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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预备役的狂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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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云壹在张助理他们出了门之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洗洗睡了。
他已经累得没有精神再去想兔子、阴谋或是其他……
玩个全息游戏会这么累是他之前没想到的。
如果意识就是俗称的“灵魂”,那么说好的“放飞灵魂”呢?
脱离了身体束缚的“灵魂”不是应该更无拘无束充满让人向往的自由吗?
怎么真的体验起这份“自由”竟然会辛苦成这样?
因为超乎想象的疲倦,蒋云壹睡了个悠长悠长的好觉。
在这个长达二十个小时的睡眠里,他做了很多梦,有兔子,有猛犸象,有沼泽触手,还有猪王……
还有潜水艇……
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远征》世界。
或许,不能叫“一个”。因为他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一个”。
四个世界像被掰成了无数细小碎片的饼干,这些细碎的场景碎块又掺合在一起,疏而不散,仿佛海中的沙丁鱼群,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庞大的整体,悬浮在黑暗宇宙中,凝聚为一团……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远征》,稀碎得,简直不成样子。
而这些……无论睡梦中出现过多少人,多少奔逃或追逐,多少诡异扭曲的迷途,在现实的时间里,也不过就是每段最长15秒的神经递质传递,眨眼即逝。
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里大脑活动趋于平缓,是真正进入沉睡的正相睡眠。
所以当他在二十个小时后醒来,所梦过的一切已是雪泥鸿爪,残留的影像之轻淡,就像它们根本没有出现过。
于是,这是睡了个好觉醒来的一天。
蒋云壹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洗漱过后,他按了呼叫铃。
很快门外响起护工的敲门声。
他坐在床边,按了床旁的开门按钮。护工进来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
“蒋先生,您这觉好睡!都差点吓着我们了。”
他没明白,用眼神表达疑问。
今天的护工是个四十多岁膀大腰圆整体很敦实的女士,面相福气,总是笑微微的,边进来给他收拾浴室刚才用过的东西,边用大嗓门耐心给他解释:
“听说您昨天中午就睡下了,谁能想一睡竟睡了这么久!今早老王和我交班的时候还说,他昨天进来看过您好几次,您睡得那叫一个沉,推您都没一点反应。吓得他赶紧把医生都叫进来了——好在您只是睡得深。”
她手脚麻利,很快就把浴室那点东西收拾妥当了,转出来又接着说:
“您光顾着睡了,中间连午晚饭都没吃,现在该饿坏了吧?”
蒋云壹确实觉得有点饿了,微微点了个头。她就又大大落落地笑说:
“那您点餐。我这就给您拿去。”
蒋云壹从床边上拉过装在金属臂架上的平板电脑,护工就又出了门。
蒋云壹看着今天的早餐食谱,心里想的却是刚才说的。
这一觉睡得久,他自己起床看到时间就发现了。但像护工大姐说的睡得那么死,他倒是没想到。
不过不管想没想到,他都睡了。现在睡起来,感觉非常好,比平时在家睡都精神。可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问题可能只在于,这是他还没能适应全息游戏副作用的表现。
很快他的早餐送到了,护工大姐并不啰嗦,问了他没有别的需要,便体贴地暂时离开了。
蒋云壹开始吃早餐,边吃边想今天的计划。
正吃了两口,又听到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他虽然大多数时间总是不声不响,但长期的卧病在床养出了敏锐的感官。
不同的人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往往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有的人喜欢趿拉着鞋,走路拖沓;有的人用脚跟下脚,声音特别重;有的人爱垫内增高,走起来声音咚咚的闷沉;有的人喜欢穿宽腿裤,走得还快,于是走路总带风,两条裤腿相互刮得“咵咵”的响……
走路之外,别的行动也是一样的道理。不同的人在无意间制造出的响动往往也在无意间透露着他身上的信息。
就比如敲门。
敲出的声响轻重缓急,跟敲的这人性格、这刻的心态息息相关。
现在轻轻的这两声,蒋云壹一听就知道这是第一次敲这门的人。很大可能还是没来过。
一想到多半又是陌生人,他就不太想见。
他本来就很要强。现在这个样子,对那些外人当然是能不见就不见。尤其是他吃饭的时候,他连那么和气的护工都不愿让她看着,更何况这些更外的外人?
但是这又由不得他。现在他是人在屋檐下,但凡会来找他的多半也不是来撩闲的。
之所以第一遍声儿他没动静,是因为那小心翼翼的敲法估计也不是什么急事。他就当没听到,也希望那人有点眼力价儿,过会儿等他吃完了再来。
但那人显然是没有。敲了一遍没见着反应,过了两秒,又开始敲第二遍。这回还响些了。
蒋云壹叹了口气,估计这人是见过了护工,知道他现在醒着,且就在房里好端端吃早餐呢。
在第三遍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终于按了开门键。
房门门向旁边悄无声息地滑开,他两手肘搭在床上桌边上,冷冷地瞧去,非得看看究竟谁这么不识趣。
结果门外边站的还不是一个人。
两个。
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看着估计也就十七八,脸上还有稚气。
尤其是那个女孩,门一开就微微向前探出半个身子,眼睛圆溜溜地好奇地朝房间里望。
这一望当然就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蒋云壹还没什么表示,那两人倒像是先吓着了。估计是没料到这房间布置这么简陋,空得只有一张床,两把椅子,一个床头柜,然后就是床边上那些仪器,别的家具一点没有。
在这种空旷到极点的空间里视线当然也不易受遮挡,无论是从外往里看,还是从里往外,都轻而易举就能碰上。
那两人本来来的时候就有些又兴奋又紧张,现在被蒋云壹冰冷的目光照着,顿时就又更显得局促。
虽然知道他是谁才来的,但现在看着蒋云壹胡子拉碴瘦削颓废的样子他们又不太肯定了。
“请问……您、您是恺撒大神吧?”
蒋云壹没回答,还是那么看着他们。
他们怔怔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个确定的信息,倒是从轮廓和眼神上自己逐渐依稀分辨出来了,于是不约而同立刻在门外恭恭谨谨地鞠了个小30度的躬:
“恺、恺撒大神好!”
等他们直起腰,蒋云壹还是没反应,那么看着他们。其实意思就是在问他们是谁有什么事。
然而他们和赵正飞一样,并不能领会他光用眼神表达的意思。蒋云壹不说话,他们也不敢动,光只傻愣愣地看着他等他发话。
蒋云壹等了一会儿又不耐烦了,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喝完低下头,继续吃他的早餐。
他要一直跟他们大眼瞪小眼,那两人还紧张。他现在一动,那两人顿时松了口气,也不用他招呼,自己就敛声屏气地蹩进来了。
“大神……”两人在他床前面站着,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们是MRG战队的,预预预备队员……”
“我叫井雨熙。”女孩说。
“我叫牛崇俊。”男孩说。
蒋云壹点了个头,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再次把头抬起来:所以呢?
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MRG的队员,身上不穿着他们标志性的红黑队服吗?
MRG虽然成立也有几年了,但跟stone这种老牌战队比起来算晚辈,实力也有差距。
任何行业都讲论资排辈,电竞圈当然也不例外。
MRG的第一任队长时昂出道的时候蒋云壹已经拿到了第一个世界冠军,所以他们虽然年纪相仿,但时昂见着他也得客客气气叫声前辈。
现在他在这两个预备役选手面前,那自然更是大大大前辈。
况且他战功辉煌,却又在巅峰时刻陡然离开,这些年一直留给圈内大众的都是各种难以企及的记录和诸多嗟叹。所以这二位今天不光是来看大神的,还是来看传奇的。
从昨晚意外得知他也进驻了营地之后,就迫不及待想来了。
这个救援行动冲着赵家的大手笔和任务的高难度,业内凡是数得上号的俱乐部都加入了。MRG这几年风头正劲,当然也在其列。连预备役都调进来一边做主力协助一边借机训练。
所以对他们来说,这是什么天赐的机会?好吃好喝好住好玩不说,还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大神?!
但等真见着了,这“大神”又让他们错愕多于惊喜。
确切地说,是失望。
所以他们在蒋云壹房里呆了没多久,就出来了。
走在走廊里,两个人觉得从昨晚上就兴致勃勃期盼的这趟“探神之旅”来得一点也不值,于是相互间都有些垂头丧气。
“没想到恺撒大神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井雨熙很丧气地咕哝。
“就是!一点儿也不帅!”牛崇俊失望得都有点生气了。“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亏时队每次说起他还都一脸崇拜。他该自己来看看!”
“哎,你看到他吃东西的样子了吗?嚼得那个费劲,我都怀疑他这顿饭吃完估计得两个多小时。”
“哼,那还是他们事先给他都把吐司都切成丁了,要是让他自己动手,估计得三个小时。”
井雨熙点头:“我觉得也是。他光拿起叉子去叉面包,那手就抖得让人看不下去。”
“哪用叉面包呀?你没看到他就是什么都不干,手也在抖个不停吗?”
“还有说话也是。他说得那叫一个费劲,可我听得更费劲!”
牛崇俊忽然噗嗤笑出来:
“对了,他刚才说‘你……们……有……什……么……事?’的时候我都愣了,后来憋笑憋得好辛苦,哈哈哈哈!”
“我也是我也是!”井雨熙笑着拍了他一下,“我心想这人怎么都成这样了?然后又觉得他说话那样子好像只老鼠,哈哈哈!”边笑她又边学了一遍,“‘你……们……有……什……么……事?’哈哈哈哈——”
“哎,你说他这应该都能算残废了吧?赵家还巴巴地把他请来,脑子没问题吧?”
“人家大富豪人傻钱多,你管呢!”
“估计还是被他的名气蒙蔽了。”
“那也没法子呀!现在这情势也没剩几个能请的了。抓着一个是一个,死马当活马医呗。”
牛崇俊倏然停住脚步,盯着前方眼里冒出遐想的精光:
“你说——要是我能在游戏里把恺撒打败了,那是不是连时队也得跪下来叫我爸爸?”
井雨熙还没想得这么远,乍听之下眼睛一下瞪大了,惊愕地望着他。可慢慢过了一会儿,惊愕褪去,又被了然取代:
“有道理!哎,真的有道理!你想啊,他以前牛是牛在操作上,现在手不行了,游戏也改全息了,但他以前没玩过全息呀!就他现在这个状态,你说他脑子没问题吧……玩两小时睡二十小时补——就这状态……嗯,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建设性!别说你,我觉得我都能打败他!”
牛崇俊被她一分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心都痒了,赶紧压低声音说:
“哎,反正他进游戏的事还没人知道,他现在样子变化挺大的,估计也没人认得出来,我们就悄悄在‘农耕’堵他。先别声张,等干翻了他说不定能直接转正不说,赵家还得感谢我们替他们甄别出滥竽充数,给我们发个特别奖金呢!”
井雨熙听了也连连点头:
“好!就这么干!你真是太聪明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找到了个特别好的踏脚石。
“可是他要是连‘蛮荒’都过不去呢?”
“那就没办法了……那就是他运气。谁让我们没法回‘蛮荒’……”
随着他们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笑笑闹闹地跑远,走廊重新归于宁静。
而此时在房间里的蒋云壹忖量着刚才从这两个不请自来的预备役嘴里听到的信息,陷入沉思。
之后,他再次进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