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十片花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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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外是鼎沸的人声和流转的华灯，显得位置靠后的庭院里格外寂静。月光被彩灯所驱逐，暗淡而单薄地洒下浅色的光辉。
沈空把长袍穿好，缭绕在衣摆间的金色的符文像是华丽的花纹，衬得他面目艳丽。他停下了戴上面具的手，对着暗影淡淡地开口：“办好了吗？”
玄月出现在沈空背后，俯下身，从他手里接过面具：“好了。”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说了直接去把露神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办完？”
“砰”的一声，玄月扔下了手里的面具，整个人几乎笼罩在沈空的身上，将自己的气息喷洒在沈空的脖颈上，牢牢把他压在椅子里：“你是故意的吧，这段时间让我东奔西走，好勾搭那个人类？我真搞不懂，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他的家人确实有些权势，但他自己根本动用不了，有什么用？有了我，你还不够吗？”
沈空没有直接回答他：“一会儿露神就要到了，拥有神格的你不应该在场。”
玄月冷笑一声，微微直起身，阻止了沈空起身捡面具的动作，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对视：“为了垂枝扇伤了自己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还有那个露神，区区土地神，只要将他的封入地下，抹去意识，做成个好用的傀儡继续履行他的职责，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千万年来的调率者不都是这么做的？而你，却拿这座本就用来禁锢露神的神社，还有这里遍布的的风铃，替他重建神格。”
“上一任调率者留了垂枝扇在这里，我也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
“一个死了好多年的调率者的愿望，有这么重要吗？”玄月冷冷地开口，却收到了沈空同样冰冷的回望。
沈空拨开自己下巴上的手：“你最近怨言很大啊，说到底主要是因为阳阳吧。我借了他的眼睛，你至于反应这么大？”
“这个称呼你还真能一直叫出口。”玄月反手扣住了沈空，又往前挨近了，“你人类的身躯本就没办法承受太大的力量，这次借了他的眼睛难受了多久你自己不知道？还有之前你为了给他弄只能被人类看见的猫，流了多少血？现在，你要把他变成你的另外一个助手了，你明明是我的！”
“不要忘了加上‘主人’这两个字。”
“我不想和别的什么东西分享你！”
沈空竟然听到了些委屈的意味，他头痛地推开越靠越近的脑袋：“你都几千岁了，能不能别撒娇了？”
玄月被“撒娇”两个字震得不轻，一时愣在当场，没了反应。
“不就是多个同事，而且也只是名义上的，应急而已。阳阳自己都不知道，以后我也不会让他做什么事。”沈空从玄月手里挣脱开来，站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面具，“快去办事，还要我哄你吗？”
“就是要你哄，主人。”玄月似乎是听到了自己满意的内容，从沈空身后楼主他，声音低沉而温柔，“你让我尝一口，我再去。”
沈空莫名地回望他，然后脖子上被玄月飞快地咬了一口。他还没说什么，眼前人影一闪，玄月就离开了。
“果然跟绵绵一个样啊。”摸着脖子上的带着玄月气息的牙印，沈空失笑地摇摇头。
……
露神社一片欢腾。
没什么事来参加游园会的大学生笑闹着，附近的居民挽着自家孩子，摆摊小贩的吆喝不断，油炸的香味和烧烤的白烟，交织成这个盛大的夜晚。
周明阳来到这个神社的时候，就发现眼前又恢复成了普通的人间景色，穿着鲜艳连衣裙的女孩子们说说笑笑地路过他，走向了点缀着无数风铃的神社。
门边搭了个小棚子，许成在里面笑眯眯地喝着凉茶刷手机，许瑞穿着一身神社工作服，和其他几个来帮忙的志愿者给游客检票。一个戴面具的矮小姑娘被许瑞拉到一边，拦着不让进去，周明阳瞅着这个背影有点眼熟，看时间还够，就走了过去。
“你是……赵瓷？”
“阳阳！”赵瓷，也就是奶茶店老板招财猫，见到救星，泪眼汪汪地扑了过去，尾巴都冒了出来，“这个人类为什么能看到我！说好的妖怪不需要门票的呢。”
许瑞一脸冷漠：“妹子你说你是妖怪？逃票也换个好一点的借口OK？”
周明阳：……
他一把拉住想要辩解的招财猫，擦着冷汗：“这我一朋友，喜欢开玩笑，可能没带妖……呃零钱，门票我帮她付了吧。”
“是周明阳的朋友啊，不早说，我给你们开员工通道。”许瑞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赵瓷，“小妹妹，虽然你年纪小，但也不能逃票哦，进去吧。”
两人走远了，赵瓷才撕开棒棒糖包装袋，小声抱怨：“哼唧，你才小妹妹，我三千岁了，才不小呢。”
周明阳摸摸脸上的虚汗：“你是不是忘了关显形的法术，被人类看到了？”
“我才没有这么傻！是那个人类自己能看见我，你们能看见妖怪的人类都扎堆的吗？”
周明阳听着冷汗都下来了，他想起来之前许瑞也看到过缚灵偷了他的猫，难道她真的和自己一样有看见妖怪的能力？
“应该是这里妖气浓厚的原因，让她偶然看见了吧。财神比一般妖怪更亲近人类，被瞧见真身也不奇怪。”周明阳身上的露神淡淡的开了口。
他一愣，回头看过去，一只眼熟的红色大面具怪骨碌碌从许瑞面前溜了进来，微风吹起了她的刘海，她也没什么反应，见周明阳望过来，许瑞还笑着挥了挥手。
周明阳也招了招手，松了口气：“幸好其他人都在忙，没在意，不然那情景估计很尴尬了。”
这可不一定哦，露神瞥了一眼装作刷手机，其实紧张地挡住别人目光的许成，心想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阳阳你身上的这位莫非是露神？”赵瓷把面具掀开，一双猫眼圆溜溜地看着他。
“是啊。”周明阳笑着说，“你上次叫我拍照，想拍的不是花，而是露神吧？”
赵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露神！是露神大人！我们南姜这片地界最美的妖怪！我终于看见真身了！啊啊啊啊求给签名啊喵！”
周明阳：……妖怪还追星的么？
一人一妖都没带笔，最后周明阳委屈自己半蹲着和赵瓷合了个影，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用她的话来说，虽然露神附在阳阳身上出不来，但周明阳长得也凑合，再加上露神神力加成，勉强可以挂出来欣赏。
周明阳表示我好荣幸哦==。
“话说今天妖怪格外多？”周明阳一边往里走，一边四面看着。
“我手里的障界之门要和这座神社底下的障界之门合并，大人会将附近的游离的障都净化，避免意外发生。这些大大小小的妖怪多少也都受障所困扰，这也是它们难得可以清洁自我的机会。”
周明阳看见了不少在贝申见过的妖怪，那只令他印象深刻的牛头妖怪站在一棵大树下垂目屏息，神色严肃，大树上站着不少在天上看见的鸟形妖怪，它们有的早早的来到了这个城市等待，有的跨越城市和航道飞到这里，只为了这一场洗礼。
大佬果然是大佬，号召力不是盖的。
人类和妖怪齐聚在这一场盛会里，一眼望去，人形的妖怪，穿着奇异cos服的人类，让他有一种光怪陆离，分不清人和妖怪的错觉。大概也不是错觉，虽然现在好多了，有时候他确实也没办法分清楚妖怪和人类。
“阳哥？真的是阳哥诶，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有事吗？有空的话一起逛呗。”
听见熟悉的声音，周明阳转过头看去，果然是王乐康，他的身边跟着一脸无奈的吴思诚，手里还拿了一把羊肉串。
“我事还没做完。倒是你怎么和吴思诚在一块儿，不是约了李静？”
“她啊。”王乐康撇撇嘴，“感觉她不怎么愿意和我们一起，刚刚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也没和我说一声，我在群里问了一声才知道。许瑞还有一会儿才能脱出空来，我孤家寡人的又碰上老吴，只好就拉他一起。”
“原来我是个备胎啊？”吴思诚微笑着拐了他一肘子，差点拐得王乐康一口羊肉串喷出来。
“行了行了，我们小团体只好各玩各的了，你有事就去吧，我们一会儿还要看迎神的舞蹈……啊，开始了。”
灯火连成繁星，高台之上端坐着神明。
“演员什么时候上去的？”“个人独舞？我以为迎神什么的是群体舞。”“怎么也没主持人报幕啊？”……
人们议论纷纷，周明阳眼尖地看到，那些妖怪们都第一时间安静下来，就连玩的不亦乐乎的赵瓷，也垂下了尾巴，站在原地，默默看向高台之上。
即使衣华如虹，面上覆着鬼怪的面具，周明阳还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那就是沈空。
一阵他熟悉的气息渐渐升腾涌动起来，像一阵夏夜温润的凉风，带着月色和泥土的气息，拂过每一个闭目静立的妖怪，拂过每一个茫然或好奇的人类。和缓而空灵的音乐响了起来，宛如轻声叹息。周明阳看到了浅浅的光晕，从舞台正中央开始向外扩散，如同荡开的涟漪，一圈圈直到蔓延至遥远的地方。
远近的行人也都安静了，忘记了游园会，忘记了前行，他们站在了原地，凝神遥望着这一场迎神舞。垂枝扇在沈空的手中展开，像一朵刚从枝头上折下鲜花，在半空中划出符文的弧度。
千万风铃乍然响起。
堆叠着的错落的叮咚声充盈了整个天地，淹没了琴声中的叹息，宛如空谷长风，涤荡了世间一切尘埃，在人们神经最紧绷的时候，又渐渐舒缓了下来，变得清幽渺远。周明阳站在台下，似看到了花瓣飘零的色彩。
耳边是露神轻声叹息：“好一场迎神舞啊，我何德何能。”
到最后，月朗星稀，天地澄净。
于此同时，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是一片死寂。
惨白的帘子不自然的掀动，随着窗外车灯划过，拉出了一条常常的黑影。一个男人站立在窗边，脸上是冰冷森然的笑容。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眼睛里飞快闪过一道精光，他迅速拨掉氧气面罩，翻身就要下床，却在双脚触碰到地面的同时，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如果周明阳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于这个男人熟悉的面容。他就是那个建了一半的购物广场的老总，从工地上回来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动不动就昏倒，因而一直在医院里修养。但这个行动力，可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玄月挥了挥手，机器尖锐的警报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他脚下的黑影诡异地膨胀成一个巨兽的形状，张开大嘴，咬住了倒在地上挣扎的男子。
“还知道逃走，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啊，缚灵。”玄月蹲下身，戴上了白绣着奇异纹路的色的手套，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中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一动就拉出了一团浓黑如油墨的妖怪，“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一个偷建材的，发现建材劣质，不报警就算了，竟然以此作为要挟让老板给你封口费。结果和老板发生了肢体冲突，大半夜的在工地上摔下去丢了命。要不是那片地域不太稳定，现场很不凑巧地被破坏，你也不会含冤变成缚灵了。”
缚灵在玄月手里扭曲着挣扎，怎么也挣脱不了，聚成了一个七窍流血的人头，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玄月。
“这表情吓吓周明阳那小朋友倒是不错。”玄月发出了一声愉快的笑声，“你也挺有趣的，变成了缚灵，第一时间就附身在你的仇人身上，反倒让仇人因为身体不适进了医院躲过警察盘问，真不懂你到底是和他有仇，还是想给他报恩。”
“其实你本来是有救的，也没什么非死不可的过错，就算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的主人也能把你救回来。”地上的男人抽搐了一下，似乎要醒过来，玄月看到了，冷酷地补了一脚，又把他踢昏过去了，“可惜你选的宿主不是什么好人，身上背负着不止一条人命，他身上的障足以把你拖进了深渊，再也回不去，你说你是不是又蠢又可怜呢？”
说着同情的话，玄月脚下膨胀的黑色影子却毫不犹豫地缠绕上这个早已失去了理智的缚灵，在它本能里残留的惊恐之中，一点一点将其吞噬干净。
吃掉了这只缚灵，玄月略有点不爽地眯起了血红色的双眸，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如果不是建的楼出问题，露神也不会生生被拖垮，我家主人更不会因此被你们扯上关系，我该怎么处理你呢，李先生？”
话音刚落，忽然“啪”的一声，灯光瞬间充满了整个病房，阴影里的玄月看着尖叫的女孩子，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女儿啊，真好，不过这份好运气大概也要到头了。”
窗外警笛声呼啸而来，停在了医院的楼底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十片花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