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不同心 (GL)》桃谷

5、一體同心

　　『姊姊妳還餓嗎？』當我吞下了第三顆章魚燒時，菊羅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

　　『啊呀，我三天沒吃過飯了，當然要好好享受。』我原本想用左手臂抹一下嘴，卻發現無法控制，倒是右手抬了起來用乾淨的紙巾擦了擦嘴。

　　『反正胖的人是我……』聽出菊羅口中的幽怨，我默默地放下了正準備進攻第三碗杯麵的筷子。

　　跟菊羅已經合體了幾個小時，做完筆試回家的途中我們買了不少零食，把我這三天心中有想過的食物全部買齊，再回家窩在熟悉的椅內大吃特吃。我發覺除非集中精神，否則控制身體的人就會是菊羅，只有在夾菜時才會是以我的意志行動。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本當該是她的身體，我之所以會陰錯陽差地撞進來操控，恐怕也是因為我們是雙胞胎，某種意義不明的磁波相近也說不定。

　　我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所以都會不自覺地以說話的方式表達，忘了即使在腦中想菊羅也聽得到。好在我情緒平穩下來後，靈魂的一部分好似也跟菊羅的身體剝離，即使是開口說話，聲音也只會出現在菊羅腦中，並不會從菊羅口中說出，不然還沒到家就會被人帶去精神科檢查。菊羅適應力倒是強的嚇人，幾十分鐘前還邊在腦中跟我談話邊開口跟章魚燒的老闆點餐，令我不得不重新審視我跟菊羅IQ上的差異。

　　最令我驚訝的是，跟菊羅分享同一個身體時，我居然還能跟她感同身受，例如體會到剛才我暴飲暴食時她內心的那一絲哀怨。對此我倒是滿開心的。即使是再怎麼親密的雙胞胎，也無法像我和菊羅如此能切身體會到對方的感受吧？況且平時菊羅總能看透我的想法，現在我也有這個機會窺視菊羅的思想，就不會有處於弱勢的感覺了。

　　令我驚訝的是，菊羅的內心似乎跟我知道的有著些許差入，我一直認為菊羅是個溫柔、內心不管何時都充滿著愛心的女孩，但這幾個小時內卻覺得她內心像潭冰冷的湖水，除了一開始發現我的存在時盪漾出激動的漣漪，其他時間都十分平淡，鮮少有任何情緒上的起伏。雖說是我佔據了她的身體，她的反應卻讓我覺得我才是那名被侵佔的被害者。

　　「菊羅，接下來妳說該怎麼辦好？」我開口問道，身體的嘴卻在菊羅的控制下啜著溫熱的奶茶。

　　「何必想那麼多呢，姊姊。」菊羅輕笑著，雙手換繞住小巧精緻的茶杯：「我們團聚了不是嗎？」我望見杯中茶中的倒影，菊羅的嘴也沒有在動。

　　「問題不是這樣的吧！」

　　「那是什麼？」菊羅的聲音如往常般平淡，我卻無法理解她是怎麼想的：「妳被人害死，放心不下我，回來陪我，等我一起死，不就是這樣嗎？」

　　「呃…… 我只有想到回來陪妳這一格。」我抓了抓頭髮，卻發覺實體的手根本沒抬。看來我要習慣還得花上一段時間。

　　「怎麼？妳又想拋下我嗎？」菊羅冷冷的道，內心泛起一陣我無法形容的情感。

　　「不是啊！怎麼會是拋下妳？」我忙辯解著：「我從來沒有拋下妳過，才剛靈魂出竅就回來找妳，沒離開過半步耶。」

　　「那羅門同學果真撒謊囉？」菊羅又將話題帶上羅門，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在意些什麼。

　　「是啊，那時候其實我就在妳旁邊，還在妳耳邊亂叫，妳都不理我呢。」我開玩笑的埋怨道。

　　「對不起。」

　　「妳幹麻道歉啊！」菊羅的反應讓我吃了一驚：「我開個玩笑而已，早知道妳不會通靈，只是沒想到羅門也是胡驟的。」

　　「無論如何，我都不該沒察覺妳的。」菊羅低聲道。

　　這傢伙才以前就老是想太多，令我覺得好笑。

　　「妳別笑，我是認真的。」我嚇了一跳，看來不止是我，菊羅也能察覺到我的心理。好在如果情緒上沒有太大的改變，我們還勉強算是個體。

　　「我只是覺得妳想太多了。」

　　「想太多？這幾天我什麼都沒想，只想著姊姊，這樣算不算想太多？」

　　「好討厭，妳不要這時候跟我告白嘛。」我哈哈大笑，想伸手拍菊羅，又在下一秒為這種想法感到可笑。

　　「不要再離開了。」即使我笑成這樣，菊羅的語調還是十分認真。

　　「要我離開我還不知道怎麼做呢，真是。」看她這樣，我也就收斂起來：「真不習慣。」明明是搶了他人身體的人，我卻說的好像是菊羅帶來了改變一樣，說完自己都有些汗顏。

　　「過個兩天就會習慣的了。」看來菊羅真的有心要跟我分享身體，這也讓我稍稍鬆了一口氣，假如她希望我趕緊升天我還不知該怎麼辦呢。

　　「是啊，升天的事至少要等我看見妳有好歸宿時再說。」我笑著，能跟菊羅溝通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我不禁想讓阿笑再多等個幾年。

　　「那妳就能陪我到死了。」菊羅美麗的臉上露出讓人難以捉摸的微笑，低柔的聲音卻令我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阿笑會娶妳的。」

　　「如果我嫁了姊姊就會消失，那我會終身不嫁。」
　　阿笑…… 對不起，我即使死了還在繼續斷送你的幸福。

　　「妳不要開玩笑了，年輕時就是談戀愛的時期。」

　　「所以才去偷窺男人？」呀，為什麼明明是平靜的口氣，卻散發著陣陣的寒氣？

　　「不看白不看嘛……」我微帶心虛地答道：「總要做一些生前無法達成的事。」

　　「滿足嗎？」這什麼問題啊？

　　「充滿活力的高中生集體去澡堂時最滿足。」明明在心中覺得這問題怪，我還是羞怯怯地回答了 ── 糟糕，回想帶來了我的口水！

　　「啊啦，說沒離開我半步，結果還有能比較的哪？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有去過男澡堂跟高中生一同泡澡呢。」菊羅笑問著，掏出自己的手帕擦擦抹去從嘴角溢出的口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菊羅目前散發的殺氣不會比將同學趕回家時的輕。

　　「青春的悸動是很難壓抑的。」我忙將養眼的畫面從腦中推走，避免自己再讓菊羅的身體做出不合她的低級舉動，也希望菊羅能消氣，好讓我的寒毛重新貼回我的背。

　　「姊姊都死了還是這麼想？」
　　喂，菊羅，這種話妳也能帶著笑容說的這麼順？

　　「當然，我要用妳的身體去找好男人。」我笑起來，沉浸在跟妹妹同處時的安心與幸福感：「然後釣上了我們就可以共享一個男人，還要叫那男的買兩枚訂婚戒指！」

　　「我想他在這之前就會先被不時的性格轉變嚇跑吧。」菊羅也笑了出來，讓我的心情更加愉悅。

　　「那就找兩個男人，把約會時間分散掉，來個輪流制！」

　　「被捉姦時就以人格分裂為由來蒙混過去是吧？」

　　「是呀！菊羅，妳都想好了，就這麼做吧！」我用慣用的左手彈了下手指，菊羅則用慣用的右手舉杯輕啜了一小口奶茶。

　　「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跟他人分享。」菊羅站起身，將桌面收拾了一下。雖然無法正面看着菊羅，從臉部肌肉傳來的感覺看來，菊羅一直帶著笑，只是有點僵。

　　「妳不信任我嗎？我不會對妹夫出手的。妳跟他上床時我會睡覺的。」

　　「姊姊妳重點擺錯地方了。」菊羅將杯盤放入水槽，手勁有點重，聲音大的嚇了我一跳。

　　「也對啦，這樣妳會變成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皺起眉，看來除非我們愛上同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又不在意跟人格分裂者交往才有可能。不過我死都死了，也沒期望能再享受談戀愛的感覺，主要當然還是要看菊羅獲得幸福！

　　「被那樣誤會我會很難過的。」菊羅繞過了還未清理的花瓶碎片，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我是很專情的。」

　　「那有對象了嗎？」我感覺自己將手放在樓梯扶手上，身體的手卻只是在身旁晃動。

　　有。

　　我腦中響起了菊羅內心的聲音，卻在其中感到一陣強烈的苦悶。

　　「……沒有。」菊羅張嘴說道。

　　聽得菊羅兩種不同的答案，我著實受到了不小的衝擊。我沒想過菊羅會對我撒謊與隱瞞，這令我感到有點受傷。這時候，我是該聽信從菊羅內心宣洩的答案，還是說服自己相信出自菊羅口中的話語呢？

　　「……因為妳還小嘛。」對於去觸碰我不熟悉的菊羅感到微微的恐懼，我選擇了後者。

　　「奇怪，那比我大四分鐘又三十六秒就已經是大人了嗎？」

　　「當然，比妳大四分鐘又三十六秒的此時就已經是個十九歲又三天十七小時四十六分鐘五十三秒的成熟女性了。」聽得菊羅語氣恢復，我也鬆了一口氣。

　　「呀，真令人開心，我在四分鐘又三十六秒後就可以銳變成成熟女性了。」菊羅邊換衣服邊如往常跟我笑鬧著，對於剛剛的話題也不再提及。為了不讓他人看見脖上明顯的勒痕，菊羅挑了一件高領無袖的上衣，再搭上素雅的短裙。

　　「不知道我死了還能不能繼續計算喔。」基於好奇心，我突然脫口說道。

　　菊羅沒有回答我，我也沒有再問。

　　我想，是因為我們內心深處都對時間的流逝感到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