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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琉璃香 ...

  •   我認真地盯住前方,確認了鏡中人雙眼的顏色:「那妳該去檢查妳的眼睛了。」

      「……姊姊妳真是一點都不感性……」菊羅嘆了口氣,放下梳子站起身來,將長髮撥到了身後,熄燈後爬上了床。

      「應該是菊羅妳感情太豐富。」才剛說完就覺得自己很蠢,相處一天下來,我確定沒有人比菊羅更缺乏情緒上的起伏。

      「姊姊妳對我好壞。」

      「菊羅我愛妳。」

      「……真不舒服。」

      「嘖!難得的愛的表白妳居然不接受。」我集中精神用菊羅的左手在肚子上拍了一下。平時笑鬧時我都愛拍她肚子,一點意義也沒有,只是拍起來很舒服,純屬為我的興趣。

      「因為姊姊一點誠意都沒有。」菊羅右手伸來輕輕撫著被拍的肚子,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哀怨。頓了一會,又輕聲道:「再說一次,姊姊。」

      「我已經說了一次,該妳了,快說『竹理我愛妳』。」我笑著,之前就常開這種玩笑,現在更讓我感覺回到了從前。

      「……」這次,菊羅沉默了更久。我感到奇怪,正想要開口喚菊羅,卻被從她內心傳來的一股沉重的壓迫感壓得說不出話。過了良久,菊羅終於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輕聲道:「感覺不舒服,我說不出口。」

      「喂!」

      我正要繼續追擊,突然感到菊羅內心泛起的一陣酸楚,心頭一驚。猜不透菊羅的心思,我不敢再亂說話,拉上被子闔起了雙眼,讓一切沉澱於黑暗中。

      「早安,姊姊。」當我被飯香喚醒時,前方已擺滿了豐盛的早點。菊羅像之前我還活著時向我道早安,溫柔的聲音讓我聽得十分受用。

      「早。」我應道,直盯著眼前盤中的荷包蛋和培根,希望能以強烈的渴望用念力將它們塞入口中。

      菊羅笑了一下,優雅的拿起刀叉,滿足起我的口腹來。

      今天是星期六,阿笑昨天雖然在送菊羅回家的途中提出邀請,菊羅卻笑著婉拒。我心中充滿了矛盾,一方面即使自己已死,也不希望被排擠於三人之外,一方面卻擔心菊羅這樣會跟外界隔離,失去難得的知心。

      「姊姊妳想太多了。」菊羅聽到我的憂慮,笑說:「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嗯。」聽到她沒委屈自己總是安心了些,我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

      難得的週末,如果還窩在家裡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可是菊羅卻想在家好好休息,說這幾天都沒睡好,要好好補個眠。為了不讓身材走樣,我答應菊羅在她睡覺的時間用她的身體在外頭散步,同時深刻地領悟到我們姐妹倆的相處模式已經超乎了一般常人。

      看來準備茶會之事真的很費神,菊羅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我試著擺動手指,發現身體輕易地隨著我的意志動了起來。這感覺跟和菊羅分享身體又差了許多,但我也沒有想霸占菊羅肉體的意願,只覺得異常的新鮮,雖說自己也是五天前才死的。

      剛踏出門,刺眼的陽光就照得我睜不開眼,我閉眼讓自己沐浴在陽光下,決定到附近港口去看看海。快到港口的路上,我怕菊羅白皙的皮膚被曬黑,連轉了幾個彎繞入陰涼的暗巷。這條小巷跟我和菊羅平時放學走的巷子不同,較為偏僻隱密,即使是白天也曬不到多少陽光,晚上更是許多不良少年聚集的場所,所以我跟菊羅如果沒有跟對方一起行動都是繞道而行。說實在的,我們兩個一起行動反而容易招惹那些不良少年,但我需要菊羅在身邊才能發揮百分之百的實力擊退對手。

      「呀──」才剛走沒兩步我就聽到巷尾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探頭一看,只見兩三道人影從面前閃過,躲入了一旁的舊倉庫。

      要出手相救嗎?

      這個疑問不是我提出來的,而是被叫聲吵醒的菊羅。我的雙腿早已動了起來,衝向密閉的倉庫!

      碰!全力甩開了大門,我迅速將倉內環視了一番。只見陰暗的角落棲息著三條人影,兩個男人正壓著一名嬌小的少女,一人捂著她的嘴,另一人按著她的腿。

      啪磯!我感到名為理智的腦神經似乎因怒氣而斷了幾條線。我生平最痛恨的事就是強暴!對施暴的男人更是厭惡到希望他們受盡折磨而死,如果當初那條闖進家裡的豬想侵犯菊羅,此刻的我或許已經害菊羅犯下了殺人罪。現在見眼前的情景,一股怒氣立刻湧上了心頭。

      「你們放開她!」但即使心頭的怒火燃燒,嘴中還是吐不出什麼有魄力的句子。

      兩名男子因我這名侵入者而止住了動作,直到我出了聲才回過了神。理著平頭的男人咧嘴露出滿嘴黃牙,絲毫沒被菊羅柔弱的外表和我古板的台詞威嚇到。另一名掛著幾條自以為趕流行的長辮的男人也仰頭大笑,對兄弟使了個眼色後站了起來,由平頭男抓著那名少女,自己朝我們走了過來。「唷,小妞,火氣別那麼大嘛,跟哥哥們玩一玩兒,鐵定讓妳也爽翻天的。」

      乒!我隨腳將一枚空酒瓶踹上了他的臉。對付一、兩個男人我有十足的信心,也不可能在此時退縮。髮辮男被砸中時向後踏了一步,伸手捂著右頰,左眼燃起兇狠的殺意。

      「X的,臭婊子……」幾條血絲髮辮男的掌中流了出來,加深了他的恨意和怒氣,他咬緊兩排黑黃的牙齒,朝我和菊羅衝了過來:「幹!妳不要以為老子會這樣輕易放過妳!」

      哼。我也弄不清腦中那一聲冷哼是由我還是菊羅發出,也不及細想,在髮辮男揮拳時踩著在柔道社練出的輕快步伐閃躲著。身為女孩子,力氣上總是吃虧,所以我跟菊羅從小就一個學柔道,一個學合氣道。菊羅對武術應該是毫無興趣,我從沒見過她在我面前出手,高中也沒繼續待在合氣道社,只加入了茶道社團。我倒是越來越有興趣,為了防身也為了保護他人,連跆拳道都練了。大學更是興致沖沖地加入了空手道社,可惜連紅帶都沒拿到就被壓死,好在不是在考試前一天死的,不然恐怕要菊羅代替我去考到紅帶我才能升天。

      「喝啊!」我是屬於攻擊性的,雖然柔道比跆拳道多練了兩年,還是下意識地以腳來攻擊。髮辮男兩顆牙被踹了下來,半跪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抬頭惡狠狠地盯著我看。

      「X的……」髮辮男以手臂抹去嘴邊的血,扶著膝蓋站起身,又向我們衝了過來。我身子一低,探手一抓、一轉一扭,借力使力將髮辮男摔了出去,砸在破舊的木箱上。髮辮男雙眼一翻,口吐白沫地躺在地上抽搐著。

      「呀!」正當我得意洋洋地拍著手,突然聽見那名嬌弱少女一聲驚呼,還來不及回身就感到後腦被重重地砸了一下!頓時暈頭轉向,喉頭也湧起一陣甜味。

      「可惡……」我眼前一黑,忙往旁邊閃去,躲過背後想要二次偷襲的平頭男。好不容易再度集中了焦點,眼前的平頭男正手拿空瓶,打算再度朝我們撲過來。我感到些許的頭暈,一時不能集中,忽然驚覺身體不受我的控制!

      『糟糕!菊羅!快跑啊!』我急得大喊,聲音卻只是在菊羅和我的腦中響起,這代表我無法用菊羅的身體來擊敗眼前的男子,而菊羅和那名弱小的女子都沒有自我防衛的能力!

      眼見平頭男舉起酒瓶向我們揮來,我又急又氣,卻無法舉腳朝他的面踹去。為什麼我做事總是這樣瞻前不顧後?!我寧願一開始沒有踏入這個倉庫也不願因自己的行為而害到菊羅啊!

      碰!在我咬緊牙注視著朝我們揮來的空瓶時,平頭男的身子突然在我面前一閃,在我還未能搞清楚事情的轉變時被甩到了一邊,大力撞上旁邊的硬壁,鼻血激射而出。

      『後發先至、轉守為攻。』

      菊羅輕柔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似催眠般地喃喃道。沒有慌亂,沒有驚嚇,泰然自若,我察覺不出一絲情緒上的起伏。

      『靜、定、身心統一。』

      吃痛的平頭男因怒氣而再度向菊羅撲來──

      『以本身擁有之力,與對方施加過來的力道融合為一。』

      菊羅似早已窺知對方的進攻動作,一切技法都是那麼地流暢,在平頭男出手的一瞬間就自然做出了反應,輕巧地將平頭男以他自身的力道推了出去。平頭男連菊羅的衣袖都沾不上邊,狠撞上倉庫內的鐵架,跟髮辮男一般不醒人事。

      『菊、菊羅……』我目瞪口呆,驚訝的程度絕不雅於那兩隻躺在地上翻白眼的廢人,愣愣的喚了菊羅一聲。

      『什麼事?姊姊。』菊羅輕笑道,內心仍平靜如水,絲毫不知自己出手帶給了我多大的震撼。

      『妳……很強哪……』我實在找不出什麼話好說,過了半晌才擠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話來。

      『跟姊姊一樣三歲開始學的,自然懂些基礎。』基礎個鬼……我打賭我這跆拳道黑帶也會被轟得亂七八糟……

      『我從來沒看過妳用。』我發現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之前居然還自以為菊羅跟自己之間親密到能瞭解對方的一切。

      『我喜歡給姊姊保護。』淡淡的語氣,像是未帶任何情感般。

      『那、』我突然驚覺,皺起眉質問道:『那隻豬攻擊妳時妳應該能輕易擊敗他啊!』我不明白,如果菊羅有這般實力,那代表說她那天根本是自己放棄了反抗。但這又不合理,菊羅是真的差點死了啊。

      『是嗎?』這傢伙遇到不想回答或懶得回答的問題就以這種反問法將問句丟回,真是壞習慣。

      『妳該不會是故意不反抗的吧?』我無法理解,語氣中也不免帶上些許指責的意味。身體因為激動又熱了起來,尤其是左眼灼熱不已。

      『姊姊妳不要生我的氣……』菊羅聽得我語中的責備,終於有了情緒上的反應,放柔了聲調幽幽的說:『妳該諒解的……』

      聽到菊羅的聲音,我的心立刻軟了一半,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那個、謝謝妳。」早已被我遺忘的女孩突然開口,嚇了我一跳。菊羅也微微一震,顯然也忽略了女孩的存在。

      我等著菊羅開口,卻發現身體目前的主控權並不在她手上。灰暗的窗上印著的,是火紅色的左眼,而在眼睛顏色退去之前,身體是依我意識行動的。

      「沒、沒什麼。」太久沒跟外人講話,我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

      「妳受傷了……」綁著兩邊的可愛少女玻璃般的眼中閃著淚光,以嬌嫩的口音帶著哭聲道。

      「啊!」我憶起頭部的痛,暗自在心中咒罵自己。

      『對不起,菊羅。』我在腦中充滿歉意的對菊羅道歉,心下內疚不已。

      『不要緊,肉體上的痛對我來說一向微不足道。』菊羅輕聲道。我察覺菊羅話中有話,正想再繼續追問,眼前的少女卻觸痛了我的傷口,轉移了我的注意力。「好疼!」

      少女輕輕將和她十分相符的粉紅手帕按在頭部的傷口,因為身高的差距而微微墊起了腳。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吧。我在心中暗道。

      「對不起。」少女水亮的大眼睛直視著我,令我有點不自在。她右手輕按著手帕,左手則擺在自己的胸口:「如果留下了疤痕,琉璃香會負責的。」

      「啊?」我跟菊羅的心同時一跳。

      「從以前就覺得男人骯髒,現在更證實了他們是下流無恥的性衝動生物。」琉璃香皺著眉,長長的睫毛隨著櫻唇的動作顫動著,但接著嘟起的嘴卻綻出燦爛的甜笑,琥珀色的眼珠直揪著我和菊羅的眼,臉頰也因興奮而泛紅:「果然還是女孩子好,姐姐妳人長得美武功又好,妳是琉璃香的夢中情人!」

      『菊羅!人家愛上妳了!』我在心中大喊,驚恐交集。

      『她喜歡的是妳吧?』菊羅冷冷的道,我明顯的感受到她的不快。

      『怎麼可能,她誇的是妳的外表跟妳的合氣道。』我急促的辯解,又想起該對前方的人做出反應:「對不起,我……」

      「妳不肯接受琉璃香嗎?」少女立刻露出一副受創的臉,隨即又笑開了臉:「沒關係,愛情路上多波折,琉璃香知道這樣突來的告白會讓人吃驚,不過琉璃香是不會放棄的。」

      這小妮子的感情過於豐富,臉色說變就變,我應付不來啊!我頭已經很疼,現在更疼,只想趕快擺脫這支黏人的麥芽糖。

      「琉璃香今年十六歲,是家裡的獨生女,目前就讀春日高校一年級,興趣是做小點心和裁縫,姐姐叫我琉璃香就好了。那姐姐呢?姐姐叫什麼名字呢?」琉璃香不讓我有思考的時間,緊捉著菊羅的手冒出一大串話。

      『菊羅,怎麼辦?』我腦中一片混亂,自然而然地向菊羅求救。這樣激動下來,又無法讓左眼冷卻,但我就是無法像菊羅一樣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就給她名字打發她吧。』菊羅的心情也不好,以煩悶的語氣說道。

      「姐姐姐姐,姐姐妳叫什麼名字?叫什麼名字嘛?」琉璃香不斷以甜膩的聲音撒嬌著,扯著菊羅的手疊聲道:「告訴琉璃香名字嘛,琉璃香想要知道姐姐的名字嘛! 」

      「竹理!竹理!」我受不了,腦子被這小娃兒的聲音撞得頭昏腦脹,照著菊羅的話脫口而出:「羽鶴本竹理!妳滿意了吧!」

      「竹理姐姐是嗎?」琉璃香瞇起眼滿意地笑道,我的背後卻冒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來自眼前琉璃香炙熱的愛慕眼神還是來自菊羅冰冷的內心。

      「好啦,已經沒事了,妳以後自己小心,我要先走了。」頭還在痛,我一方面擔心在這小女生面前眼睛退色,一方面又不想繼續承受菊羅散發出來的寒氣,忙拍了拍她的頭,順便使力將她推開,轉身快步走向倉庫大門。

      「竹理姐姐,我送妳回家!」背後傳來熱切的聲音,我狂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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