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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十三只幽阳 ...

  •   如果说刚才恶心被疼痛掩盖,那么现在直面成千上万的“蜈蚣”时,那点恶心无数倍放大。
      小可爱们的甲壳反着油腻的光,头尾鲜红,行动起来丝滑流畅,无孔不入,是至今周明阳见过最像地球生物的妖怪。
      但他宁可面对一群长相怪异的大家伙。
      他浑身毛发直立,食道和胃粘膜反向蠕动,神经系统吱哇乱窜火花,那点刚发掘出来的能力被他条件反射一股脑扔向虫子。
      只见平地掀起一阵细风,沈空尚来不及阻止,就将它们送到外面去。
      虫子们本来是慢慢往里挪的,这下立刻激怒了它们,那倒钩小爪在地上摩擦出细细的纹路,纷纷往他们这里涌来。
      不仅如此,山壁内部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周明阳紧张,想化眼睛看,沈空拉了他一下。
      “你要是不想现在就昏过去,那就别看了。”
      周明阳:……
      他乖乖收起了眼睛。
      前有无数蜈蚣,后面是狭窄幽黑,不知通往何处的山洞,他深知自己废了一爪就是个累赘,试探着往里走了半步,试图腾出战场,忽然眼前一黑。
      沈空只来得及立个结界挡住洞口,一转眼周明阳影子都没了。
      他心下一惊,连忙往里跑,刚走了几步,忽然有所感,抬手往山洞顶划了一道。只听一声奇异的叫声,一个看不见影的妖怪掉在了地上。
      那玩意一团漆黑,外表粗糙嶙峋,几乎和岩石土块长得一模一样。一落地,沈空猛地在它背上击了一下,妖怪再也憋不住,一口吐出一个周明阳。
      周明阳正打算内部突破,忽然重见光明,没来得及道谢,兜头凉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沈空将他身上冲了个遍,才伸手把人拉起来,上下看了一眼:“别离我太远。”
      周明阳没干透的衣服这下全湿了,站在一边委屈不说话。
      沈空见他没大碍,端详起那慢吞吞爬起来的岩石妖怪,忽然一挑眉,刀尖一转把它扔进了虫子堆。
      本以为蜈蚣们足够把它咬成骨架,却不想它皮糙肉厚,直接在虫堆里原地坐下,张开一张足有半个山洞那么大的嘴,将蜈蚣们一口包了。
      周明阳刚刚就是误把大嘴当山洞,一头撞进了妖怪肚子里。
      沈空立着结界,后退着往山洞里走。周明阳这次不敢乱动,亦步亦趋跟着他,直到完全听不见虫子爬的窸窣声,他才放下了心。
      沈空手掌一翻,一团火焰静静悬浮,暖光打在他的脸上:“到现在为止,遇到的妖怪都不难解决,后面就不一定了。”
      周明阳歪着头看他,他脸色苍白,浑身湿漉漉的,眸光却亮得惊人。
      沈空心中一叹,他手一挥,驱散了两人身上的水汽,低头抬起他的右手,刚缠上的绷带沁出了点红。
      他轻声问:“手还能动吗?”
      周明阳卷了卷手指,搭在他手臂上:“没事。”
      他知道沈空想说什,但他不可能离开沈空先走。且不说出去的种子只有一颗,就沈空现在这个一头往里,不考虑以后的状态,他不得跟着,找机会把人拉出来。
      山洞广阔而幽深,墙壁吞去光线,火光也只能照亮两人脚下的一点地方。
      这一路平静得诡异,不仅没有拦路妖怪,连半点声响也没有。两人交流并不多,只闷头赶路,周明阳中间脚步踉跄了一下,绵绵干脆变大了身躯,化作小山似的巨大身躯,驮着两人往前走。
      奶猫大变哥斯拉,一身毛倒还十分柔软,走起路来背脊上下起伏,宛如移动毛毯。周明阳确实累了,往沈空身上一靠,也不敢睡,漫天找话说。
      “绵绵养了这么久还不错,怪瓷实的。”
      “回去我得睡上个三天三夜,旅游都没这么累的。”
      “你到底什么能力啊,水啊风啊火啊,可比我酷炫多了。”
      讲了半天没回声,他抬头一看,沈空曲着一条腿,抬头看着上边的石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明阳丧气地松了力,躺了回去。温热的人体靠垫紧了一瞬,瞬而又放松了下来。
      “不过是一些小法术,我体质特殊,不借用沈七叶的那些符也能使出来。”他缓缓道,“露神社里你见过的仪式是序传给我的能力,刀从你那里拿的,这两样不属于我,却是我和妖怪抗衡的真正依仗。等这里结束之后,刀就还给你。”
      “什么我的,我没见过什么刀,我不认。你那个舞跳得不错,出去了可以再来一次吗?”周明阳笑说了一声,“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总觉得像立flag。”
      周明阳进过各种各样的异界,障界绝对是其中最凶险的,但此时他难得感到一丝安心,哪怕到处漂浮着影响人心智的障,哪怕山洞幽深压得人喘不过气,也都不算什么了。
      沈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周明阳伸手触摸悬浮着的火苗,手指染上一丝光:“外面过去多久了?”
      “半天吧。”沈空说话的时候带起一丝气流,吹起周明阳耳边的发丝,“快了。”
      他说的不错,没过多久,山洞就到了底,一线光透刺穿深重的黑暗,一路扫到了他们面前。绵绵激动地跳着往前跑了几步,等临出去时,猛地刹车停下。
      周明阳揉着刺痛的眼睛,这才看见山洞外面的景象。
      这座山头也是中空的,山洞打通了蛋壳似的山壁,出口外就是万仞深渊。
      深渊顶上盖着虬结的黑色藤蔓,纯白的花蕾点缀其中,如同繁星。无数的蔓条攀爬在中空的山壁上,一路往下爬了不知道多深。
      而最底下,一只分叉繁茂的鹿角泛着美玉似的光,被藤蔓重重缠绕着。它无比巨大,如同肆意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树,它往下扎得很深,以人类的目力根本看不到根在哪里。
      这一番景色静谧美好,宛如世外桃源。
      周明阳却冷汗都快下来了,比看到无数蜈蚣爬向他更可怕的预感发出警报,一波一波冲击着神经。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了眼睛往下看去,没看到底,却看到无数蜱虫似的的怪物附着在藤蔓和鹿角上,猩红的眼睛如同石砾,远远看去,连成了一片沙海。
      “刷”,一只精瘦的爪子猛地从洞口下抓了上来,一双同样猩红的眼睛露出来,直勾勾盯着他们。那眼睛里没有情绪,空洞而幽深,看得人毛骨悚然。
      沈空几乎是它露头的同时将它斩去,瞬间烧了干净,结印立屏,堵住了洞口。
      “是障结。”沈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他一层层加厚结界,将它补得密不透风。与此同时,障结,也就是障凝成的怪物,而不是正常形成的妖怪,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
      两人屏息而立,无数眼睛和无数利爪扫过这层结界,它们疑惑地徘徊在洞口边,许久才散去。
      沈空这才缓缓放下立起的指诀:“它们以血肉为探,你身上血腥气重,被它们发现就完了。”
      周明阳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忽然,他眼尖地看到山壁上的藤蔓动了动。很快,无数帘子似的藤蔓一起掀了起来,露出了山壁上密密麻麻的洞口。
      这些洞口似乎也连通山外,不同的是,洞口里探出漆黑粗壮的的藤条。如同擀面杖,一边往外捅,一边带出无数牲口似的妖怪。妖怪惨叫着掉下来,“蜱虫”兴奋且骚动,发出摩擦黑板的那种凄厉叫声,一拥而上将妖怪吃得干干净净。
      这场屠杀太惊人了,掉下来妖怪比周明阳从小到大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下饺子一样往下落。可它们没有一只是摔死的,仅仅往下滑了几米,就被蝗虫似的障结分食了,连骨架都剩不下,只有细碎的残渣往下落。障结饿疯了一样,吃光了掉出来的妖怪,还在继续往洞口里掏。
      周明阳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黑漆漆的山洞。
      “别怕。”沈空反手拉住周明阳,声音压得极低,“这条山洞是我们自己打的,避过了月藤,是安全的。”
      “月藤在养这些怪物?”
      “也不算,障结啃食月藤本体,它无法驱除,杀了还能长新的出来,只能到处搜罗妖怪定时喂着。月藤拿种子引诱它们互相猎捕,最后全扔进这深渊里。好在外面的世界不适合障结生存,它们也很那出去。”
      周明阳想到刚进障界遇到的妖怪和差点坑死他的毛球,可不就是把他当成了猎捕对象。它们口中的深渊,不是那片断崖,而是这个怪物坑。
      “喂食”持续时间不长,怪物们犹不满足,有的身上沾了点血,就被同伴咬掉了上半身。
      这时,覆盖在深渊上空的藤蔓涌动了起来,一朵纯白的花蓦然凋谢,瞬息间一粒种子便形成了。种子以更快的速度催熟、爆裂,形一个通道,一只红眼睛的障结被藤卷着送到了外面。
      通道外是周明阳阔别许久的人间。
      沈空皱紧了眉,对周明阳说:“眼睛借我一下。”
      周明阳眼前一花,陡然形成了两个交错的世界。被动发起的魔眼往下扫视,目标明确地盯住了那只巨大的鹿角。鹿角光滑完美得不似凡物,只有非常深的地方,才隐约看得见短短的一根黑线。
      这一眼就足够了,沈空放开周明阳,手中长刀一闪,就要冲出去。
      周明阳一惊,紧紧攥住了他。
      沈空回过头,忽然笑了一下,回身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轻轻说:“别怕,你留在这里,种子拿好。
      “很快就好了。”
      不等人挽留,沈空松开周明阳,向着深渊纵身一跃。
      长风擦过耳边,来时的山洞飞快远去,纷繁思绪流转而来。
      早在碑树不正常地虚弱下去时,他就已经怀疑鹿角被取走了。周明阳比他更接近这个世界,沈空放任他留在锦城郊外的小医院,遇见鹏鹏,并借着这个扭曲的存在进入碑树异界。
      但他慢了一步,月藤窃取了这柄神器,一如大灾变里,它窃取了调率者鹿角的权柄。
      至此,他所寻找的所有能挽回现有规则的东西都失去了效力。
      于是,他开启了第二步,彻底剐除积弊已久的旧规则,破而后立,借新的容器开启新的规则。
      重组规则不易,新旧交替的动荡处理不好,不仅妖怪之界崩裂,人间也会彻底混乱。他多年以前就着手准备了,他借调率者的名号和力量,收拢乱期无数死去的调率者的神器,收归享有祈愿的神明级妖怪,编织出覆盖天涯海角任何地方的巨大结界。而如今,十七个阵眼都被镇住了,重构新规则的容器也找好了——是周明阳的一只眼睛。
      幸好,只需要一只眼睛。
      他给自己规划的事情基本已经完成,只剩下唯一的一项,就是彻底去除旧时代规则的补丁,即鹿角。
      但是事情有了些许变化。
      碑树树灵同意将破坏鹿角的办法给他,交换条件是见一见真正的调率者。于是周明阳被放了进来,在碑树的默许下看到了未来的走向。
      金谷没说错,他所看到的东西的确不止是月藤的谋划,也是沈空、玄月、碑树,甚至是沈七叶一起默认的。
      周明阳看见的未来有无数种走向,每一个扰动因子就是一条路,但不管分叉到何处,这些路全都通往一个固定的节点。节点里,沈空消亡,玄月继承他的意志,他彻底割裂了妖怪和人类的世界,将一切毁天灭地的斗争隔在人类无法理解的另一处。
      这听起来不算什么大事,顶多让他们知晓未来会怎样。这一结局,和沈空自己设想的差不多。
      但是也是从那时开始,玄月扯断了锁链,一头撞向碑树;金谷立场不明,亲身参与到他们和月藤之间的斗争里;而周明阳不可逆转地触摸到真实,代替他沉入障界,魔眼和调率者的能力一次又一次进化。
      未来,还会如他所设想那般吗?
      ……
      山洞之外,高山之上,郁郁葱葱的藤蔓互相勾连缠绕,围着正中心的“巢”。
      一个人影赤身漂浮在巢穴里,双手环绕,双腿蜷曲,长长的发丝从肩膀垂落在地上,几根黑到透明的藤蔓从他脊骨尾端伸延出去,一直连到巢穴外。
      他拥有一张堪称圣洁的脸,宛如枝头含苞的一朵花,和狰狞丑陋的枝枝蔓蔓形成强烈的对比。一根光箭从他胸口一直贯穿到背后,此时融化得只剩下细细的一丝,风一吹就断了。
      脚步声响起,月藤睁开透明的眼睛,垂目看向接近他的妖怪。
      “原来你没把自己撞死。”
      玄月头发凌乱,遮住额头的伤疤,眼神十足的凶:“你还没死,我怎么会死呢。”
      月藤笑了一声:“也是,我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恩怨没有清算。”
      “是啊,所以我来了。”
      “玄月啊,我很羡慕你,你生来有强大的身躯,幼时有鹿角的教导,最凄惨最虚弱的时候,还有人类带着你在和平的人间行走。不苦于障,不囿于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月藤遥遥看着他,一个分枝化成了人类的手,他一口咬断了自己的手指甲,裂开一个血淋淋笑。
      “而我,自出生以来,就是一副柔弱的样子,没有名字,没有支撑,连身体都无法直起来。”
      月藤和其他同族一样,统称“藤”,直到成为幽阳族的附族,才被冠上“月”的名号。
      幽阳之兽强大到能建立自己的部族,收拢周边妖怪。拜月部族最强盛的时候,甘愿俯首的妖怪不知凡几,人类将妖影刻在祭台上,家家户户挂着象征它们的狼牙,香火、朝拜、颂歌不断,时有犒牲献上。
      容纳“藤”这一弱小的妖族,只因为它们能开出和幽阳披毛相似的纯白之花。
      对藤来说,叫不叫“月”没什么关系,它们寿命短暂,运气好的能有一片倚靠的架子,运气不好的永远匍匐在地上,直到烂死枯死,也见不到太阳。
      而它,最初不过是一根不那么幸运的藤,长在终日不见光的角落,无人问津。只有路过的人类会对着墙角讲阴暗的故事,或者有妖怪撕咬斗殴,在这个角落互相吞噬。
      那一年连日阴雨,月藤泡得快烂光了,一只受伤的妖怪踉跄走到它所在的角落,血水顺着污浊的泥水渗进地里。
      从来不理会月藤的妖怪出乎意料地和月藤搭话了,它指着外面一个身影道:“看啊,拜月族再强大,只要调率者想,他随时可以灭掉我们。
      外面有一只陌生妖怪,他身形酷似人类,长着单只鹿角,赤裸着上身,踩过雨水,面无表情地撕裂了又一只妄图攻击他的敌人。
      月藤也知晓调率者大名,回答道:“深渊里腥气染黑了天边的云,靠近那边的人类死得差不多了,妖怪也是,调率者来杀始作俑者,不奇怪。”
      拜月族妄图培养出能抗衡调率者的怪物,学一些人类养蛊,往后山深渊放了不知多少妖怪,它们被喂了据说能进化的东西,结果全都死了,也不罢手。死掉的妖怪一层层往上垒,站在悬崖边往下看,都能看的底下堆叠的尸体和林立的白骨。
      它们说,拜月族最后成功了,不然为什么深渊边上的生物,全都莫名其妙掉下去了。
      “它就快爬出来了,拜月族打破了天理,创造出了全新的生命!”濒死的妖怪脸上露出一抹狂热,朝着雨幕大叫起,。
      这抹狂热被一只利爪撕裂。
      “漏网之鱼。”鹿角不知何时找到这里来了,泥水溅在了他的脚背上,衬得他皮肤瓷白不似活物。
      月藤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它默不作声地望着这个强大的,尖端的细丝缓缓摆动了一下。
      哪怕雨幕密集,水花四溅,鹿角还是注意到一点小小的涟漪。他伸手一捞,捞出一株半死不活的藤。
      他还没怎么用力,月藤的根就全断了,它蜿蜒地绕在鹿角锋利的指甲上,轻轻一掐就流出汁液,连呻吟都细细小小的。
      鹿角就这么虚握着藤,半晌才说:“你身上没有障。”他声音冰凉,“是我不小心。”
      他把这株快死掉的藤缠在自己唯一不那么锋利的鹿角上,带走了。
      不知不觉就养了很久。
      有时鹿角赤身行走在微光森林里,角上缠着柔软的枝蔓,有呆头的雀儿落在上面,鹿角也不赶,顶着叽叽喳喳的小雀一路漫步过潮湿的青苔、横生的老根、跃动的清泉。
      更多的时候,他们身处正常与非正常的交界处,围绕他们的只有寂静的荒原、炙热的血肉、冰冷的白骨。
      鹿角不爱说话,他趋近神性,引动他落地的,是不该存在这世上的东西,是难以为继的平衡之道。他可以是一支笔,一把刀,却不是他自己;月藤话也不多,一路隐藏在无边神性之下,窥探到世间本源的一角。
      不过多久,鹿角又以同样的理由捡走了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小怪物。小怪物失去了记忆,浑身血污,脏得连藤都不愿意扎根。
      它的名字还是月藤起的,黑红为玄,幽阳为月。
      那段日子是它永远的珍宝。
      “既然捡了我,为何还要丢弃我。”月藤踩着藤蔓走出巢穴,蜿蜒的头发蛇一样游动。
      他人类的样子渐渐褪去了,那张神灵般的脸下面,是粗壮丑陋的藤蔓。它的颜色污浊,长着凌乱的分叉,分叉断裂又出新,新藤又断,挨挨挤挤攒成一块疤痕增生一样的瘤。
      这副姿态像是一场给他的惩罚。
      玄月面露嫌恶,他脖颈后的黑纹疯长了不少,一直蔓延到脸上,显露出几分凶险的妖异:“他从没有丢弃你,是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就没有吗?“月藤腰肢柔软,垂下来望着玄月,眼睛里流露几许情丝,“你几次三番想掐死我,难道不是想独占鹿角?”
      玄月冷冷道:“我说的是你和‘灭式’一派的交易,还有做的那些和拜月族一样的试验!”
      “哈,试验的成功品就站在我面前,而我只是用我掌握的东西,换取活下来的机会。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
      “你不是忘了吧。”月藤忽然接近玄月,睁大了眼睛,这对眼球也逐渐失去了人类的样子,眼黑快速扩散,将眼白挤压到最边上。
      “直接导致鹿角死亡的,是你啊。”
      血丝一瞬间爬上了玄月的双眼,他本以为那么久远的记忆早就忘了,被月藤提起的现在,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混战里。他的爪子穿透鹿角的胸口,血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鹿角回过头,那双淡漠的眸子印着他狰狞的身影。
      玄月身化巨兽,朝天长嚎了一声,黑影暴涨,朝着月藤扑了过去。
      此时恰好也是沈空从洞口一跃而下,只身跳进了深渊的那一刻。
      地面震颤,填满沟壑山腹水激荡卷起,狠狠拍在两崖山壁上,重新长出来的穷生哀嚎着被大浪打得四分五裂。
      旧时代的末尾的最后两只大妖,终于迎来了他们之间的你死我活。
      这场斗争他们等了太久,曾经三妖结伴,而今只剩它们,不死不休。
      黑色的藤蔓与同样黑色的阴影交错缠绕,如此相似,难分难舍,不像争锋,倒像缠绵。
      战场从这片山崖顶卷到了沟壑湖泊,蔓延到对面破落的城池,一直延伸到障界无穷远,无穷荒凉的地方。
      他们肆虐之处,聚拢的灰云散得一干二净,直立的山头拦腰折断,轰隆一声砸进了水里。山腹水掀起接天的大浪,轰然拍落回去,深及水底的旋涡卷着白骨石块,倒灌回山腹里去。
      等他们席卷而过时,崖底生生往下削去了三尺,穷生的再生赶不上挫骨扬灰的速度,早已不见踪影,更不用说卷进来的小妖怪,只是被他们掀起的风划过一点,就足够身首分离。
      “我说过,你早晚会回到障界,回到我的身边。”月藤长发张扬,半张脸撕碎,挥舞着藤蔓朝着巨兽缠绕过去。
      “你欠鹿角的,欠这个天地的,是该还了。”玄月伤痕累累,趾爪断裂,眸中凶光不下,悍然迎上。
      障界天穹低矮,不过如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第十三只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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