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媛》眉目含情

4、第四章

　　菲絮摸着脑袋傻笑道：“爹爹，絮儿方才见一人影跑过，便以为是刺客。料想这里是母亲处所，实乃放心不下，所以才如此冒犯。”

　　话只说了一半，并未全盘说出。

　　原因有二：其一是只怕会打草惊蛇。其二，便是深宅内妇听了血腥，只怕会人心惶惶。

　　魏渊的脸色并未有所改善，倒是开口道：“谁放姑娘进来的”

　　“奴......奴婢。”旁边的赖妈妈跪在地上。

　　“真是越发不知规矩了！”说着便呵斥了一句。

　　顾氏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又见魏渊脸色如此难看，叹了一口气。“老爷，你刚回来，莫要动怒。絮儿也是无意的。”

　　魏菲絮趁机落泪，装可怜。“爹爹，女儿这几天身体不好，夜里总是郁郁难安的，刚刚真的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影过去。若是爹爹不相信女儿，便就当女儿不孝，送进家祠受过吧。”

　　魏渊一听，神情恢复了平常。

　　顾氏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拉起菲絮，嘴里说道：“老爷，你就原谅絮儿这回吧。”

　　“下次再不可这般鲁莽，快回去吧。”

　　“是，父亲。”

　　菲絮拉着明月一骨碌的跑开了。

　　顾氏站在魏渊身后，松了口气。

　　院落的灯稀稀落落，并未因为方才的事情，停止暗潮涌动。

　　一个柳黄色褙子丫头踏着皑皑白雪走进假山。

　　“这几日怎未在梅园看到你？”那丫头跺着脚，缩着身子哈了口冷气。

　　黑衣男子声音嘶哑，带着几分疲惫。“受命所托，出去办差。”

　　魏渊在京中盛名倾覆全国，座下门徒众多，实在让人忌惮。

　　当初魏渊下调官职到金陵，太子对此多有劳神，便将他安插进魏府，暗中监视魏渊。却不想魏府并不像表面看到风平浪静，文王竟也安插了暗桩，情况紧急便暗中赶回汴京亲自禀明。

　　玄月不在言语，问多则错。

　　“魏菲絮还活着。”玄月岔开话题，言语失落的说道。

　　“劫后逃生，她可察觉到了什么？”

　　玄月撇了撇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她现在只让明月陪在身边。我感觉，她大病后像换了一个人。”

　　“这深宅内院人人都是一匹狼，你可千万别轻瞧了她。”男子捏着她的下巴，贴在她耳畔说道。“这可别狼人虎口，自身难保。”

　　玄月蹙着眉毛，拍开了他意欲不轨的手。“呵......你何须多言？”

　　“若是还未完成任务，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随即消失在夜幕里。

　　玄月望着那处幽深的莹白，嘴角轻撇。

　　若说自个儿在姨娘面前还有些说话的地儿，而他，算的了什么？凭地这般威胁她。

　　屋内在盈盈白雪中的反衬下像是浸在水光里，床榻上一双深意的眼睛借着外面的寒风，犀利的盯着玄月的背脊。

　　“你去哪里了？”室内一个丫头问道。

　　玄月猝然一颤，她转过身眸色瞬间沉浸下来，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去茅厕了。”

　　——

　　夜里，雪下的如棉花片儿那么大。

　　明月心里有些悸动，手里的雕花小灯忽明忽暗的照着，打着伞追着魏菲絮一路小跑。“姑娘，莫要着凉了。”

　　终于到了离开了那处，她差点被关进祠堂出不来。这般想着，好似这段路都是漫长煎熬的。魏菲絮站在长廊上小脸冻得发红，手里也冷得直哆嗦。

　　“姑娘，你手里的暖炉呢?”

　　菲絮这才意识到，方才走的急切，手里的暖炉落在顾氏院子里了。

　　“我这就回去拿。”

　　“算了，别又让爹爹罚了。”

　　明月暗自害怕，抬眼见姑娘身上沾着雪，她将手里的雕花小灯放下，通红的小手伸出袖口，在她大氅上拍了拍。“姑娘可要回去?”

　　“我想在这个地方站一会儿。”

　　双手哈了一口气，重新拿起地上的小灯，紧抿着唇给她撑伞。“姑娘……”

　　魏菲絮知明月心底害怕，下意识的给明月捻着着鬓上的雪花，拍了拍她的背，才转身进入了院内。“快跟过来，跟紧些。”

　　菲絮坐在香妃榻上，喝了一口暖茶问道：“外头，雪还是那般大？”

　　明月坐在炉子边，摇了摇头道：“姑娘可是觉得屋内闷了？”

　　她抱着手炉侧卧在香榻上，十分孩子气的撅着嘴巴点了点头。

　　明月望着姑娘这般可爱，噗嗤一笑。手里的扇火的扇子却没有停下。“姑娘现在身体不大好，昨天晚上又受凉凉，还是不要再出去了。”

　　魏菲絮心头烦躁，屋内又被炉子烤的闷得很。“你开一扇小窗也可，到时，我觉得冷和你说一声。”

　　明月这才将屋内的一扇窗打开。

　　魏菲絮深吸了一口凉气，内心思绪翩飞。

　　那个黑衣人究竟到她屋内干什么，为何带走她一个丫鬟？是要威胁自个儿还是另有图谋。

　　到底是谁？这般明目张胆?

　　到底此人功夫了得，竟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连府中地侍卫都未曾察觉。还是说，他根本就在府中，从未离开。

　　她叹了一口气，继而逐步分析起来。

　　魏府怕是暗潮汹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大宅院中，东侧主院第一间是魏渊的书房，穿过一小片青竹林向后走便是顾氏地院子。向北穿过一个假山，走出一个圆形景墙，再穿过长廊，那北墙面南第一间便是她的院子。最后就是院落最深处，很少有人进出地东墙面西的院楼，那便是姨娘的院楼。

　　而眼下就只剩下魏府的姨娘最是可疑了！

　　她想到上次到十里棠街时，赖妈妈对自己讲的事情，心里不由多揣测几分。

　　自穿越以来，便不曾看过那几个姨娘，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日子太不太平了！”魏菲絮扶着额头，轻声叹了一口气。

　　“姑娘，可是因为方才的事情？”

　　她望了明月一眼，点了点头。

　　随即又朝明月招了招手，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明月正要发问，便被她一只手给制止住了。“莫要乱说，好好去办。”

　　......

　　一日三顿的药膳着实清淡了些，顾氏怕魏菲絮吃的厌腻，便在药膳里添加了些细嫩的鱼肉。

　　一顿羹汤里面终于有了点肉的软香，魏菲絮坐在小桌上一连吃了好几碗。

　　此时是一月中旬，温度骤降。

　　魏菲絮放下筷子，透过棉帷的一点缝隙望着外面的雪花，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白雪。她在那里打过雪仗，堆过雪人。她的一些朋友都会高高兴兴的放下工作，领着薪水回家过节。

　　而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巨变。

　　她再也不在是她，而是魏府的嫡出姑娘魏菲絮！

　　“絮儿.....”顾氏也放下筷子望着她。

　　门内的棉帷依旧来回翻舞着，雪花嘘嘘落落的吹进来，屋内昏黄的光线和一滩早已融化的冰水。

　　她转过身对顾氏天真的笑着，爬在小杌子上，一只肥嫩的小手拣了一筷子清脆的丝瓜给顾氏。“娘，这个可好吃了。”

　　顾氏笑着应了一声，原本起伏的心思也平静下来。

　　挑着女儿给自个儿夹的菜，吃在嘴里都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由于下了半天的雪终于停了，魏菲絮便急急忙忙拿着一把红纸伞和明月赶回去。

　　菲絮披着银狐大氅，一身蓝色雪梅罗裙。一把红纸伞撑在乌黑的罗鬓上，赛雪的面庞有两坨红粉，娇若花瓣的嘴唇轻点其中。

　　地面覆满了晶莹剔透的白雪，外面阳光普照，积雪也带着几分湿滑。

　　明月撑着伞搀扶着魏菲絮小心翼翼的穿过小道，去的目的地却不是向顾氏所说的闺房，而是庭院中央的梅花小亭。

　　梅亭四周，没有其他人影，只有满园盛开的红梅。

　　菲絮轻拍衣袖上的雪粒，仰着头对明月问道：“要打听的事情，可打听了明白？”

　　明月点了点头，虽说四下无人，但依旧将声音压的极低。“姑娘，这西菀，是三个姨娘住的地方，其中一个姨娘是老爷在楚州时的贴身丫鬟，后来做了陪房。后面俩个是魏家主母在大娘子怀孕时候赏的。”

　　“那几位姨娘没去母亲那边闹过吗？”

　　“姨娘们闹过，说起来大娘子流产也有她们的责任。老爷那时候因为这件事还处置了三个姨娘。”

　　魏菲絮听完了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酒壶放在石桌上。“温酒，我从母亲小厨房顺的，要喝吗？”

　　红鸢摇了摇头。“姑娘，你少喝点，壮胆可不是这样壮的。”

　　菲絮噗嗤一笑：“我有说我是壮胆吗？我胆子可大了。”她可是当个缉毒警的，还是卧底。

　　见菲絮将酒倒上，红鸢急急劝阻。“奴婢酒量不好，少喝一点就好，若是醉了，耽误姑娘的事情就不好了。”

　　菲絮乐了。“没事，事情不着急。”

　　“姑娘，饶了我吧。”

　　“你想什么呢，这是我的。”

　　明月脸红。“姑娘，你也少喝一点，你身体刚好。”

　　“知道了，你记得让个小厮再去打听打听那件事情。”若兮将另一杯酒推过去。“这一小点可以吧，喝完暖暖身子，就快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