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药师

1、契子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背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有些寂寥。男人的对面，是一面镜子——一人长一人宽的落地古镜。
　　许久，也不知究竟是多久以后，男人的身影动了动，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然后男人转过脸来，鹰鹫般锋利的眼光便向他扑面而来。但是他没有动，甚至面部连一丝惧怕或者动容的表情都没有闪现过。
　　男人又叹了口气，笑了：“我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那年，我也大约你这般大，也只有十二岁，就站在你现在站的这个位子上，平静地等待着我的父亲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的大伯父转过身来。那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连心情都跟你一样。”然后男人的眼睛开始痴茫，仿佛整个人陷进了回忆中去。他不说话，继续等着他——除了等，现在的他还能干什么？
　　再一次的，男人微笑着叹息：“真是讽刺，现在连我要说的话都和他当年说的一模一样——可是我又能怎样？谁让我出生在这个被诅咒的家族里？谁让我拥有这个被诅咒的命运？谁让我像他一样？”
　　他平静地看着男人的面部表情微微扭曲，他无动于衷，继续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男人继续诉说。他平静地告诉自己：我不信命！
　　男人看着他笑道：“你是不是在告诉自己你不信命？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然后男人笑了起来：“看，我们真的逃脱不掉，因为每一代所做所想都丝毫不变！我们根本不可能逃得掉……”然后男人开始陷入慌乱，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想好了不跟他说的一样的！为什么我的每一个字都跟他说的一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依然古井无波，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男人强行将眼中的恐惧压下，再次看向他：“我不是你的生父，你的亲生父亲，实际上是我的弟弟。”然后男人又笑了，这一次男人笑的很温柔：“他虽然长得和我很像，但是他是个很温顺体贴的人。我很爱他，真的很爱很爱——可是他不爱我！”男人坐进紫藤椅内，双手抱头，痛苦地说：“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为了别人出卖我！他，他……”
　　他的眼中有了一丝涟漪，不过看着男人时，依旧冷漠从容。这个时候，男人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于是他的眼神瞟向男人身后的古镜里。
　　男人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看镜子，对不对？我当年也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地打量着镜子！哈哈哈……一模一样！全都一样！除了我的位子变化了以外，一切就像当年情景的重演！哈哈……”
　　他诧异地看着失控的男人——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男人失控！
　　男人看着他，然后转过脸指着镜子，温和地道：“这面镜子，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确切点说，是我们祖先的哥哥留下的。他被我们的祖先背叛了。那个时候，很巧合很巧合的，我们的祖先死后留下的是一双儿子。所以，被背叛的那人便收留了这两个孩子，并在死时在镜子上留下了诅咒。他诅咒我们每一代都有两个儿子，而且只有两个儿子，两个长得相像的儿子，而且全部都将是哥哥爱上弟弟，并被弟弟背叛，然后哥哥再收养弟弟的一双儿子……”
　　他平静地看着即将崩溃的男人，平静地开口：“那又如何？父亲，或者我应该叫您伯父，如您所愿，我也跌进了这个命运——我已经爱上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