑梯前的合照有些落灰了。今夜看不见月亮，星星倒是零零落落挂着一些。
　　没有纷杂的喧闹，也没有都市的尘埃，琴声透过初春的朝晨，畅通无阻地治愈着谁人的心……
　　“糟糕。”
　　片刻走神的功夫，钢笔的墨水就顺着笔尖将练习册渗湿了一片。
　　我伸手去拿窗边的抹布，一颗星星恰好从天空划落。
　　是流星！
　　还会相遇吗？
　　我愣了一下。没有来得及许愿，星星已经黯淡了。
　　我从书包拿出了画本，抽出一根笔，随着脑海中浮现出的身姿摆动着。
　　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我走出阳台，往下看去，庭院里竟洒满了闪耀着雪白亮光的星星，悠扬的琴声此时乘着夜樱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莎白小姐，醒醒，向日同学已经来了哦。”
　　然后，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传入耳朵。我猛地一睁眼，眼前的画面就像被突兀地剪裁掉一样：天已经亮了，我正趴在书桌上；练习册上的墨水早已干掉，抹布还盖在上面，手机屏幕挤满了未读消息，晃动的钟摆倒映在相框的玻璃上。
　　“嗯……马上来。”
　　我应了一声。走出阳台，庭院里是盛开的蔷薇，鸟声不绝于耳。我拿起静静躺在凳子上的画本，心底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慢慢冒出了苗头。
　　我把画本收回书包里，洗漱了一番，下了楼。
　　“慢死了慢死了！昨晚绝对又在玩什么游戏了吧，消息也不回。”刚在饭桌前坐下，岳人就凑上来，向我抱怨。
　　我这才点开消息，内容其实很无聊，都是一些扯东扯西的话题和反复的轰炸。
　　“才没有玩游戏，我在创作，懂不懂啦？不像某些颜文字狂，天天就只知道上网冲浪。”我咬了一口面包，说道。
　　“你说谁是颜文字狂啊？”岳人听了立即反驳，“反正又是那些什么狮子老虎派，肯定没有漫威好看。”
　　“你是说野兽派吧？”
　　“什么样都行，就是那个。”
　　我无语地瞥了岳人一眼，继续吃早餐。
　　“所以，画了什么？让我看看。”
　　“不给。”
　　“切。”岳人撅起嘴，用背对着我。他望了一眼挂钟，然后把我拉了起来：“别吃了，要迟到咯！”
　　电车上，我呆呆地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听着每到一站就响起的机械的报站声，我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垂，最后自然而然靠着岳人睡着了。
　　岳人并不作声，只是轻轻地挪动身子，把肩膀靠近一些。他显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会吵醒睡梦中的人。平时是那样孩子气的他，此时意外地像一个温柔的大人。
　　他久久凝视着，墨蓝色的眼睛欲言又止，揣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又放松。片刻，他的嘴唇终于轻轻张合，但声音很快就被电车的呼啸声所淹没。
　　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学校，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没到上课时间，班里的同学仍在嬉戏打闹，也有三五成群分享自己假期生活的。而初来乍到的我，暂时处于观望状态——毕竟像我这样赌气来到一个陌生班级的人还是少数。
　　“嗨，松同学，早上好呀。”坐在斜对面的原直子走到我面前，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嗯，嗯。早上好。”我感到有些突兀，愣了一下，才回应道。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原直子在班里是十分活跃的存在。她的性情爽朗，大大咧咧，还有几分大姐头的感觉。然而相比起她的性格，她的外貌却显得可爱：小小的短脸，讨人喜欢的小鹿眼睛，其余的五官虽谈不上惊艳，但绝对端正；目测一米六五左右，比例是标准的八头身。
　　“那个那个，听说……”原坐过来，凑近脸，用那双圆滚滚的小鹿眼望向我：“松同学和D班的向日同学关系很不错吧？”
　　“呃……算是吧。”
　　“太好了！是这样的，我的朋友由莉很想认识一下向日同学，不知道松同学可不可以友情提供一下他的line账号呢？”原说罢把一直缩在她身后的樱井由莉推到我的跟前。
　　“直子！你在说什么啦！没有的事。”
　　樱井给人感觉弱弱的，有些害羞。待她发觉自己被推上来后，羞得捂住了面颊。
　　“没关系的，由莉！”一旁的原显得十分豪爽，她拍了拍樱井的背，为她打气。
　　“其实，我十分崇拜向日同学，不但网球打得好，玩滑板的时候也很酷……”樱井满脸通红，说着，就躲回了原的身后。
　　“告诉她吧，拜托了！”原抓住我的手，一脸真诚地请求道。
　　“知道啦。”我撕掉本子上的一页，写上岳人的账号，然后塞到了樱井的手里。
　　“太好了……松同学，谢、谢谢你。”樱井接过我的纸条，红扑扑的脸颊上立即浮起一丝笑意。
　　“太感谢了！对了对了顺便我……”
　　“直子！”还没等原说完，樱井就一把拖走了兴奋的原。
　　“妹妹头那家伙……不赖嘛。”
　　也许这就是青春的气息吧！
　　我故作大人似地摇了摇头。
　　“要是也有人替我要他的line账号就好了呢……”我看着笔记本上的缺页，托着脸，手指在桌子上划圈圈。
　　午休时间，我来到教学楼旁的老樱花树下，这是我时常会来的地方。树荫下有一条长椅，我坐到上面。天空无垠广阔，树影微微抖动着，温柔的风撩过面颊，轻轻卷起的青草香气与落樱相互交融；太阳点亮了这片小小的粉色世界，散发出梦幻般的芬芳。一只鸟儿啾啾掠过，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又开始在意起那个少年。他的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吗？
　　我拿出一直收在包里的画本，在众多粗犷的画作中，一张柔和的粉调水彩画格外显眼。我轻轻摸着画中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
　　D班的家政老师因为生病请假了，因此由我们班的田中老师一并来上课。今天的课题是小组合作制作一个蛋糕。岳人似乎很高兴，还没有等老师说完，就已经把我拉到他那边。
　　还是站在一旁的原手疾眼快，她立马拉着樱井来到我们面前：
　　“让我和由莉也加入你们吧，这样就正好凑够四人啦！”
　　原向我疯狂眨眼，然后用手肘撞了撞樱井。樱井起初还愣愣的不知所措，会意后，她害羞地低下了头。
　　“好的。”我点点头，岳人有点懵地望向我。“这个拜托咯。”我递给岳人鸡蛋和碗，投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让我来准备奶油。”樱井把鲜奶油和白砂糖拿到自己面前，与岳人目光相接的时候，她腼腆地笑了一下。
　　岳人望了樱井一眼，眼神写满困惑，他向我挤眉弄眼，分明在问什么情况，我只是淡定地回以他无事的口型。
　　其他人也很快分好了组，熙熙攘攘地准备了起来。直子在水槽边准备装饰的草莓，我则帮着岳人打下手。
　　“面粉加太少啦，对对对……笨蛋，太多啦太多啦！”
　　“啰嗦，我知道！”
　　我在岳人旁边东指指西指指，把他搞得有些毛躁。他时不时停下来驳我几句，余光总感觉有视线在关注他。
　　“你是不是把我的line账号给了那个女生了？”
　　面对在对面时不时偷瞄他的樱井，岳人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把我拉到一边，此时左手还抓着打蛋器。
　　“呃？是的。那么凶做什么嘛，她挺可爱的不是吗？”我看了一眼正伸长脖子看向这边的樱井。
　　“果然是你！可恶的莎白！”岳人语气激动，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只能用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瞪着我。
　　“这不是挺好的吗，证明你这个妹妹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人气的嘛！”看着岳人炸毛的样子，我拍拍他的肩，笑道。
　　“切，我才不关心别的女生。”岳人小声嘀咕，像小孩子一样把嘴撅了起来。
　　“你说什么？”方才明明还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忽然就变得扭扭捏捏的，这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岳人转身回到位置上。
　　“切，莫名其妙。”我也回到了位置上。
　　在其他小组相互配合得热火朝天时，我们小组就显得有些沉默。岳人始终一言不发地搅着蛋糕糊糊，本应发挥作用的原这个时候却意外安静地在做草莓雕花，站在对面的樱井还是时不时偷偷瞄着岳人，满眼是既羞涩又幸福的笑意。
　　“喂，可以的话，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
　　我正要去给烤箱预热，却感受到了身后并不友好的气氛，岳人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向日同学……其实我一直很崇拜你，我对你……”樱井有些慌张，但她还是绕过桌子，走到岳人面前，她的手往围裙上蹭蹭，攒足了勇气。
　　其他小组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少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抱歉，我对你没有兴趣。可以的话，请不要来烦我了，你让我感到很困扰。”岳人显得很不耐烦，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面对岳人如此直接的回应，我和原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方才还一腔热情的樱井顿时愣住了，刚攒起的勇气马上就被戳漏，将她击落得措手不及。
　　樱井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烧着了，更多的是羞愧难当。她感觉脑袋有些发胀，甚至有些摇摇晃晃了。她的眼圈开始发红，泛在眼皮底下的泪光清晰可见。
　　岳人一时也愣了神，他说这种话显然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眼看不理也不是，劝也不是，最后也只好顶着周围的目光，冲出了课室。
　　“向日同学？”捧着一堆器具回来的田中老师一脸迷惑。
　　我看了看泪光闪闪的樱井，又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岳人，只好跟了出去。
　　“果然向日同学喜欢的人是松吧……”泪珠一粒一粒的从樱井的脸颊上滑落下来，一旁的原只能默默抚着樱井的背安慰她。
　　因为家政课上的事情，我和岳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每天放学路上都很多话讲的岳人，今天异常沉默。在这晴天丽日，夕阳是那么热烈，岳人的脸被照得赤红，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墨蓝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他的鼻梁虽算不上挺拔，但好在有一个漂亮的弧度，只比鼻子略宽一点的嘴唇正紧紧抿着。若不是那英气的眉毛和脖颈上隆起的小喉结，这样精致的五官，再配上修剪整齐的波波头，不仔细看，真的会误以为是一个女孩子。
　　“哈哈，以前没注意到，岳人你还挺俊美的嘛。”我打破沉默，试着找些话题。
　　一路赌气不吭声的岳人在听到这番话后脸唰地红了，原本紧紧抿着的嘴巴一下放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像极了一条雨天浮出水面呼吸的鱼儿。
　　“line账号的事情，对不起啦。”我扯了扯岳人的袖子，小心翼翼地等待他的回应。
　　“算了。”岳人垂下了头，一路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但是家政课上，会不会太过了？对方可是女孩子哦。”
　　“不感兴趣的女生，比起委婉的话语，不如明确地拒绝。”岳人语气很平稳，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想不到平时有点吵，又有点孩子气的岳人，对待感情如此干净利落。
　　“原来如此。不感兴趣的女生啊……好想知道岳人感兴趣的女生是什么样的呢。”
　　“吵死了！”岳人的脚步定了定，随后加快了步伐。
　　“搞什么啊，真叫人不爽。”我啧了啧嘴，只好快步跟上。
　　月台上，我站着，岳人坐着。我时不时探头去看看电车来了没有，岳人则心不在焉地刷着ins。我打开手机，刷到了一条樱桃芭菲的分享。我回头望向岳人，他没有抬头。
　　我们最后还是在沉默中迎来了电车。
　　电车缓缓进站，车门打开，放出一波匆忙的人们，紧接着又迅速被另一波同样匆忙的人们鱼贯而入。大人们嘴里常说，东京是座冰冷的大都市，人与人之间是接踵的距离，心与心却是与月亮的距离，这是大人的世界。
　　只要有爱的话，这样的世界便永远不会到来吧。
　　我站在一旁，不自觉地那么想。
　　我望了一眼身旁的岳人。我们之间，是否也有大人的壁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