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9、第八章 儒雅的人形妖怪

　　当宁柏来到无名斋时，凤九离正手举夜明珠，围着阶下的白瓷灯塔仔细研究，不时转头跟小锦讨论几句。
　　小锦首先发现他，径直飞来落在他肩上，亲昵地蹭他的脖子。他抬手拍了拍小锦的小脑袋，含笑看向凤九离。
　　凤九离身着一件白色束胸襦裙，外罩绿色纱衣，头上只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剩下的头发编成辫子搭在肩上。此时她手里捧着夜明珠，笑吟吟地看向他们，小脸还是那样稚嫩，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
　　宁柏这厢还淡定的与凤九离对视着，那厢凤氏父子已激动得不能自已。
　　两个道骨仙风、鹤发童颜的老者激动得哆哆嗦嗦，几步跑到凤九离面前，就要下跪。
　　凤九离哪能真让他们跪下，虽然已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们都是自己的晚辈，实际上并没有自己老，但看着两人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样子，她就觉得受了这一礼，说不定真要折寿了。
　　她伸手拉住两人，“不要跪，不要跪！我们好好说话！延平、明祯，你们都好吗？”
　　“姑姑！”凤延平老泪纵横，反手拉住凤九离的衣袖，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一旁的凤明祯也抹着眼泪，眼巴巴地看着凤九离，完全破坏了最初仙风道骨的形象。
　　凤九离满头黑线，一边给凤木宸递眼神：这虽是我的侄孙，但也是你的老爹和爷爷，哭成这样，你不好在一边看笑话吧！后面可还跟着个妖族族长呢！
　　凤木宸接收到“求助信号”，连忙上前，扶住凤延平，“祖父，父亲，我们到屋里坐下慢慢说吧。”

　　几人进入客厅，分宾主落座，宁柏是客人，被让到左侧上首，凤木宸陪坐于下首，凤延平和凤明祯坐在了对面，凤青轩则与景琪一起张罗着给厅内各位倒茶。
　　凤氏父子还是坚持行了跪拜礼。
　　“凤氏第三十六代孙凤延平，第三十七代孙凤明祯，拜见圣女姑姑！”
　　凤九离无奈地点点头，招呼他们坐下，这才转头看向她一直非常感兴趣的人——宁柏，一双凤眼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这宁柏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俊秀非凡的长相，而是周身宁静温和的气息，让人一见就不由得放下心防，平静下来。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身材高挑修长，一身青色长袍，头上用青色发带束发，再无其他装饰。此时他唇角上翘，笑眯眯地与凤九离对视，丝毫不介意凤九离放肆的视线。
　　活着的人形妖怪，好想摸一下啊！
　　凤九离正蠢蠢欲动，忽然听见小锦喊她，回魂后才发现屋里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她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向宁柏拱手道，“多谢宁族长莅临影山派，怠慢之处，还请宁族长多多包涵！”
　　“圣女客气了！”宁柏拱手回了一礼。
　　凤九离强压好奇心，转头看向凤木宸，“木宸，我的事你已经向几位交代过了？”
　　凤木宸未及答话，凤延平先开了口。“我们来这之前，木宸已说明了姑姑这些年的奇遇和现在的情况。姑姑放心，影山上下一心，定能保护姑姑安全。”
　　听到这里，凤九离不禁心中一暖。
　　这些就是她的亲人，发生多么匪夷所思的事也会无条件信任她，保护她的亲人！
　　凤九离笑着向凤延平颔首，又敛容道，“谢谢你们！但我不能永远呆在无名斋里，接受你们的保护。当务之急我要尽快恢复修为，对门众也要有所交代才行。”
　　“关于这件事，上午我们商量了一个对策，姑姑看如何？这几天我会向七室长老说明情况，然后组织门众准备开山仪式，重开影山山门，姑姑还像过去一样主持祭祀大礼即可。待仪式过后，姑姑可以身体不适为由，告知门众即将闭关修炼。至于修炼的事……”凤木宸看向一直喝茶不语的宁柏，“要劳烦宁族长帮忙了！”
　　宁柏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瞥了凤九离一眼，微微一笑道，“没问题，圣女能到落日谷闭关，妖族自然十分欢迎！”
　　“多谢宁族长！那么仪式过后，就请姑姑与宁族长及祖父一起去落日谷闭关修炼，有了宁族长的帮助，相信姑姑很快就可以恢复。门中事务，父亲会留下与我一同主持，姑姑只管放心闭关。青轩，你替姑姑准备行装，到时一同前去，随侍左右。”
　　“是！”
　　“好，就按你说的办吧。”虽然疑惑为什么要去落日谷闭关，但凤九离很聪明的选择不问，反正凤木宸不会害她。“只一件，我想亲自向长老们说明情况。”
　　凤九离见凤木宸几人都点头应是，也微微点头，“闲事商量完了，咱们做点正事吧。今日我设宴款待宁族长，却因祭拜父母耽误到现在，想必大家都饿了，咱们吃饭吧！”
　　本来见她神情严肃，众人都以为她有其他重要的事要讲，结果居然是要求开饭，众人齐齐一愣，而后不禁莞尔。
　　这样的话，原来的凤九离是不会说的，她真的与过去不同了。

　　景琪安排的晚宴十分丰盛，凤延平父子开心之余，多喝了几杯，最后醉眼朦胧地看着凤九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嘟囔些什么谁也没听明白。最后两人被凤木宸带回流云堂休息，而宁柏住进了凤青轩的小院子。
　　当夜，凤九离靠着温泉池细腻的池壁，凤目微闭，脑中整理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从灵魂的融合，晚上的会面，到以后的安排和自己要做的事。
　　小锦因为见了宁柏，又听说不久后要回落日谷，一直非常兴奋。她在池边跳来跳去，絮絮叨叨地跟凤九离说话，什么落日谷有多么多么漂亮，里面有什么妖怪在修行，还有以前跟阿宝一起淘气作弄其他妖怪的各种事迹。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宁柏身上。
　　“族长对我们特别好，我和阿宝怎么淘气他都不生气，犯了错也不过就是罚抄书，阿宝抄，我来磨墨。阿离之前对我们虽然好，却不喜欢跟我们一起玩，对人也冷淡，除了凤氏子弟外只与族长比较亲近。我跟阿宝私下就想，以后阿离跟族长做仙侣就好了，到时也搬到落日谷去住！”
　　凤九离听到这，突然张开眼睛，猛地抓住小锦的尾巴，把她提到眼前，眯着眼睛道，“嗯，仙侣啊！你们还YY什么了，从实招来！”
　　小锦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不敢再扑腾翅膀，小脑袋拼命地想着对策。奈何之前的凤九离对她太过放松，十分好应付，且还有阿宝挡在前面，小锦实在缺少“对敌”经验，现在想出个奇招，也没什么可能。只好闭上眼睛，耷拉着翅膀装死。
　　“哼哼，敢装死！我可放手了，下来跟我一起洗个热水澡吧！”凤九离说着作势要将小锦塞到水里。
　　小锦吓得脖子挺直，翅膀张开抱住凤九离的胳膊，两只小短腿也扑腾着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嘴里不断求饶：“阿离，阿离，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凤九离哈哈大笑：“就你这个胆小的样子，还敢学别人乱点鸳鸯谱！说吧，还在我背后做什么了，从实招来！”
　　“我说，我说，阿宝和我有几次受伤生病是装的，其实是想让你带我们回落日谷找族长医治，顺便在那边多留几日。青衣姐姐说，男女之间都是要朝夕相对，才能日久生情的。”小锦感觉凤九离的手一抖，以为她要放手，吓得翅膀收得更紧，“还有那次沈源落水，是我们捉弄他的。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了，真的！”
　　凤九离听到“沈源”这个名字不禁一怔，见小锦瑟瑟抖着，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不忍心再吓她，双手抱住小锦的身体，轻抚了抚她炸起的羽毛，将她放在了池边。小锦吓得翅膀都张不开了，努力地迈开小短腿儿挪啊挪，朝远离凤九离的方向移动着。
　　凤九离一下子被她逗笑了，刚刚郁结在心中的闷气也随之消散，一伸手将小锦捞回来，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小东西，敢骗我，哼，以后再敢骗我，就拉你来洗澡！”

　　翌日，凤九离一早出去晨练，在山上跑了小半圈回来，进门就看见凤家几口都在屋内喝茶。
　　我这无名斋什么时候改茶馆了，一大早都跑来灌水！
　　凤九离心里吐槽，朝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直奔主题：“你们有事？”
　　几人见她紧身短打，一头是汗，忙让她先入内更衣。
　　凤九离也不客气，把一群男人扔在屋里，带着景琪去了内室。
　　景琪熟练地张罗着给凤九离挑衣服，绾头发，最后将白玉簪花别在凤九离鬓边。
　　凤九离老实地坐着任景琪捯饬，见她仔仔细细为自己打扮，不由笑道，“看你这样子，总觉得你在给自己女儿梳妆呢！”
　　景琪闻言一愣，见镜中凤九离笑得眉眼弯弯，明白是在打趣她，也笑了起来。“我刚到山上的时候，还是姑姑手把手教我梳头发的。现在我已经老了，姑姑还是这般年轻，我倒是想跟在姑姑身边，侍奉姑姑。”
　　“我没意见啊，只怕木宸要怪我占了他娘子！”凤九离促狭地对着镜中人眨眼。
　　本以为景琪会出言辩驳，没想到却涨红了脸，满是小女儿姿态。她本来生得秀丽，虽然年纪不小，但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几岁，这一番羞涩姿态更是引人遐思。
　　看来夫妻感情不错啊！“嗯，我这个媒人做得不错，琴瑟和鸣，相当美满！”凤九离收起笑容，严肃道。
　　“姑姑……”景琪脸上越发烧得厉害，轻晃着凤九离的胳膊告饶，曾经因凤九离种种怪异表现而产生的隔阂全部消去。
　　姑姑眼中的关怀依旧，只是变得开朗会开玩笑而已。景琪心里一酸，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凤九离扬起嘴角，笑道，“还说自己老了，不过是个样子，底子里还是个小姑娘！”左右打量自己，见已穿着妥当，就起身与景琪携手转去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