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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我拼命劝自己要冷静 ...

  •   其实我也有想过戳穿鸱吻流产的报复计划,让谢玄感谢一下我的神来之笔,但是看到谢玄这么兴奋和激动,我实在不忍心,不忍心的结果就是忍受了他连续三天的聒噪——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谢玄说,这次偷袭因为事出意外,梁成始料不及,当时慌不择路往北泅淮水而逃,谁知淮水不比洛涧清浅,当时淹死无数,兵马自相践踏,又死无数,梁成部五万兵马算是残了,晋军士气大振,但是——接下来和苻坚三十余万主力大军的这一仗,才是真正的生死决战。

      “不是说,只有八千轻骑么?”我勉强从浆糊一样的脑袋里把这个数据捞上来。

      谢玄摊手:“这八千轻骑只是苻坚带的前锋军啊,他弟弟平阳公苻融坚守寿阳,本身手上也有好几万吧,洛涧兵败的消息传出去,以苻坚之能,短时间内把九十万大军集齐有困难,但是集齐他氐人本部,想来还是可以做到,所以最保守估计,我们七万不到的兵马,要对付的,就是这三十万氐人主力军了。”

      “能打赢么?”

      “老天会帮我的。”他自信满满,我很忧虑。

      转眼就到决战时候,苻坚临水布阵,晋军与秦军隔江对峙,一对峙就对峙了好多天,那边秦军隔江挑衅:“过来呀,过来我们决一死战。”

      这边晋军回复:“有种你们过来!”

      于是秦军就嘲笑说:“连自己的国土都不能保存,是晋国无种么?”

      晋军冷笑:“九十万大军守着一条江不敢过,就是你们秦国的种么?”

      “有本事你们过来!”

      “有本事你们过来!”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不过……都没啥用,箭都射不了那么远,舌头再长,总过不了江,杀不了人,十多天下来,彼此毫毛都没有掉一根。

      但是秦军毕竟实力雄厚,眼看着黑压压越来越多,谢玄伤了一阵脑筋之后写了一封信给苻坚,信中说:“您老到底打不打呀,一句话,打,就给我退一步,让我渡江,不打,就休兵回您的秦国吧,别在这里浪费粮食了。”

      这封信让一边磨墨的我看得很囧:“阿玄你确定要这样写么?”

      “有什么不妥吗?”

      “凤皇跟我念叨兵书的时候,说过春秋时候一个案例,宋国与楚国交战,宋军扎好营盘,等楚军过河交战,宋国自以为仁义之师,楚军渡河时不击,楚军列阵时不击,一直到楚国过河,列阵完毕,两军方才交战,结果宋军惨败——苻坚会傻那么经典吗?”

      “有长进啊,”谢玄显然心情大好,笑道:“看来慕容兄还真是潜心向学。阿朱你不用担心,你莫要忘了,老天是站在我这边的。”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不说还好,越说我越焦虑,焦虑得头上仅有的三根毛都摇摇欲坠。

      苻坚的回信很有效率,当天就送了过来,说:“朕将撤军以待。”

      谢玄看过信兴冲冲就要出去集结他的八千骑兵,我一把拉住他:“带我前去。”

      “你?”

      “我。”我挺了挺胸膛。

      “你会打仗?”

      我摇头。

      “你会杀人?”

      ——那怎么可能!

      从我出壳开始,啊不,从我还是一枚蛋开始,长老们就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杀戮是没有用的,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杀戮只能从□□上消灭敌人,不能够从精神上征服他们。

      当时我问长老,□□没了,还要精神干啥?

      长老回答我说,你不知道这世上有浩气长存这回事吗?

      我很诚实地回答说不知道。

      然后长老就通过“不给吃饭”和“关禁闭”之类的法子,通过□□的打击消灭了我的精神。

      于是至今我也就学会了以德服人。

      于是我只能干巴巴回答谢玄:“不会。”

      “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

      “……不能。”

      本来是可以的。

      凤凰的翅羽足可以抵御人间所有的神兵利器,但是……很不幸,我秃毛。我头一次察觉到秃毛是多么不方便的一个事儿啊——我以前还以为只有长毛不方便的,特别夏天的时候,洗个澡洗个头发什么的,麻烦至死。

      “那你去干啥?”谢玄老不客气地教训我:“去打酱油吗?还是怕你死在这里慕容冲不来找我拼命?阿朱,我这不是去造谣或者捎信,我是去打仗去杀人啊。”

      “我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阿朱,老天会帮我的,等我回来。”

      谢玄大概也觉得自己过分,换了副温和的面孔对我笑,临走还拽了拽我头顶的三根毛,留下我一个人在军营里暴走——八千对三十万,天哪,我恨不得拿头去撞墙:为什么呀,为什么他就会突然生出这么强大这么该死的自信呢,只是一个玩笑而已,鸱吻这小鬼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这附近——对了,他要渡江,能不能再找鸱吻帮帮忙?掀点浪花也好,做点别的什么手脚也好……哪怕是把谢玄拍昏了拖回来也好啊。

      虽然他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一向以坑蒙拐骗著称,但是他是我的朋友啊,他救过我两次,救过凤皇一次,分手记得给我带零食,重逢时候还惦记我是不是饿了……我怎么能让他死于一个笑话!

      说做就做,我也顾不得保持形象,直接飞出营帐,找到上次与鸱吻相遇的地方,鸱吻不在,我趴到水边上大喊:“鸱吻、鸱吻!”

      没有声响,没有回音,连个动静都没有,我叫喊到声音嘶哑,渐渐就绝了望。

      忽地想起,鸱吻说过,龙宫在很深的水里,等闲他是听不到江面的声音的。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是一只鸟,不是一尾鱼啊,我在岸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拼命地想,长老有没有教过什么召唤龙的办法?

      到底有没有,有没有?

      答案是,有。

      焚烧凤凰的羽毛,可以施用召唤术。

      我没有实践过,但是这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么多,闭上眼睛,用力一扯——我得说,这是个奇怪的现象,这许多年来,我掉毛没有几千万也有几百万,从来都没有疼痛过,但是当我拔下头上好不容易新长出来的三根“羽毛”中的一根之时,直痛地眼泪哗哗流,我信手擦一把眼泪,爪间燃起小小火苗,“羽毛”点燃,我低声吟诵召唤术。久久,滔滔江水翻了朵浪花,又滔滔流走。

      是召唤术有误么?

      我拼命劝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一狠心,又拔下仅剩的两根羽毛之一,用低沉的语调,缓慢的,将那一串长长的召唤法术念出来,我的声音在颤抖,我的手也在颤抖,我手上的火苗也在颤抖,整个天地忽然浓缩成一小团的焰火。

      出来啊出来啊出来啊!

      没有动静,上次还有一朵浪花,这次连半个都没有。

      我的脸刷地雪白了,下意识去摸头顶最后一根毛——毛到用时方恨少:是烧还是不烧?最后的机会了,我要想清楚,是我记错了,还是念错了,又或者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召唤术?

      不管这么多了,对自己说,除了再来一次,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一发狠,揪住最后一根毛,就要硬扯。

      “是谁——”慢悠悠拖得老长一句话,从水里传来:“要找龙君啊?”

      我差点扑上去亲他一口。

      定睛看时才发现并不是鸱吻小弟,而是一只很老很老的乌龟,皮皱皱地浮在江面上,老眼昏花地瞧着我:“是你这个小姑娘么?”

      “是我是我。”我听说龙宫素都以龟为丞相,想来他就是这片水域的龟丞相了,一老一小,真是好搭配:“鸱吻在么?”

      “你说——”龟丞相继续慢悠悠的腔调,急得我想上吊了:“小——九啊。”

      “对对对,就他,他人呢?”

      “他——呀,”龟丞相晃了晃脑袋:“回——东海了,小——毛孩儿,敢——叫水倒流是不,真——当天条摆设——呢。”忽地绿豆眼中精光一闪,说话速度忽然加快,一口气下来连个嗝都不打:“我家小九素来乖巧听话,要是让老人家我查出来谁这么缺德唆使的小九犯天条,我非生吃了他不可!”

      老龟如此疾声厉色,让我顿觉颈后凉飕飕的,忽然听见远方传来马蹄声,马蹄击水声,一激灵:糟了,开始渡江了!看龟丞相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莫说是帮忙,不当场吃了我已经是法外开恩,还能说什么呢。

      当机立断,不再纠缠,振翅就走。

      骑兵速度很快,我才飞到半空,他们已经到了江心,当头一骑,全身银光铠甲,不是谢玄却是哪个,他们在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地往江那边冲过去,苻坚的大军还密密麻麻地陈列于江边。

      不打算退么?

      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谢玄的骑兵距江边只剩下区区五十步不到,苻坚方才举手,传令“退!”。

      三十万大军竟然有序开始撤退。

      谢玄见机,长剑一指,传令冲锋,当时鼓声大作,谢玄身先士卒,催马杀了上去,此时秦军也不过就撤退了十步,侧翼就杀出一队骑兵来,两军杀到一起,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冲上来,前仆后继,血流成河。

      秦军果然半渡而击了……

      我只能不断地在淝水的上空盘旋、盘旋……

      有风,但是仍然让我觉得燥热难当。

      应该说,谢玄的武艺还是很不错的,他杀了很多的人,但是那一身银光铠甲实在太过拉风,使刀的使枪的使剑的谁都往他身上招呼,亲兵死的死,伤的伤,而更多的秦军正向这边涌过来,这么多的人,杀之不尽,伤之不竭,倒下去的尸体,几乎将淝水填满。

      正难舍难分,忽然不知道是谁带头高喊一句:“秦军败了。”

      便有千百人呼应:“秦军败了——秦军败了——”

      这厢还在厮杀得激烈呢,如何就知道谁胜谁负?我正疑惑中,忽然看到一把大刀直往谢玄头顶砍去,而他正全心全力地在应付前面的一支枪,来不及了……来不及转身了……就算是转身,也再没有余力接下这一刀了!我心里一凉:难道他当真会因为我开的一个玩笑而死无全尸吗?

      不——

      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其实我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打落那把刀,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他性命,我只是本能地冲上去,张牙舞爪地冲上去,当时刀光一闪,然后是阿玄的惊叫声:“你你你……你怎么来了!”再后来,我恍惚记得我是笑了一下的,只是肋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凉、这么凉……

      低头看去,肋下亮光闪闪,还有血、怎么有血!

      以爪抚额,我头好晕、好晕、好晕……

      “啊——”短促的尖叫,清锐如金石之裂,是我发出来的么?

      没等想明白,就昏了过去。

      很难说,我是痛昏过去的还是吓昏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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