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十一片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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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神舞结束了之后，所有人看着空空荡荡的高台，一时间都没了声音。直到最后一盏风铃停下了声息，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不知是谁第一个鼓掌，掌声一瞬间席卷了整座神社。
王乐康把羊肉串全塞进嘴里，腾出手来鼓掌，脸都激动红了：“老吴你录像了没？”
“我手里冰棍化了都没注意，还想得起来录像？”
停在路上的人也都慢慢走动了起来，互相谈论着刚才的节目，还有人好奇地询问演员是谁。
王乐康心痛地说：“老吴你可真靠不住，周明阳录了没？人呢？啥时候不见的。”
“他被一阵风吹走了。”吴思诚似笑非笑地向远处看了一眼，“啊我的意思是他有事情先走了吧，你回头再问问。你也可以去网上找找，或者问工作人员看看。”
“对噢，许瑞那边差不多也不忙了，我去喊她过来……”
周明阳被一瞬间带到安静的后院时还有点傻，晕乎乎地扶着挂满风铃的装饰架子：“我还没跟我同学打招呼……”
“回头再打，先办正事。”
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周明阳抬起头，被眼前霓虹一样的长袍看花了眼。
沈空摘下鬼面，那个奇怪的面具“砰”的一声变成了一只戴着面具的妖怪，怪笑着腾空飞起，长长的鬃毛张狂地舞动，很快消失了踪迹。
想着沈空刚刚就是把这中二玩意儿戴在脸上，周明阳脸色都扭曲了。
“你在想什么，那是快递妖怪，之前一直缩小着，现在我让它变大，先把面具送回去，面具不比别的，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那还好。”周明阳应了一声，晕乎乎地看着眼前人，一身艳丽衣着的沈空非但没有看起来俗气，反而像画中神仙。
沈空往前走了一步，一振袖子，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臂，被鲜亮的颜色衬得像一截美玉，在周明阳迷茫的眼神中，往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周明阳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向来冷淡的露神竟然也笑了一声。
老实窝在他口袋里的绵绵跑了出来，蹲坐在沈空脚下，看着蠢主人的眼神带着嫌弃。周明阳有点儿尴尬，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被沈空阻止：“别动，背挺直了，手伸出来。”
“这样？”周明阳伸出了尔康手。
沈空：“……我看你真的有点傻。”
还是露神告诉他要做什么：“双手举平，领奖会不会？要接扇子了。”
“哦哦。”周明阳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委屈，他这不是不懂要做什么吗，还嘲笑我。
等他看见沈空眼中也带上了微微的笑意，顿时心里的委屈全都不翼而飞了。
“待花开垂枝，风动天地之尘埃，汝责方止。含露，愿否？”
也许被露神的心神所影响，周明阳乱七八的念头消散得一干二净，只觉得眼前垂目问询的人注视的是这整个世间的一切，那些好的，不好的事，全都融化在了他温柔的眼中，让仰望他的人，不自觉得就心生崇敬，想要把自己的一切献上。
“吾愿。”
“我愿意。”周明阳跟着心中露神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扭捏和犹疑。
垂枝扇从沈空的手里落到了周明阳托平的手中，又在落下的瞬间化作了四散的鲜嫩花瓣，带着清晨的露水，洒满了整个庭院。
耳边是环珮碰撞的轻响，绛紫的华服随着风扬起，露神乘着飘散的含露花瓣，在这个露神社里，再一次活了过来。他手持着垂枝扇，带着淡然的笑，渐渐隐去了身形。
“行了，你还想跪到什么时候？”沈空看差不多解决完了，撩起长长的衣摆，一脸麻烦，“进来帮我弄一下。”
眼皮一跳的周明阳：……大佬麻烦你形象！形象！
他立刻爬起来，上手拢过长长的衣摆，勉强维持住了沈空的高人形象，又任劳任怨地给他拆这么一身复杂的衣服。
“这衣服看起来不像是现代工艺啊，连一个扣子都没有。”
“嗯，普通针线无法穿透这件衣服，穿脱我一个人是搞不定的。”沈空按照周明阳指示展开双臂，好剥衣服。
“……你如何做到穿成这样还能在台上跳舞的？”周明阳给一脸悠闲的大佬解开最后一层绑带，有点怀疑人生。这套服装材质奇特，随便他怎么折腾，连一丝褶皱也无。衣服的袖边领口都绣着暗纹，在不同角度的灯光下流动着暗金的光芒。
沈空让周明阳把衣服展平叠起来，自己毫不在意地脱下最后一层打底的棉衫，换上自己的衬衣：“没办法，只有穿上这件，我才能最大功率输出。”
周明阳：“输出这个形容我是服气……”他的声音断在了嗓子里。
沈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意外地把剩下的扣子扣好：“陈年旧伤，不要在意。”
“不是，这，怎么才能弄成这样。”周明阳声音干涩，沈空腰腹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侧腰间一直延伸到右边接近肋骨的位置，就像是有谁拿着大砍刀拦腰砍上去过，周明阳无法想象，这种开膛破肚一样的伤法，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弄出来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根钢丝勒紧，一阵阵发疼。
“大概是意外。”沈空见周明阳眼神越来越深，身周还弥漫起雾气一样的障，补充了一句，“我不太记得了，应该不是很痛。”
周明阳愣了一下，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上去触摸一下，最终还是没别的动作，挪开眼睛随便找了个话题：“那，那个许成先生之前说要开放神社，这个对露神会有影响吗”
“不会。露神现在的职责换成了守护垂枝扇，垂枝扇本身也是镇守此地的神物。只要它在，神社还是这个神社，不会因为人类活动改变原本的功用。”
“嗯。”周明阳脑子里想着别的事，张口问道，“露神说我是你的助手，我要不要像玄月先生一样喊你主人？”
沈空手里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周明阳：……
周明阳简直想掐死五秒前的自己，这都是什么羞耻的称呼，果然说话不能不经过大脑：“没什么哈哈，开玩笑。”
“你要喊我也不反对。”沈空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过你这个助手身份只是因为露神的事情临时加的。以你现在水平，真要过来给我做事，转头你就该哭着要我把附身的妖怪弄出来。”
周明阳：……说什么大实话，太扎心了。
他想想露神的话，又有点忧伤。立下雄心壮志想拉住眼前的人不要向着妖怪那一个世界滑过去，却在开头就无疾而终。也是，他现在除了能看见妖怪，啥本事也没有，战斗力负五，自身都难保，还怎么给大佬开路保驾护航哟。
“没事你可以出去逛逛，对了，还有我们的小组展示，你是上台演讲的那个吧，明天上课你准备好了吗？”看着周明阳如遭雷劈的模样，沈空就知道他大概忘干净了，“不要被这边的事情影响太多，我记得要还求脱稿，你慢慢准备，我走了。”
沈空没等周明阳说挽留的话，朝外招了招手，白色的巨兽很快从天而降，落在了庭院里。
周明阳看着玄月狭长的双眼，止住了向前的步伐，自顾自小声说道：“又像奥特曼打完小怪兽就退场。”
“今天劳累过度，我困了。”沈空随口招呼了一声，走出门外，一阵狂风吹起，一人一妖都失去了踪迹。
周明阳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只能叹了口气。
……
周一上课，学生们都在谈论昨天发生的大事，建了一半的购物中心地下河道枯竭，地面坍塌下陷，建了一半的楼掉下去了一半，幸好没有施工工人在场，也没有人员伤亡。据附近居民所说，当时地面摇晃堪比地震，他们纷纷从房间里出来，等有了确切消息才敢回去。
和这事沾点关系的周明阳此刻正搓着手等待上场，而他的组员们在台下一点也没有同学爱地在群里讨论下课吃什么。
王乐康：必然是火锅。
许瑞：强推东门外那一家的特辣汤底。
王乐康：大热天的还是点个清汤的好了，小心越吃越上火。
许瑞：越是热越是要吃辣锅子！开着空调，多爽。
吴思诚：都散了吧，那家店今天不开张，食堂欢迎你们。
王乐康：……心好痛。话说老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你没选这个课吧？
吴思诚挂了张无辜的表情包：你拉我进来收集游园会照片的啊，感谢明阳的照片，对了，有一张是不是在那个坍塌的工地那边拍的？那棵秃了的树有点像前几天热搜里的樱花树。
王乐康：是的吧，右下角那个太阳标志看见没，我路过那个工地的时候也看见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阳阳估计紧张到没心情刷手机，2333表示默哀。
许瑞：默哀。
吴思诚：默哀。
沈空：默哀。
王乐康：抓住大佬！你不认真上课！竟然窥屏。
沈空：。
周明阳确实没心情刷手机，不然看见沈空的句号冒出来必然会惊叹一下。现在他正在看最后一遍草稿。对，没有讲稿，只有一张手写提纲。
昨晚他为了让那个写信人看到樱花树花瓣掉光的照片，几乎把这组图片在所有的社交平台都发了一遍，当他看到交流群里的图片已下载次数达到了所有组员数目，才松了一口气。
这就导致了他最后没来得及写稿子，今天只能自由发挥。
其实讲的好不好对成绩影响也不大，本身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但周明阳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紧张。他想，自己大概不太适合做演讲，下次分工一定不能走神。
然而最后效果竟然不错，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老师刚才表扬了我们组，看来这门课成绩不用愁了。”王乐康一下课就像看珍惜动物一样围到周明阳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阳哥诶，你真的有天赋，下次组队也交给你了。”
“啊？”周明阳一脸懵逼，不知为何天降横祸。
“我也觉得可以有，反正我不想上去讲。”许瑞也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
周明阳哭丧着脸：“请放过我吧各位。”
“少数服从多数，下次就投票吧，反对无效。”王乐□□怕周明阳会推辞，拉着许瑞飞快地跑了，一瞬间就没了人影。
周明阳略感头痛的同时，心里也有点美滋滋的。随后收到了周明烨一会儿来接他吃饭的消息，就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等接驾。
教室里的学生很赶着吃饭，很快都都走光了。今天大概有雨，往常的晚霞和夕阳都没了踪影，东方暗了一半，看起来阴沉沉的。周明阳从包里摸出了雨伞，顺便把又睡过去的绵绵掏出来。外面走廊也都没了声音，显得绵绵打哈欠的声音尤其大。
“……你能不能优雅一点。”周明阳揉了一把猫头，摸出了一袋饼干打算喂猫。
忽然，教室的门被拉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周明阳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对上了来人阴沉的眼睛。他一愣，摸摸鼻子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李静走到讲台那边，似乎是忘了把拷ppt的u盘拔下来，一个人在那边悉悉索索地弄，不知道是不是卡住了，半天都没拔下来。
周明阳其实不太想和她搭话，这次小组工作李静基本没怎么参与，也不参与讨论，王乐康和许瑞这么活跃都没办法能带动她，大家也就放弃了。
但她似乎有困难，教室里又格外安静，周明阳有些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问了句：“需不需要我帮忙？”
听到这话，李静顿住了动作，接着猛地一拉，u盘断在了里面，彻底报废了。
“你可真会装。”李静攥着半截u盘，站了起来，冷笑一声，把u盘扔向周明阳，“你早知道了吧，还假惺惺地和我演同学，逗我玩儿呢？”
半截u盘的棱角锋利，朝着脸飞过来，周明阳侧了侧身躲过，身后传来了挺大的碰撞声，他回头一看，白色的墙上凹进去一小块，要是真被砸中，估计得破相。
绵绵一下子清醒了，弓起背对着李静龇牙咧嘴，周明阳摸了摸它的背，沉默地捡起u盘，看见上面刻着的标志，眸色暗了暗。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我的包随身携带，出门前都会检查，但是去了奶茶店一趟就多了这封信。那天我追我的猫出去，许瑞和王乐康马上就追了出来，留在那里的只有你。”周明阳自嘲一笑，没提自己一开始以为是妖怪干的，“很简单的事，我却因为慌乱差点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想再多生事端，你看，樱花也谢了，你遵守约定，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以吗？”
李静抱臂看着他，眼中是周明阳从不少人眼里都看到过的嘲讽目光；“你运气确实不错，樱花赶在最后的时间凋谢，但是我可不打算遵守约定，你听好了，你要是不想公开你的那些肮脏事，你马上联系你堂哥，叫他……”
“我应该没得罪过你吧，”周明阳没忍住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以前都不认识。”
“哈，堂堂的周明家小公子也有这么没礼貌的时候。”李静面上刻薄地一笑，却在周明阳看不见的地方捏紧了手，“你要怪就怪你那个好哥哥吧，我爸安安分分给你们家族打工，被你兄弟一句话就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城市里，就这样了还不放过我们，我爸都进监狱了！没得罪？好一个没得罪，装什么无辜，你们姓周明的从根上都烂透了！”
“小姑娘，你好像搞错了一些事。”门后传来了冷漠的声音，周明烨一身雪白的衬衫，别着徽章的外套搭在臂弯里，鹰隼一般的眼睛直逼李静，“周明辉远做的事情和周明阳没一点关系，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
“他们是亲兄弟！”李静看见周明烨，眼睛都红了，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都是恶魔，害得我家破人亡！”
“更正一下，是堂兄弟。”周明烨走进教室，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周明阳和李静中间，“你爸劣质建材，独吞巨额资金，利益分配不均杀害同伙，这次工地上坠落摔死的工人，也是他亲自动的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静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周明烨嗤笑一声：“又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什么也不懂的小姐，怎么，你以为威胁周明阳就能解决问题了？你也不用去弄什么照片了，我的技术人员已经帮你删干净了。”
“怎么可能！”李静后退了一步，喃喃地说，“不是这样的，我爸他不是这样的人……我听见他们谈话，他明明是被周明家逼成这样……”
“算了别管她，我们走吧。”
周明阳点点头，把绵绵捞在手里，看见它还是一副张牙舞爪的小模样，还笑了一下。
周明烨看他没受什么影响，松了口气：“带你吃饭去，明天我就走了。”
“这么快？”
“嗯。”周明烨应了一声，外面果然下起了雨，周明烨打开黑色大伞，一手拢过周明阳，把两个人罩在里面，“小长假的时候回来一趟，家里出事了。”
周明阳愣了：“出事了？”
“周明辉远死了。”周明烨说着他们的堂兄弟去世的话，表情冷淡地像在讨论一个陌生人。
周明阳吃了一惊：“这不得乱起来？”
“已经乱了，你回来参加完葬礼就赶紧走，学校这里还算安全。”
周明阳想到李静的事，沉默了。
周明烨看着矮了自己大半个头，养了这么久身材还是很单薄的弟弟，叹了口气：“我这边留有人手，回头我把号码发给你，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我只是想不通。”周明阳勉强扯起一点嘴角，“我以为是‘他们’找我复仇，后来发现是李静做的，但我和李静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且看我平时作为就知道了，拿捏我的把柄什么用也没有，周明家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她怎么就不明白。”
周明烨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复仇？一场事故复什么仇，你是不是还在胡思乱想？”
周明阳自知失言，只是弱弱的说一声：“我没有。”
“那姑娘就是傻，被人指了一条路，就慌慌张张地做，手法也拙劣得很，也不想想有没有被当枪使。”周明烨也不隐瞒，“拿你的把柄对周明家是没什么作用，但对我还是有用的。”
“有人找你麻烦？是……尚家的吗？”
愣住的换成了周明烨：“确实是他们那帮子人，当时照片删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尚家那边还有漏网之鱼，不过现在真的彻底弄干净了。你又是什么怎么知道的？”
周明阳把那半截u盘递给周明烨，把上面的杉树标志指给他看。
“他们故意留下的。”周明烨声音冷了下去，“够嚣张，我早晚把他们的犯的事都查出来。”
“我记得他们和周明家的生意上有冲突，怎么和你也搞起来了？”
“怎么说话呢？”周明烨睨了他一眼，“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周明阳讪讪的笑了一下。
“刚刚听你和里面那谁说话，这次樱花树凋谢也和你有关系？那个大坑是不是也是你弄出来的？”
“呃，碰巧罢了，我没那么大本事的。”
“你都能上天亲手航拍了，本事还不大？”
周明阳有苦说不出，只觉得自家老哥对自己有误解。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不久的将来，他哥一语中的，他确实有了这样的本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十一片花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