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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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归我了。”
五娘用鞭子指了指挨挨挤挤堆在一起的人群，毒辣的眼睛精准地挑出几个勉强可以上手的材料，这批货质量是不好，还是能挑一些做备用，可惜……她瞥了一眼正冷冷盯着自己的剑疯子，她还不想被这疯子盯上。
“既然如此……我就要那一个吧。”
暗羽摇了摇扇子，温和一笑，顺水推舟，见此，剑一才移开冰冷的目光，看向那些成色不好的坯子，立刻有黑衣人走了过去，粗暴地抓着被挑中的材料走到三人面前。
——何谓材料？
——自然是这些需要他们这些工具锻造成才的原坯。
绝天宫是江湖上有名的魔道门派，实力之强，能跻身一流之列，虽有门派之名，实质上却是由燕家完全掌控的家族势力，除了燕家一脉，其余皆是奴仆侍从。
为了保证绝对的掌控力，每年都会有专人搜寻一批适合的材料填充，绝大多数都流入了目前最受宠信的暗阁，然后是培养专司各种情报的花阁，最后才是只会杀人的兵阁。
兵阁与暗阁性质类似，单说杀人这方面，暗阁更有效率，暗卫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只为了完成任务，而兵阁就和它的名字一样，培养出的兵人就如兵器一般，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用手中的兵器斩向敌人，从不会转弯。
因此久而久之，当代的绝天宫宫主便更看重暗阁，兵阁的存在渐渐边缘化，甚至隐隐有传言说宫主要取缔兵阁……
剑一沉默地看着前方被挑剩下的人群。
这一批的材料参差不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活不下去干脆卖身的青壮年也不少，要将这些还没被磨灭痕迹的原坯锻造成主人需要的兵器，可没那么容易。
而锻造过程中，损失十之七八的材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最后能成才的……可无论如何，剑一都不会降低要求。
抱着剑瞥了旁边的人一眼，五娘和暗羽识趣地带着挑中的材料后退，将主场让给了他——强者为尊是世界的规则，无论未来怎么样，即使兵阁真被取缔，剑一这样武力高强的属下宫主都是不可能放弃的。
“……这一批，是刀。”
剑一继续看着将要进入兵阁的人群，像是在观察，也像是在思考，片刻后，如剑般冰冷锋利的男人突然开口，摇着扇子装模作样的暗羽笑着道，“哎呀，看来他们运气不太好呢。”
被驯服的人群麻木地任由这些大人物决定自己的命运，毫不反抗，眼里只盯着被放在最前方的箩筐，被蒸腾的热气带着馒头的香味钻进他们的鼻子他们的脑子，让他们忘记一切。
砰——
三十把不带鞘的长刀被突然扔进人群，来不及闪避的人被刀刺穿，惨叫着摔在地上，人群隐隐骚动，一双双通红的眼睛像是野兽般警惕又畏惧地看着濒死的同类。
小乞丐茫然地眨了眨眼，溅到眼睑上的血缓缓流下，又很快在脸上冻成僵硬的冰痕。
“啊……”
小乞丐迟钝地看向脚下，在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瘦弱少年被刀从肩颈斜着插入雪地，热腾腾的红从伤口汩汩流出，少年侧仰着头，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最前方的食物，嘴巴大张着，却仿佛只是身体本能地从喉咙里挤出凄厉的哀嚎。
“啊、啊啊——”
小乞丐下意识后退一步，虚幻的吐息自耳边响起，像是蛇一样缠了上来，“小乞丐……”尸体从他身后弯下腰，空洞的眼睛温柔而慈爱地看着他，“他就是你呀。”
“是我……？”
小乞丐茫然地睁着眼睛。
“拿刀的，可活。”
冰冷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天边传来，小乞丐眼珠动了动，活……？
他笨拙地蹲下身，拔起少年身上的刀，呲一声，飞溅的血喷了他一身，眼睛有些不舒服……他低头抹去眼睑上的血，再眨了眨眼睛，恢复的视野突然闯入一只粗糙的大手，小乞丐便双手抱着刀，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压，刀刃轻易切开血肉，撞到骨头的那一刻，他本能地侧身往旁边一滚，伴着一声压抑的惨叫，半只手掌摔到了红色的雪上。
小乞丐摇摇晃晃地站稳身体，很久没有饱食过的身体疲惫又虚弱，可是……
瘦弱矮小的孩童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长刀，抬头看向逐渐将自己包围——准确地说，包围怀里长刀的人群。漆黑的眼眸不带一丝恐惧，只有让人不适的澄澈，仿佛镜子般倒映着世界的所有却不留一点痕迹。
“我想活……”
没有目标、没有未来、只拥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执拗的野兽喃喃，仿佛是躯体自发的本能，瘦削的双臂紧紧抱着刀，跌跌撞撞地冲向那群争夺同一样生机的同类，锋锐的利刃毫不停顿地切开所有触及的——不论是自身还是他人的血肉，顺利得像只是将刀放入柔软的血中。
“我要活……”
血与白染上干枯的黑发，被掼在雪地上的男孩咳出红色的雪，侧身躲过砸向胸口的拳头，与此同时，他本能地反转手臂夹着的长刀，上翘的刀尖顺滑地刺入俯身的人体，缩成一团的男孩紧随其后，落入跌撞后退的少年怀中，避开右侧抓向自己的手臂，而后，在盾牌被几只手撕扯的同时滚成一团从下方挤入混乱的人群。
小乞丐喘息了一声，精疲力尽的躯体重新压榨出微弱的力气，在一团乱麻的混战中，被本能趋势的野兽竭尽全力地寻找生存的方向。
为什么要活？
——不知道。
要怎么活下去？
——不知道。
能活下去吗？
——不知道。
只是……
“你得活下去，小乞丐。”
老乞丐站在旁边，厮杀的兽群穿过虚幻的人影，腐烂得只剩下白骨的尸体穿着褴褛的衣衫，居高临下，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他，像是感叹，又像是命令。
你都死了呀……
小乞丐茫然地想，他转动眼睛，空茫的瞳孔倒映出无痕的天空，一点凉意突兀落入眼球，他仿佛被什么提醒了，哦、对……我得……我得活下去……
活下去……吗？
“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忽然压在了还在盲目争斗的人群身上，像是空气突然变成了粘稠的液体，死死地压住了每一寸身体。小乞丐趴伏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他茫然地喘息，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他差一点就能杀死的敌人。
“你能活下来了，小乞丐。”
老乞丐蹲在他旁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上了一把刀。他生疏地挥了挥，然后用刀尖指着走向这边的黑衣男人，“喏，他是决定你接下来能不能继续活下去的关键。”
“要记得听话啊。”
“你得活下来。”
在黑衣男人走近来之前，老乞丐就背着手踩着小乞丐的头消失了。被突然踩了一脚的小乞丐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球转动着看向黑衣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抱着一把黑剑的男人，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把锋锐无比的利刃，幻觉似的刺痛袭上眼球，小乞丐迟钝地眨了眨眼，眼眶里都是溢出的眼泪……他恍然意识到，就和压着他不能动的奇怪压力一样，这也是属于男人的奇怪能力。
“起来。”
剑一在白净的雪地停下脚步，向活下来的人投下冰冷的目光，无形的压力骤然消散，小乞丐摇摇晃晃地和旁边的人一同站起，他没有看身边还活着多少人，只是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被自己抱着的长刀，等待着别人主宰自己的未来。
对了，活下来了……能吃馒头吗？
等了一会，还没有等到结果，小乞丐悄咪咪地避开黑衣人的方向，看向原来装着馒头的箩筐的地方，却失望地发现，他的视线被别人挡住了，他什么都看不见。
“把这些尸体扔到死崖。”
小乞丐不敢乱动了，他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巧巧地做一个什么都不想的木头。
“剩下的……清洗治疗之后带去刀窟。”
剑一看着剩下的二十八人，点出残废的失去价值的三个，挥手让奴役将剩下的材料按照流程处理。
小乞丐无比顺从，他跟随着能决定自己生命的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小乞丐得到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就是水的味道有点奇怪，洗澡的时候伤口又疼又痒，他差点就用手去挠了！
小乞丐得到了一个、两个热腾腾的馒头，还有热热的汤水！虽然味道有点奇怪但那是热汤水诶！
小乞丐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间，没有床没有被子，睡觉的时候也要抱着刀一起睡，还好能带刀鞘，不然睡着后不小心被刀割破喉咙就糟糕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
“二五，这是你的令牌。”
从这天开始，小乞丐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虽然这个名字只是暂时的。
三个月之后，他的名字就变成了二一，一年之后，就变成了二三，三年之后，是十九，五年之后，是十六，七年之后，是八号，十年之后……
是四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世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