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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黄少天是凌晨四点被三好医生叶修从街上捡漏回来的,又换衣服又熬粥打针瞎折腾一通到了五点。等黄少天睡死的时候已经到了五点半。再睁眼的时候,叶修还保持着他睡着前看到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呼噜也没有了声音,只好通过这位好汉的肚子起伏判断旁边的这叶医生不是个尸体。
      当然只是睡得很死,而不是死了人。

      手机也没有放在枕头边,而是在离了有好几米远的桌子上。因为叶修告诫他手机辐射很大,态度敷衍而强硬地拒绝了黄少天要枕着手机睡觉的打算。

      “我不怕辐射。”黄少天说。心想你这医生比我还唠唠叨叨管的真挺多的。
      “是啊,所以你的大脑受到了影响半夜用脸拥抱大地。”“还空腹喝酒。”“呵,蠢。”
      叶修下耷了眼很气人的流露出嘲弄和挑衅。激地当时的黄少天脑袋嗡的一响,觉得本来快好了又要给气过气去。
      通过这事儿黄少天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叶修肯定不是负责什么孕妇科或老年科的,心脏病科也不行。否则他们医院得天天年年的出人命官司。

      不愉快的互怼回忆结束。黄少天坐起身来,掀开被子套着拖鞋下床,以轻而慢的做贼姿态去和他天涯之远的手机温情会面。好家伙,都已经上午十点多了!还有五个未接来电。一个来自爸妈,两个来自喻文州,一个来自魏老大,另外一个估计不是推销就是保险。
      嘿。五个未接来电,他的来电铃声还是潮流歌手的RAP,这都没能把两人吵醒,还真是不易。一边想着,黄少天还有点吵到叶修的抱愧和心虚。

      虽然叶医生开口就嘲讽又脸T,但是还记着给他找合用的充电插口充电,现在手机电已满格。黄少天犹豫,最后还是拿着手机仍保持入室盗窃的谨慎姿态一点声不出的挪动到这卧室外面——并且为睡得跟昏迷效果一样的叶修小心关上了门。

      “喂,文州?”不打算试这墙的隔音效果好不好,黄少天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好远仍压低声音。“对,我没事……喝大了喝大了哈哈。”“嗯。”叶修家的屋子也不大,典型的大龄单身直男公寓,袜子裤子脏衣服外面客厅上椅背上也哪都是。也是统一风格的直男审美,土黄,土蓝,土黑。全都土的简单直白统一。阳台上还挂着男性内衣,也是灰不拉几的颜色最无聊的款式,不过一看码数就不小。说明发育良好是个很健康的,额,成熟男士。

      “……”他关注这个干什么。什么毛病!看来是最近压力太大确实需要纾解。黄少天看着因为一瞬间的想入非非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兄弟,一边和电话对面的喻文州商量之后要拿的项目一边忍不住在内心自我吐槽、狂乱唾弃自己。

      “我觉得这事儿可以,对。一会儿我再和华印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好,我有点发烧,现在已经好了,我在……嗯一个医生朋友那。”黄少天挂了和喻文州的电话。找到叶修家的洗手池简单洗了把脸,没办法,想找个洗面奶做精致男孩,奈何什么都没有,只能“入家随家,跟狗随狗”做个糙的不行的糙汉。
      找了个一次性纸杯接水来回漱了几遍口,又继续小着声音跟家里爸妈打电话报平安。
      “阿妈,我冇事。都小事,你唔好担心!”“唔知,我返去……”挂掉电话,黄少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有点水肿,头还是有点沉重不清,可能是还有些低烧吧。连着四肢也还是软的使不上太多力气。

      他身上套的还是这位叶医生统一风格下的蓝灰格子睡衣睡裤,整个家虽然有点乱,也不大,连着身上睡衣都一股消毒水味,却让黄少天都心生疲惫和艳羡来。
      寸土寸金的B市,打拼一年,创业公司起步一年,就像叶修说的为了钱不要命,其实也不仅一次喝酒喝的胃疼发烧住院,到现在还是连个客厅都买不起。这么看来这叶医生很厉害,看着也不到三十就能有这么一个精装修挺舒适的房子。
      当然,也有可能叶修是B市本地人,或者这是他租住的房子。想黄少天,现在还在他们公司的小套房里和喻文州一人一间挤着睡。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同样是老板总裁,表面风光穿着西装带着表,背地里蹲在套间里能省就剩买最便宜的泡面,就是他们这些出来自主创业的大学生“黄总”和“喻总”的待遇。

      叶修确实是个好人,粗里带细,人很体贴。少天本以为自己要在和他那臭袜子脏裤子一堆的收纳框里能找到他吐了酒味满身灰土的西装,结果发现他的西装外套已经做过了一定处理,应该是拿专门的擦西装的湿毛巾擦过了——酒味被除味剂消散,也没什么灰尘,心细的像喂到嘴边吹凉的粥,这允许黄少天能像个人一样不那么丢脸的穿着脏衣服出门。

      想要不要告个别,想起叶修青白疲惫到不行的脸色也像是大病初愈,还缺觉到昏迷,黄少天最后犹豫着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还有几百块钱,放到了叶修家的茶几上面。至于身上的睡衣,找到洗衣机放进去洗干净,再完全脱水烘干,黄少天把这份来自于陌生人的温情整齐的叠好放到了一起。

      人间自有真情在,我是穷逼也有人待。
      社会的一半是黑暗的,但也有一半是温暖如春天的。就看叶医生,他这人一半心是黑的脏的说话很气人的,另一半就是很温情很助人为乐的。黄少天又在门口找到自己的鞋,最后看了一眼半阖着的叶修的卧室房门,轻巧地离开了这个在他无助时无条件包容的、拉了他一把的收容之地。

      避风港,港湾,冷漠城市中暖心的好心人。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只会为利益驱使。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等谈下这笔单子,要回来感谢一下叶医生。虽然……这高档小区他可能自己是进不来。

      黄少天脑袋里转悠着这些想法,人出了公寓楼,看见太阳,就仿佛向日葵似的又充满活力。
      这个也毕业没多久的大男孩儿把自己包裹在还剩着酒味的西装西裤里,动动脖子晃晃腿,调整好笑容和语气拨打手机:“李总,我黄少天啊。是,昨回去晚了,也没问您安全到家了没……我们昨天谈的那个事……对。”

      楼上,叶修迷迷瞪瞪地起来,在梦中也皱了一晚上的眉头有一瞬间的怔松。
      他堆满烟头和医学读物的茶几上压了三张一百,两张五十,一张十块和四五个钢镚。似是从这场面能想象到昨个那娃娃脸还装成熟穿西装的小孩儿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压在了这里。嗯,作为治疗和接待费。
      旁边的杯子底下还压着张纸条,蓝色水笔画着极丑的笑脸,和一句不那么好看的“谢谢!”
      忍不住嗤笑一声,叶修拉开窗帘晃了晃头,大片的阳光亲吻到地板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因为前一阵医闹积攒的坏心情、竟然因为这个随手救助了一把的小醉鬼浅了下去。

      作为医生,扶危济困,救死扶伤,治病人,似乎天经地义。然而医生不是神仙,也是普通人为了自己的喜欢,或执念或传承,才研究医学,吃力不讨好地进了医院选择医生这个职业。
      至今却仍是有不少家属病人认为“治不好病就是医生没有尽心尽力”,何其委屈冤枉?

      叶修不觉得自己是多好个人,但身为医生,就不会见死不救。看到街上躺个人,永远第一反应都是“救人。”
      这回这个还年轻的酒鬼,挺可爱,还挺暖心。

      起来后给已经熬大夜班连续脏了48小时的油腻男人他自己里里外外洗刷了个干净,叶修刮掉冒出来的胡子,再从衣柜里找出件干净的套头毛衫来,叶修看着镜子里凑合着算能有个人样的自己也挺无语无奈。当年医科大的院草自从上开班就变成狂乱不羁犀利哥版本的野草了。幸好他压力大了只抽烟不怎么掉头发,要不现在就不仅仅是又枯又糙的野草了。那得是个荒原!

      黄少天还在公交车上晃荡着。因为身上残留的醉鬼气息,惹了不少人嫌弃躲闪。
      他有时也是个蠢人。上学的时候最常被老师同学夸机灵,但一旦碰上“有人无条件真心待他好”这种事,小伙子就变得非常实诚善良到蠢笨起来。比如说放到叶医生桌子上的那些钱,他就只给自己留下了两块公交钱,剩余的全给了叶修作为答谢费。

      用两块钱撑着还有点低烧的脑子摇摇晃晃排队等公交坐着去公司上班。喻文州吓了一跳,看他难受还以为他会再歇半天,忙找了毛巾继续放他头上降温。

      “怎么样?”
      “妥了。”魏琛也在。夹着烟很沉稳地坐着,脸上和细微的动作上却能看出他很兴奋——红光满面,手指搓个不停,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
      “还真是多亏了少天。”喻文州说。摸了摸黄少天为给公司形象染回了黑色的头发。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喻文州,黄少天,魏琛,同属一个大学。喻文州和黄少天一届,学视觉传媒设计,魏琛比他们再早两届,学习城市绿化景观。
      因为三人关系好,才在一些事后最终一起来B市打拼。黄少天再来之前给一个服装设计公司连着做设计助理带修图宣传,工资不菲。喻文州在一个国家事业单位做文案设计和网站设计宣传,也是个好事业;魏琛则跟着G市的一家园林公司东闯西闯,早他们毕业的两年跟着做了几个项目,眼看就要从设计助理升为正经的设计师。

      年少轻狂,历经社会时间短,还未被全然消磨志气,哥三一商量一激动就来到了B市,全都一腔热血想着趁“风华正茂”闯出自己的事业。
      为此,平常最是注意自己形象追赶潮流打扮的黄少天套上了西装重新染回了头发,多了成熟稳重,烦人的话痨也学会了说好听话去在声色场面陪聊奉谈。向往自由生活安稳度日的喻文州挑着大梁,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插画和文学,一心做着公司创业,自学着经济投资和商业运作,温润沉默的艺术青年也习惯了在大场合管□□工,严肃地开工作例会。
      魏琛把早几年自己攒出来的社会人脉全力往他们的公司拉拢,四处找关系拉朋友应酬着来争取更多的流动资金和上市空间。

      辛苦也多少是没有白费。虽然鲸日到目前还只是个小的文创品牌公司,也已经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公司走入正常运营,扩大规模,招揽更多员工,也可以慢慢地提升公司的职员招聘条件。

      “妥了就行。”黄少天也高兴。又谈成了一笔生意,照这样下去,今年回家过年了。答应了爸妈两年的那句“我返去。”总算不用再爽约一次,伤了二老的心。

      喝酒如抽烟,没人天生擅长,男生爱喝酒也不是天生爱喝。何况黄少天本来也不爱喝酒,他爱喝七喜,爱喝芬达,爱喝橘子汁。
      现在公司越办越好,以后他这“黄总”也会名副其实起来,需要陪酒的人也就再换个高级点的档次。那喝的就不是涨肚子的啤酒和上头的白酒了,没准就能改红酒了。红酒都说是甜甜的,而且越好越贵的红酒越好喝,一点也不会晕。
      黄少天还有点小期待。

      结果事实证明,公司发展的快确实是好事,没到半个月黄少天给他这黄总专配的几件应酬用西服料子也好了个档次,这次上桌需要谈生意一块的声色场合也确实供的是红酒。只是他没想到现在开始酒是混着倒混着喝的,他很清楚一件事:喝酒伤脾胃,不能多喝酒。却还是喝多,且忍到了生意拍砖定板才跑到卫生间稀里哗啦吐起来。

      这每吐一次,都翻江倒海,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吐出去。
      黄少天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他差点就失去了他的胃”。

      喝酒伤脾胃。不能喝酒。每次都以为自己要不行了不行了,结果也没多大事。多是杞人忧天。这次黄少天觉得自己也疼到哪去,却是真正的胃出血了。世事难预料,贼老天最愿意瞎开玩笑。黄少天被喻文州开车送进医院,没想到他还没等着痊愈后去那高档小区答谢叶修,就在这种情况下上演出“缘分让我们再遇”。

      就算是再很久很久的以后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完全不合其他人的爱情剧本里的相遇情节。
      他和叶修的爱情故事,无论是初遇、再遇还是再再遇,总是让人啼笑皆非!

      “……又见面了。”叶修先比黄少天认出他来。躺医院推车上疼的直冒冷汗的黄少天还愣了一会儿。“是啊。”

      也不仅仅是疼傻了,实在是叶修叶医生的样子和他之前那个土直男的样子相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胡子没了,下巴整洁干净。脸白,手白,脖子也白,身上也一身白,简直标准小白脸。气质却是成熟稳重型的,穿着白大褂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正经又禁欲。黄少天发现他内里套的还是直男审美套装,可是因为外面的白大褂一穿,看着有一种让人撩断腿的气场和帅气。明明是很流氓不正经一医生,因为这种反差,痞帅痞帅。

      “嗯。”叶修没再跟他说话。手挺稳地推着他的车走,黄少天就对着医院惨败的天花板和不近人情的冷灯光发呆,也看着叶修一时没缓过神来。

      很奇怪的情况下,胃出血,第一次“胃出血”的实战经历实在是不好受。疼的他要死,觉得自己想哭,实际上也确实很没出息地疼到泪流满面。
      漂泊到B市打拼,奋斗两年多,至今未买得起房,单身狗,没男朋友也没女朋友,穷的不敢追人,想泡他的他看不上也攀不起。每次出来其实根本吃不饱饭,他喜欢吃的小酥鱼离的那么老远,也不好意思跟那边那老板带过来的女伴儿抢着吃。
      被好多人好多次说过注意脾胃别再喝酒,他也不想喝可是没办法……可能是太疼了,疼的黄少天竟然委屈的哭出了个鼻涕泡来。

      这种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还哭出来了鼻涕泡。不知道是不是让这个上次还恶劣嘲笑自己的叶医生觉的很搞笑。
      黄少天眼尖地看到了叶修一抹没忍住的笑意。顿时鼻子更酸,同时也气愤。

      只是思维正发散着,心里正痛骂着,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柔地擦了擦自己的脸。手指温热,修长,惯拿手术刀的手指,医生的手指,却也像钢琴家、艺术家的手指,骨节分明,看着就含有力量感。也是和当时很大方地把他拎回家,给他清理西装,掖被子,哄着他打针吃药,喂他喝一碗热粥的同样的那个医生的手指。
      是叶修。

      叶修皱着眉,在耐着性子给他擦眼泪。并没有什么嘲弄的意思。

      缘分和眼缘,生命和爱情都是这么奇妙,不讲道理,来的突然而不可理喻。怦然心动真的就是在一瞬间。黄少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在叶修身上感受到一股很安稳的感觉,所以能放任自己在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家醒来后继续睡,看到、感受到就踏实舒服的感觉,同时也是变脆弱别扭的感觉。

      所谓,怦然心动。或者,早有心动。

      “胃镜又不疼,出息。忍着点。”叶修摸了摸这个突然看着可怜兮兮像个小动物的男人,压下去莫名翻涌上来的保护欲,捏了捏这个硬装着社会成年人的小孩儿的腮帮子。“我给你检察。轻轻的。”

      黄少天皱着鼻子,身上胃部还疼的直冒冷汗,倍儿委屈着音都不想多发一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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