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只缺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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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缺面不知道为什么又去了你那里？啊，别担心，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你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玄月先生的声音透过手机，还是那么令人如沐春风。
周明阳想了想这个“之前说过”，瞬间想起了病房里玄月先生离开前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周明阳：……唇语看不懂啊！
不过他还是乖乖的点头：“它现在变成了一只小猫，我室友们也能看见它，但是它现在好像不能说话了。”
“这也是它自己要求的，也算是陪伴你的一种方式吧。”
玄月先生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一点低沉，周明阳只以为是信号不太好，也没有在意。他拎走小奶猫爪子上不知道从哪里勾来的一根长长的头发，心里有点微微的温暖：“那个，这只缺面是不是叫绵绵？我看到了新闻，觉得有点像它。”
“是的，绵绵的确是它的名字，它之前所在的儿童医院因故被查封，想必你也应该看到了。”
周明阳做了那个梦之后，就隐隐有所感觉，没想到真的是这样：“嗯，我看到了。那家儿童医院是在隔壁城市吧，您知道为什么它会来南姜找上我吗？啊就是，我有点好奇。”
玄月先生也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他的声音透过手机，飘散在路灯闪烁的夜空里：“我和你讲讲我们遇到这只缺面的事吧，也许会对你的问题有所帮助。那时候，我们在医院发现了不少飞灵，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幽灵、亡魂。飞灵是人类死亡前一刻最强烈的感情残影，它们没有意识地飘荡在死亡的地方，偶然得知了自己死亡的真相。
“你能想象吗，在那家医院里长期住着很多患了不治之症的孩子们，他们的父母有的放弃了他们，有的过于忙碌而无法来看望，孩子们相互之间成为了好朋友。活着的孩子想念他们的朋友，死亡的孩子知道了真相，想给朋友们示警，就这样，缺面在某一天出现了。
“说到底，缺面就是……”
“是愿望啊。”周明阳喃喃的回答道，是一个个微小的愿望，有的来自活着的人类，有的来自死去的灵魂，孩子们的愿望是如此的柔软而干净，所以缺面才拥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可以陪伴孩子们的小熊形象，做一些不伤人的恶作剧，告诉朋友们，这里危险，快离开！
“是的，虽然这个由我来说明有点奇怪，也罢。你们所认为的妖怪，究其根本是意念和情感的集合体。不管这个意念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只要满足了某些条件，就会‘实化’成妖怪，其种族也由各种因素共同决定。也许是孩子们的心智还没发展完全，所以才产生了缺面这样弱小且没有自己的‘脸’的妖怪。至于为什么它会以猫咪的形态待在你身边，这也许要问你自己的心了。”
“……我的愿望啊。”周明阳蹲下来捏了捏绵绵的小肉爪子，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他惧怕着强大的，能对他带来伤害的妖怪，却又是如此地渴望一个能理解他，且不被他这种奇奇怪怪的体质所拖累的同伴。
小小一团的粘人的猫咪，手感超级棒，一看就很适合当宠物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它还能在人类世界显形，和它玩的时候不会普通人类当成神经病。
“本来，孩子们离去之后缺面也会消失，不过我的主人给予了它一丝力量，使它能够模仿人类的形象，跨越城市寻找新的愿望作为存在的依靠。现在它终于找到了归宿，这真是太好了呢。”
已经听玄月先生提过好几次他的主人了，周明阳不由得好奇那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大概和玄月先生一样，温柔又强大吧。
周明阳这么想着，听到后面的夸奖，就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耳朵：“那个，玄月先生，请问我平时该喂它点什么？要不要准备猫砂猫粮什么的……”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笑声，玄月先生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别看它长得像一只猫咪，缺面的本质还是妖怪啊，不用吃东西的。你要是真的想喂，不如放一点血给它。某些特殊人类的气血能给妖怪带来力量，你看起来也很好吃的样子，说不定能吸引别的什么妖怪呢。”
周明阳：……玄月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幽默得可怕。
所以到底应该怎么跟别人解释这只喵既不需要每天喂食，也不需要猫砂，还能带去上课？
……
而在另一头，玄月挂了电话，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淡漠，转身看着那个总是喜爱窝在飘窗上的人，又恢复成了平时温和的笑容。
沈空收回了看向外面的目光，淡淡的问：“说完了？”
“说完了，真好呢，这只缺面找到了新的主人。”
玄月说着靠近了飘窗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沈空垂落在一边的手，上面的血迹已经干透，却没有被很好的包扎起来。
那一道本来已经快愈合的伤痕又裂开了，算算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次了。一次是出任务他没有看顾好，一次是那个叫周明阳的人类弄伤的，这一次又是为了那个人类。
玄月半跪在地上，以一个卑微的姿态仰视着他的主人，带着做了无数次的那种熟稔，怜爱地舔舐那道伤口，很快，那伤痕便只剩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我把缺面带回来，本来是想让您收回自己的力量的，您却又伤了自己。”
“这是它的请求，也是它该得的报酬。”沈空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是啊，您总是对那些弱小的妖怪心软，轻易地答应它们的请求，把自己的血给它们，为他们实现愿望。不管您的血在我眼里有多么珍贵，您总是不屑一顾的。”
沈空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随你怎么说。”
玄月似乎也放弃了和他在这件事上争论，反而谈起了刚才的电话：“缺面任务完成的不错，它似乎找到了一个很特殊的人类。那个人类能看出缺面本体受伤，这次连它叫什么都知道了，您知道这是什么能力吗？”
“没什么，就是很普通的‘见’而已。”沈空从飘窗上下来，走到一边的沙发上，有点累的样子，把自己深深陷了进去。
玄月替他倒了被热茶，听到这句话后挑眉道：“见？”
沈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嗯，跟这边有点关系的人都有‘见’的能力，但周明阳的‘见’异常的强大，比我还要强一点。”
这下玄月是真的惊讶了：“比您还要强的‘见’？这可真是……”
“很少见，但也并非不可能，他本身也应该承担着不少‘障’。我觉得他能看见所有的妖怪，应该还能看到这个世界的零碎片段。”沈空顿了顿，继续说道，“上次我差点让他看到了我的记忆。”
“哦，是他差点迷失在梦里回不来的那次吗？”玄月的嗓音崩成一根线，低沉得仿佛是在耳语。他站起身，半张脸没入阴影里，剩下半张脸上的神色危险而又令人心惊。
沈空抬起眼，坐在那儿无声地看着玄月。一时间，整个空间都好像静止了一般，沈空手中的水杯里突然升腾起白色的水雾，弯弯曲曲缭绕在他的眼前。
“好吧，我不动他。”对峙了片刻，玄月无奈地坐回了沙发上，“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好好休息吧。”
那白雾倏地就散开了，无影无踪，好像不曾出现过一般，沈空的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虽然只是个意外，但他触碰过您的血，仪式就算完成了，只差您一个点头。就他了吗？作为和‘调率者’大人您相对的另一个‘式’？”
沈空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轻轻的说了句：“再看看吧。”
……
……
#论社交废如何跟一个曾经得罪过的人做朋友#
周明阳最近在烦恼这个问题。
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王乐康这边，他请客吃了一顿饭就搞定了，但是沈空那边，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首先，沈空和他不熟，其次，沈空好像和其他同学也不熟，高冷的像只走路无声无息的黑猫，只有上课时间才能在教室的角落看见他的身影，如果盯久了，还会收到他一个冻死人的眼神。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没办法接近的人，拥有那么难得的、温暖而清澈的、周明阳非常喜欢的气息，还对他伸出了援手。
当然给予帮助并不一定是因为他不计前嫌了，还有可能是因为他本身人品好。
周明阳干的蠢事在大部分人眼里其实也就是个乌龙，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人类是一种很注重第一印象的生物，尤其是恶劣的第一印象，往往会在他人心头留下深深的印记。只想做个他人眼中的路人甲的周明阳表示郁卒。
如果周明阳脸皮厚一点，就没这个烦恼了，但是他又担心自己太烦惹得对方更讨厌他。
周明阳：……啊啊啊，日常嫌弃一下自己QAQ。
他倚靠在天台——就是飞身扑倒沈空的那个天台——给自己的脑袋吹吹风，趴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护栏上找灵感，灵感没找到，倒是他自己被晒得快化掉了。被周明阳随身携带的绵绵窝在旁边的木质双人椅上，伸着粉嫩嫩的小舌头睡得四仰八叉，半个脑袋和已经伸到椅子外面去了，毫无形象科研。
这个季节的阳光还没有被瑟瑟秋风浸染成那种弱气小媳妇的样子，依然嚣张而热烈。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会比较适合睡午觉了，躺在木质的椅子上，吹着微凉的风，沐浴着温暖的日光，脸上再盖一本高数，这儿又没什么景色，情侣们大概不会上这儿来，简直完美。周明阳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种惬意的日子，他走过去往里推了推绵绵的小脑袋，防止它一不留神溜下去，迎着面吹来一阵带着凉意的风，他不禁发出了一声享受的叹息。
这一口气就把他刚刚趴的护栏吹掉下去了。
周明阳：……
楼下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惊得学生纷纷从教室里探出头来看热闹。掉落的地方掀起一片尘土，烟雾散去，可以看见那一块水泥护栏摔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陈旧的不锈钢和砖块。幸好那里是一片绿化带，只有一棵打了花苞的桂花树被砸断了，并没有人员伤亡。
周明阳站在六楼，惊出一声冷汗。
要不是因为给绵绵换睡觉姿势而走远了一点，摔得四分五裂的就是他自己了。
“同学，你没事吧，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穿着保安服的几个人推开天台门走了过来，有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像是老师的人也跟着上来看看情况。
周明阳瞬间紧张起来：“这，这个不是我弄的，它自己掉下去的。”
那位年级挺大的老师上前看了看断口，指着断裂的痕迹回头对周明阳说：“同学你别担心，这个地方以前是金属栏杆，那时候没安好就掉下去过好几次，后来装修了之后就没掉过，没想到这次又出问题了，我们会向学校反应的。”
周明阳眼尖的瞧见那个断口外层裹着的水泥坑坑洼洼，里面却整整齐齐，还垂挂下来几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黑色铁丝一样的东西。不像是人为砸断的，但与其说是年代久远烂了断掉，倒不如说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裁出来的切面痕迹。
周明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缩着脑袋道了一声谢，乖乖下去了。他决定，不管这里到底多么适合睡午觉，他也不想再上来呆着了。
在他走后，那几根黑色的“铁丝”随着风微微飘起一个弧度，很快沉沉的垂落下去，仿佛坠着什么沉重的，连高空的风也无法吹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只缺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