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舆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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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千年前那次旱魃作乱，导致魔界全灭，花妖一族尽数被逐出妖界之后，五界已经平静了很久很久，久到五界中许多年轻的生灵甚至不知道千年前曾经有过那样一场动荡。
还记得那件事的现在已经不太多，其中就包括各界的长老耆宿。
所以，当那行字跳入眼帘时，不少长老都吓了一跳，随即一把将飘在空中的小卷轴收入掌心，生怕旁人看到。
只可惜他们只能收起来自己面前的卷轴，却没法子收起来飘满五界的卷轴。
这来源不明的卷轴竟跟下雨一样漫天洒下来，五界数得上名号的点着名送，没什么名气的随机送，传播之广简直匪夷所思。
连正在赶路的顾止也收到了一份。
“真相！天君道貌岸然的背后是什么？逼/奸凌虐栽赃陷害逼死弱女，为了掩盖真相，天君竟将魔界灭族！是谁给了他如此大的权利，可以滥杀无辜？这是正义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上次是魔族，下一个轮到谁？是你？还是我？”
顾止忍不住眼角跳了跳。
这浓浓的小网站社会新闻风格的话，陈光究竟怎么想出来的？
更过分的是，这街头小报风的小纸条居然还是连续剧，上一条留个尾巴不说清楚，下一条紧接着解惑，然后再留个尾巴，下下条解惑……如此一环扣一环，俨然悬疑小说连载。
陈光做个计算机老师真是屈才了。
不过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铺天盖地的连续剧卷轴中充满了太多完全禁得起推敲的细节，但凡还对当年那些事有些记忆的，守卫妖界和魔界关卡的卫兵，仙界下来追杀的天兵，仙界散仙，妖界，青柏山幸存小妖……等等等等，都能在这些细节中发现一些熟悉的东西，而且和自己的记忆合得上。
然而他们都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远远不到卷轴中披露的万分之一。那么，卷轴的发布者究竟是谁？
能够知道如此多细节，必然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
而官方的说法是，当年事件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参与的亲历者除了天君之外，已无半条命存活。
天君显然不可能出来说自己坏话。
所以可以肯定一件事，还有至少一位亲历者活着。
而且他站出来说话了。
矛头直指天君。
从古到今从没有任何一位统治者可以获得全部子民的拥戴，无论他怎样努力，怎样持身自爱，秉事公正，也不可能得到全部的支持。如果有，一定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没法子说出不支持这句话。
如果统治者没有那么持身自爱秉事公正，类似的办法只会更多。
天君千万年来的统治也是一样。
不过比起人间界的帝王，天君拥有天然的优势，便是他在五界中无予匹敌的强大力量，绝对的力量遏制了所有试图的反抗。所以，千万年来，天君的统治坚不可摧。
今天，这犹如铜浇铁铸的统治却出现了条小小的缝隙。
原本只用于五界长老耆宿互相联络的通信通道竟然不晓得被谁悄悄潜入，在上面散步了大量不利于天君的言辞，更有甚者，潜入者不知道如何更将这个信道和各界自己的联络通道连成了一体，变成一张大网。
连入这张大网的五界众甚至可以互相发消息。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原本只能单方面接收信息却没有发言权的底层民众忽然拥有了可以在公众面前说话的权利。
被压抑了千万年的倾诉欲一下子爆发出来，而且愈演愈烈。
五界互联的大网上，几乎所有灵智已开的生灵都参与了这场讨论。从花妖，到旱魃，到魔界，到女娲，再到天庭的统治，然后渐渐扩散，到无数与此事类似或者不类似的旧事上面去。
事情各有不同，但总有一点是相同的——对天君的不满。
舆情汹汹，便是天君也没法子阻挡了。
他能杀一个，两个，十个，百个，难道还能毁灭全部五界吗？真那样做了，他又能统治谁去？天庭千万年的统治下，早已积累了无数对付不听话者的办法，但这次，他们忽然发现没有任何预案可以应对这张奇怪的交流网。
天庭焦头烂额的试图寻找这张大网的始作俑者，但在这方面，他们毫无经验。最后还是一个曾经去过人间界的小仙提醒了一句：“这个，很像一种人间界的东西，名字叫做互联网。”
互联网是什么？天君听不懂，也不想花时间去弄懂它，他注意的只有人间界三个字。
人间界！
亘古以来便埋藏在心中的隐忧被重新翻出来。当年那人为什么放弃妖界安逸的生活，去了人间界？真的只是因为那只花妖吗？
不！绝不是！当年他竟然相信那人自我放逐人间界是彻底放弃与他的争斗。
他错了。
他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实在太/安逸了，已失去了起码的警惕，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对那人在人间界的所作所为居然全不知晓。
好在天庭的基本运转机制并不会因为天君的不在意而停止，对那人该有的监视从来也没有停过，天君命人翻阅千年来全部的监视记录，从最新的日期开始倒着往前翻，试图找出那人与此事的关联。
又令人调查五界最近发生过的事情，寻找可疑之处。
天庭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一份调查报告交到了天君的案头。
帝君、花妖，和一个凡人。
这个弟弟，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天君目光冰冷。几万年了，竟然还不死心！他以为靠几只小妖和区区一个凡人就能翻过天么？
五界平静了这许多年，只怕大家都忘记了，天君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从来都是雷霆万钧。
正在赶路的顾止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声。他此时已有肉身，木根甲的力量可以完全发挥出来，便幻化做帝君的模样，大摇大摆地穿过众妖的重重围堵，一路赶往分隔人妖界的戒灵石。为节约法力，路上基本都是在地上奔跑，所幸一路很平静，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直到这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顾止怔了怔，反应过来是随身携带的对讲机，便从衣服内袋中摸了出来，找到开关，接通，对讲机先是发出了刺啦刺啦几声噪音，随即传出陈光的声音。
“阿止，宝贝儿，在吗？”
顾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答：“别废话，说正事，你这东西电量有限，别到关键时刻没电了。”
“宝贝儿，阿止，我……你”。
噪音很大，陈光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宝贝儿，……别一个人硬刚，该……求助，胡老师……，别死要面子，你还要……你姐姐呢。”
顾止越听越不对劲，对着话筒大喊：“陈光！陈光你怎么了？你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阿止……我爱你。”
咔哒一声脆响，对讲机中只剩下沙沙声。
顾止的心一下子揪紧，手指尖端不由自主伸出了长长的指甲，掌心中一柄寒光闪烁的白色长刀凭空出现，握在他手中。
他遥遥望了一眼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戒灵石，腾空而起，毫不犹豫地转头向来处飞去。
帝君收到顾止来信时，正在青柏山。故地重游，便是他心静如水，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经过千年的休养生息，青柏山已看不到曾经的那些战乱痕迹，这里是天地间灵气所钟之处，五界众凭着本能不由自主聚拢在这里，因有帝君木华界守护，木华之气充盈，因此木妖一族最为繁盛，多数务农为生，宛如人间桃源。
帝君重返青柏山，远近老妖纷纷闻风来拜，新生的大妖也跟来不少，最近网上疯传那些当年旧事，颇有一些妖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为了心爱的小花妖宁愿自我放逐人间界的痴情君主。
其中自然也不乏自恃貌美，试图获得帝君青眼以此作为进身之阶的投机分子。
帝君似乎一点看不出这些妖的心思，对所有来客一律温和相待，他本就面目清俊，气质儒雅，看起来便半点也没有原妖界君王的架子。
眼尖的大妖们却注意到了旁边几个低眉垂首侍立一旁的随从。
这些随从中修行最浅的竟也是千年大妖，身上浓到几乎实质的妖气混合着杀气和血腥气，显然各个都不是善茬，此时却屏息凝气在帝君身边做低伏小。
帝君，毕竟是自鸿蒙初开便降生的远古大神，天君的孪生兄弟。天君强悍若斯，帝君又能差到哪里去？原先还有些念想的那些妖，此时，半分念想也没有了。
老妖们的战战兢兢，帝君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哂，五界，依旧是强者为尊。
他展开手中的信纸，一目十行看完，眉头已在不知不觉中紧紧蹙起。
陈光这阵子做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虽然不晓得具体是怎样做到的，但这么一闹，的确帮了自己好大的忙。
他原本乐见其成，却没想到天君反应竟然这么快，这么准确，当何意报告说陈光被天兵带走时，他真的很惊讶。
却没有怎样放在心上。
区区凡人而已，为了五界大计，牺牲个把凡人不算什么。
关键是顾止当时不在那里，所以未受波及，这让胡益增更满意。就冲这一点，不妨从中做个手脚，让陈光来世有个圆满的人生也就是了。
妖生悠长，凡人命短，便是陈光此时不死，顾止与他也无法长长久久。
因此胡益增从未想过顾止竟会为了陈光，做到这一步。
这明明是个好机会，五界争斗，凡人素来不参与其中，人间界便宛如一个独立的世界，他们接纳包容五界中任何一个成员，却从未对其他四界施加任何无端的干涉。
这是最无害的一界。
而如今，一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仅仅因为披露了一些真相，便被天君杀害了。
还有什么借口比这个更好？五界众对天君的高压统治不满已久，这份不满却没有任何机会爆发出来，已经积压了千万年，陈光一手打造的五界互联将这些不满聚集在了一起，汇集成一股可怖的力量。他若此时死去，便是引爆这些力量的炸弹。
足以将天君炸到粉身碎骨。
他丝毫不担心天君临死前的反扑会伤到顾止，只要顾止一日穿着他的木根甲，天君就一日伤不到他。
无论天君如何强悍，也无法伤到昆仑土所化的木根甲。
因为天君，便生于昆仑土。
但他却没有料到，顾止竟然为陈光，炸碎了木根甲。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舆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