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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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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一日星期日晴
“沈杰,看到玄医生了吗?任医生找他。”护士李佳敲敲办公室的门。
“任医生早。”沈杰看到任归拿着几张X光片站在李佳身后,“玄医生到实验室去了,你要找他可以打内线8016。”
“不用打了,我在这儿。”玄修拿着厚厚的病历夹站在医生办门口。
“玄医生早。”
“玄医生早。”
“早。”玄修笑着向李佳和沈杰点点头,又看向任归道:“正巧要找你,到我那儿谈吧。”
“真是医生找医生一对配一对,别看他们在咱们面前客客气气地,还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俩在监护室里抱在一起。”望着玄修与任归离去的背影李佳口气酸酸地道,满脸羡慕向往。
“不可能!”沈杰脑海中浮现出棉棉温柔的微笑,立即斩钉截铁地道。
“怎么不可能?”李佳瞪起眼睛,神神秘秘地道:“他们其实早就认识,这次做为咱们医院外援的条件就是指定彼此为合作的伙伴,唉!就不知道是人家配合默契还是假公济私喽!”
沈杰震惊地听完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他立刻联想到这三天玄医生全部时间都与任医生一起呆在十五层的加护病房,根本没有去看过岑小姐,甚至见到自己一次也没问起过岑小姐,当时觉得玄医生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公事上,现在想想有些不对劲!护士间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往往具有有很高的真实性,沈杰又想起每天五点收床,晚上九送床时见到岑小姐除了略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是从没问过玄医生的情况,难道说她已经知道有关任医生的事?
复杂的三角习题,沈杰坐回椅子和自己对话起来:岑小姐与任医生间选择的话会更倾向与谁呢?岑小姐无疑是温柔的贤妻良母,而任医生的职业恰巧让她为难与家庭事情之间,似乎应该选择岑小姐,不过就职业考虑夫妻都是医生会是事业上很好的助力,思想上也更能理解与沟通,如此看来任医生更为理想。玄医生不会同样在做这道选择题吧?
任归走进玄修的休息室,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被固定好靠在双人座无扶手黑皮沙发左端的折叠床,再向右看过去沙发的另一端则并排摆放着两把木质椅,一件长款深蓝色羽绒服随意地摊在上面,领口处用露出用白毛巾包裹似书之类的方形物体。
将羽绒服拿起折好放在膝面,任归打量着沙发和木椅问:“连起来有多长?”之后就笑着看玄修等着他的回答,就眼前所见到的,昨晚玄修无疑是睡在沙发上,而医院配给他的折叠床显然是借人才收回来,不会是医生也不会是护士,最有可能的是住在医院的病人家属,是谁让玄修如此照顾?
“沙发底宽120厘米,椅子各宽45厘米,总长210厘米。”玄修精确地回答,他陪着任归打哑迷,这是他们在求学期间常常玩的小游戏。
“恩,不错,反正你向来睡觉老实。”任归挑了下眉笑笑,似漫不经心地拿起沙发上的书翻了翻道:“解剖图解?这本睡前读物很有意思。”
“还不错,你再看看这个。”玄修将病例本递给任归。
“父亲是O型?”任归难掩惊讶,她接生的那个孩子是B型血,妈妈是A型。
“正如所见。”玄修确定地点头,“虽然只能查到这些,但资料绝对可靠。”
“看来孩子的亲生父亲要有麻烦了。”任归调侃地笑着,轻松地合上病历OA相配是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孩子。
“目前我们目标锁定在B型或AB型血的男子身上。”玄修若有所思。
“范围可真广,不过我们如实上报就好,我们还是继续探讨睡前读物。”任归并不打算和平结束刚才的话题。
“正好明天胸外科李医生有一台手术,我们可以一起去观摩。”玄修建议道。
“看情况,我先回了。”任归起身离开,多年的相处她十分明白玄修不想说的没人能问出来,她同样也不想让玄修为难。
玄修最欣赏任归的进退得宜,并非自己想对她有所隐瞒,对与棉棉仅仅是朋友式的帮助无须张扬。再者,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牵拌,棉棉的生活不需要无必要的麻烦不是吗?简单为某些人不屑时,对某些人而言却是一种不及的奢望。
“被训了吧?”哥舒冥拦住从病房里走出的棉棉,他与张主编回到大连才得知楚蔓蓝入院的消息,两个人连行李也没放下直奔医院,当他们看到楚蔓蓝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而棉棉消瘦憔悴的面容让他们俩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嗯。”棉棉点头。
“让你知情不报。”哥舒冥坏笑,“不告诉张老师也罢了,怎么也不通知我呢?”
“鞭长莫及,又何必让你们也跟着担心?”棉棉靠着走廊的扶手轻声道。
“是吗?可不一定哟 ̄”哥舒冥回了棉棉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
不久事实应证了哥舒冥的话。
“出院了吗?”玄修对沈杰刚拿走又送回来的折叠床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昨儿周医生还说病情尚未稳定。
“她们刚刚转到C1115了。”沈杰道。
“那就好。”玄修听后很平静,C1115那是VIP病房,里面设施俨然一个小型公寓,能住进去并不是有钱就可以办到。
“岑小姐说谢谢你。”沈杰转述棉棉的话,也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到了需要第三者传话的地步了吗?那么任医生的事就是真的了?
玄修拍拍沈杰的肩头真诚地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这几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哪的话,不麻烦,不麻烦。”沈杰不好意思地笑。
“明天休息是不是?”玄修问。
“嗯。”沈杰不解地点头。
“如果没安排的话下午一点到五号手术室来,李医生有台胸外科手术。”玄修用眼情示意沈杰衣摆上沾着的污迹道:“见李医生前记得换件衣服。”
“哦,好。”沈杰感到脸在发热,那是昨天打翻玄医生止咳药水留下的污渍,自己为图省事想等到休息日一起洗。
“那明天见。”玄修看出他的窘迫。
“呃,嗯。”能观摩李医生的手术对像他这样的实习医生来说是非常难道的机会,这让他忘了一切甚至没和玄修告辞就乐颠颠地飘出休息室,自己不过是帮了点儿小忙而已,与玄医生给予的完全不能相比,要是这么说来岑小姐在玄医生心中还是点有特殊的位置。对了,衣服上的那块污渍岑小姐昨晚也问过,同样提醒自己要尽快清洗,她与玄医生多契合!看来任医生不一定有胜出的把握。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二•晴
“鲅鱼水饺,我请客。”任归提着印有福添老字号的袋子笑意盈盈推开玄修休息室的门,她的笑容在看到玄修电脑旁放置的保温桶后有着瞬间的停顿,随即衣兜里响起手机铃声,她忙低头掏手机掩去了自己的惊讶。
“我打的。”玄修放下手里的电话。
“玄医生,刚才的会没开够还想再找我私下谈?”任归半开玩笑地走进去,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露出洁白的医生袍。
“有好东西与你一起分享。”玄修笑着旋开保温桶,一股醇香扑鼻而来。
“汤?”任归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广州长大的她对汤有着特殊的感情,凑过探看疑惑地问:“你还有这个时间?”
玄修只是含笑不语,他将保温桶里自带的两只塑料小碗拿出来,摆到窗前的小桌子上,分别将汤倒进去,对任归道:“尝尝看。”
任归将打开的方便盒推到玄修面前,才端起碗喝了一口,浓而不腻的香立即征服味蕾,可不是玄修的味道,珍珠白的保温桶面绘着淡雅的马蹄莲无不透出它的主人是位女子而且是位很有品味的女子,虽然疑惑她仍是笑着称赞:“手艺真好。”
“难得有你能说好的,喜欢就多喝点儿。”玄修将保温桶放到任归面前。
任归向保温桶内望了一眼,抬头注视着玄修慢慢地说:“心思更好,剑花、猪腱肉、蜜枣,润燥止咳很适合你。”玄修近来一直在咳嗽,是哪位护士送的吗?
“鲅鱼饺子趁热吃,凉了就有鱼腥味。”玄修笑着将蘸了酱油的饺子放到任归面前的方便盒里仍是温和的微笑。
“修,我总会知道。”任归同样微笑,直白而肯定。
没有再追问,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任归主动洗净保温桶才离开。玄修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的保温桶,任归的话在他脑子里一直绕,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影响了,情绪的波动必定有一个诱因,自己的诱因是什么?汤还是人?
汤是无意还是有心?玄修微怔又自嘲一笑,咳嗽是两天前才开始的,这之间与棉棉没有任何接触,况且照顾病人就够她累心,种种迹象表明她根本无从知道,再者汤是沈杰送过来的,他也有一份不是吗?仅是表示感谢的意思罢了。
棉棉身上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簿雾,与她每次见面纯属偶然,面对自己身份的转换,棉棉表现的出奇平静好像一切都很平常,将这样的反应归之为异常不会有任何专业人士表示异议,可是就棉棉本身而言如此归类又似乎不妥。玄修从沙发上站起来,心里有种挫败感自己花太多时间想有关棉棉的事情,在室内慢慢踱步,最后他决定与其凭空猜想不如直接面对。
棉棉开门就看到摆在窗台上的保温桶及桶下压着的字条,她走过去抽出这字条细看,刚劲有力地字体写着简洁的四个字:谢谢,落款签着玄修。
他来过?棉棉下意识地向四周寻找玄修的身影,可空空的屋子里哪有人?这时门被推开,哥舒冥提着一只纸盒走进来。
“人呢?”
“他们去通道走廊散步了。”棉棉将字条收到衣兜里转身对哥舒冥道。
“呵呵,看来恢复的不错,元旦前能出院吧?”哥舒冥将手里的纸盒递给棉棉道:“从家弄了点水果。”
“今天和主治医谈过,他说元旦几天可以回家,但还是建议节后回院调理一段时间。”棉棉笑着蹲下身子,当她打开纸盒看到一枚枚翠绿欲滴的杨桃整齐排列在内时,她怔住无声地拿起一枚在手里端详,属于南方的水果此刻正散发着清甜的果香,新鲜的味道触动了棉棉记忆深处的某一个地方。
“看颜色还成,甜不甜就不知道了,我去洗洗。”哥舒冥拿着水果盆蹲到棉棉身侧,捡了几个放到盆里端着去了洗手间。
“还是有室内洗手间方便!”流水声夹杂着哥舒冥的感叹声从洗手间传出,可棉棉置若罔闻,她对着杨桃出神,直到楚蔓蓝和张主编推门进来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将纸盒盖好放到床下,起身时才发现哥舒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师傅你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哥舒带了水果来,尝尝看。”她借与楚蔓蓝说话避开了哥舒冥打量的眼神。
“咱们哥舒会买东西了。”楚蔓蓝靠在床上瞅着哥舒冥欣慰地笑。
“孩子大喽。”张主编感叹。
“不错吧?我可是挨箱挑的。”哥舒冥略显得意地扬扬眉毛,从水果盆里拿出一个杨桃走到窗边递给向外看夜景的棉棉。
“谢谢。”棉棉微笑着接过杨桃目光又转向窗外。
身后,哥舒冥极尽言语天赋逗的楚蔓蓝和张主编前仰后合笑个不停,可一切与她是那么的无关,她看到在路灯的映照下细雪飘落的轻盈姿态,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轻轻咬破手中的杨桃,汁液流入喉中甘甜回荡,记忆也随之泛起层层涟漪,带着她回到海南,回到两年前那个曾经的十二月,甜蜜、难过、迷茫、忿然,复杂的情绪在她的脸上流转,最终汇成化不开的悲伤凝结在眼底,冰凉地宣告它的存在与无法摆脱的预言。
对面楼突然亮起的灯光,扰乱了一切关于旧时的回忆,棉棉再转身已是淡淡笑意:“下雪了。”
“偷窥什么呢?不开灯?”任归按下试验室门口的开关,并步走到玄修身旁站的位置向窗外望。
玄修转身倚着暖气片道:“下雪了。”
视线范围内所有开灯的病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任归唇角掠过一丝放松,却皱着柳眉抱怨道:“哎 ̄明天又得降温。”虽然有空调但她这个南方人仍然不能习惯。
“身兼要务的你就乖乖地呆在十五楼以防交叉感染。”玄修颇同情地看着任归。
任归无奈地摊手道:“当年我怎么就专攻了妇产科?要是和你一样学心理学,只要和病人轻轻松松地谈谈天就可以,哪里像现在忙起来手脚并用都不够。”
玄修微笑着倾听,没有反驳他知道任归不过是随口说说,对于工作他们都有着极度的热情与忠诚。
“瞧,招唤铃又来了。”任归从口袋里掏出震动的手机深深地叹了口气就迅速消失在门外。
玄修转头看向对面的C1115室,楚蔓蓝的病房里暖意融融,凭着职业的敏锐他捕捉到棉棉背影后掩藏着一种无处宣泄的压抑,这种悲伤的情绪在他们想见之初就存在,如今已经愈加严重,他不由凝眉感觉心中多了份沉重。
都说世间多烦恼,慵人自扰之,自己现在算不算是慵人的行径?玄修自嘲地一笑,眉宇间多了些许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