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撄宁传》冥山鱼客

25、二爷

　　撄宁只用了三天便差不多掌握了驾车之术，老师傅说可以了，便让他自己回去复命。撄宁回去以后洗了澡换了衣服，便去见二爷。
　　二爷听说他已学会驾车，倒是惊异了一回。虽然知道撄宁会骑马，却是没料到他能这么快学会驾车。当日，二爷便差撄宁驾车去了几个铺子，撄宁的车驾的很稳，随行的方块很想逮着机会教导一下撄宁，却没有机会。这车驾的根本不像才学了三天的人，看着二爷极为满意的脸色，方块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日子就这么无惊无波的过着，一晃两个月过去。按照惯例，临近年关时，二爷便要出府巡视，不仅是城里的铺子，乡下的好多处田地也要去，毕竟一年下来，工人们都不容易，做爷的怎么说都要去露个脸，赞赏几句，发点小钱，这样人心才稳。
　　准备了几天，好几车的东西，二爷打算一次性跑完全程，省的回头再出去。二爷坐的车自然是撄宁驾着，经过两个月，他对撄宁很是满意，少年只做事，不多话，平日里极少偷懒，马车收拾的很干净，他喜欢在车子熏香，前头的车夫粗手粗脚，都是方块帮忙弄的，只是方块调的味道，不是太浓，便是太淡，撄宁却不会，味道调的适中不腻，他私下里让郎中看过，皆是能缓解疲劳的香料。
　　二爷倒是希望原本的车夫好不了，这样撄宁就能一直替他驾车。
　　远门的第一站，是乡间的棉花地。蓬莱布庄有三处棉花地，每一处占地皆不小于六十亩，棉布占着布庄生意的五成多，所以每一年二爷巡视的第一站必然是棉花地。前几年遭遇过一回水患，修整了几年，今年的棉花产量比往年高上不少，二爷准备好好的打赏庄子里的管事们。
　　这是撄宁第一回见棉花地，这是年底，采摘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庄子的人忙着把棉杆子割干净。棉杆子没什么用，地里的工人便把杆子捆起来带回家中，做烧火的材料。这地要在年前收拾干净，割干净以后若是能下上两场雨自然很好，若是不能，工人便去挑水去浇上两回，盖因这么做来年的棉花能长的好些。
　　二爷进庄子的时候，工人们都在田里忙碌，今年收成好，棉花采摘的时间便久，地里大片的棉杆子必须在年前收拾干净，这两天，工人们早出晚归，便是忙这个事。二爷进去的时候只有留守的几个老人，管事的都去地里帮忙，对此，二爷很满意。
　　二爷常待的房间早已收拾妥当，只等二爷来住，撄宁帮着安置车马，忙到天近黑才算安置完，二爷已经坐到前厅听管事们汇报工作。
　　撄宁无事，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天发呆。庄子里的下人很有眼色，看撄宁忙完，端上热腾腾的汤饭，都是顶新鲜的东西，忙了一天，肚子早就饿的不行，撄宁极为欢快的吃了起来。
　　“你倒是舒服，一个人吃的香。”
　　撄宁正喝着汤，一听二爷已回院子，吓的一口汤呛进喉咙，咳的停不下来。二爷一见便乐了，也不嫌弃石凳子脏，端着剩下的汤碗就往嘴里送。
　　下人们简直吓坏了，虽说二爷比起三爷不算讲究，可到底是富贵人家的爷，从小金贵的养着，什么时候和下人一起吃过饭。这汤味道再好，也不能给爷吃。
　　“好喝，难怪有人喝的这么开心。”
　　“二爷，您也不嫌脏？”方块拿起帕子就给二爷擦嘴。
　　“脏什么脏，都是庄子里种的菜，新鲜着呢。”
　　“二爷，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这汤，这汤撄宁喝过了！”
　　“都是小的错。”撄宁赶紧行礼认错，虽说他一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错了。
　　“这汤是爷自个儿喝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没事别瞎认错。”
　　“是，二爷。”
　　“是什么是，爷喝了你喝过的汤，就是你的错。”
　　“方块儿，本事见长啊，爷都没说他错，你倒是说他错？”
　　“二爷，他本来就错了。”
　　“行了，一口汤的事，至于嘛。爷就是渴了，看着汤好喝，喝了一口。”
　　“管事，爷渴了，还不上茶，上饭菜！”
　　庄里的管事领着人便去厨房给二爷张罗吃食，撄宁恭敬的站着。方块显然是极为愤怒，只是他到底为何如此的愤怒，撄宁没能搞明白。
　　二爷倒是看得很明白，自己的小厮怕是生了嫉妒之心，想想也是，犯不着为了个新人伤了贴身小厮的心。
　　“行了，你也别恼。等离了这院子，撄宁便去架几天行李车吧。”
　　“是，二爷。”
　　方块一听心里算了平了少许，二爷到底还是顾念他的，行李的马车可不是那么好驾的。此事就此揭过。

　　两日后，事情都办完，车马重新上路。这一回替二爷驾车的车夫临时换成了别人，人架的也不错，起码方块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可娇贵的二爷却觉着不一样，总是那里不得劲。
　　行李车确实有些难以驾驭，马的灵性差些一些，驾驭时不怎么服管教，车子本身没有二爷的车子来的轻便，后头还拖了重重的物舍，马拉起来极为费劲，不容易加速，不容易降速，撄宁折腾了半天才算掌握一点诀窍，大冷的天气他倒是热出一身汗。
　　行至半路，二爷的马忽然发了疯癫，仿佛受了极重的鞭笞，突的失了控制，横冲直撞起来。车内的二爷被颠的失去控制，马车前的车夫直接被甩了出去，场面一度混乱。下人们尖叫着，车里的方块更是喉的撕心裂肺，不远处是一条大河，照这情况，马车和马车里的人很可能会被拖进大河里。
　　撄宁当机立断，卸了行李车，上马直追失控的马车，临近疯马，撄宁一跃而起，翻身上了疯马。撄宁曾在学堂受过最正统的教育，毕竟他最后一次的御科成绩是甲。对于控马他自然是学的极好的，几息也许更久，疯马因安抚而逐渐平静，颠簸的好似将散架的马车趋于平稳，离大河约几十丈时，马停了下来。
　　撄宁翻身而下，打开马车门，虽说一早听到方块撕裂的哭喊声，可真见到被吓坏的人，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感，同情又好笑。二爷倒还算镇定，手紧紧的巴着车窗杆。撄宁进去扶人下来，才发现二爷的手像是卡进木头里一般，他用了很大的力才掰下来。
　　“二爷，没事了，小的扶你下车。”
　　二爷并没有回神，本能的服从撄宁的话，颤巍巍地被扶下。至于方块，看似哭的厉害，回神也厉害，自己抖着抖着就滚下了马车。其余下人跑来帮忙。
　　除了被摔下车的车夫外，其余人只是受了惊吓，无受伤。车夫怕是跌坏了腿，二爷派人把车夫送回庄子，一行人在大海边略作修整。
　　撄宁检查了受惊的马，发现是马蹄松动，马掌被尖锐物扎伤，马因受了疼痛才会失去控制。
　　“查明白怎么回事了吗？”
　　“回二爷，马扎到尖锐物受了伤。”
　　“怎么可能？”摊在地上的方块问。
　　“可能是因为马蹄松动。”
　　“这么说都是因为你，二爷的马是你管着的，都是你疏忽。二爷，你可要狠狠的罚他。”
　　“小的错，请二爷责罚。”
　　“撄宁，爷记得前两日才和你说过，没事别瞎认错。”
　　“二爷，今儿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能偏袒他。”
　　“方块，是爷在偏袒吗？撄宁之所以没管着爷的马，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
　　“……”方块倔强的抿着嘴。
　　“方块，刚若不是撄宁，爷和你怕是要受伤，爷惯来喜欢你，是因为你没啥歪心思。”
　　能跟着庄里最有话语权的二爷，方块怎么可能真的是个傻的。他很快听懂二爷话里的意思，迅速做出正确的反应。
　　“二爷，小的说错话，请二爷赎罪。撄宁，此番全赖你，方块感激不尽。”
　　“二爷，方块只是受了惊吓，还请二爷不怪罪。”
　　“行了，爷没准备怪任何人。不过，撄宁，这一回你的功劳很大，等回庄里，你就不用做车夫了，和方块一起，进屋里伺候。方块倒是你去和马管事打个招呼，就说撄宁爷留下了。”
　　“楞什么楞，还不赶紧谢谢爷，能进房里伺候，你是一步登天，懂不懂？”
　　“谢二爷。”
　　一场意外，让撄宁直接进入蓬莱布庄的核心圈，实在是运气的很。二爷此前对撄宁便有说不出的满意，今回托撄宁得救，更是满意至极。方块虽说不错，但到底缺些智慧，他一直希望能多一个人来弥补，如今刚刚好。场间唯一心生不满的只有方块，于身份上他只是个下人，可因为主人是庄里的二爷，便是三爷也会给他几分薄面。至今为止，有这份荣宠的，蓬莱布庄只他一人，可以后，再不是了……
　　腊月十五，二爷一行完成了行程，回到蓬莱布庄。原车夫的身体似乎养好了，早早的来给二爷行礼，撄宁结束了代驾的事情，正式调任二爷的贴身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