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费》桃园结义

2、Year

　　夜幕下，岷江两侧的酒吧一片灯火辉煌，后半夜生活已经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帷幕，空气中泛起的阵阵酒香味，张钰懿还没完全走进这片喧嚣中，就感觉到醉了的气息。

　　她兴奋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竟主动请客，拉着袁滚滚和翟星去了望江路。

　　天府之国的冬天是湿冷的，人来人往的街道让人以为是在夏日炎炎的河边散步的错觉。

　　翟星看着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走过去，感慨道：“这个点，外面的人居然这么多。”

　　“今晚是平安夜。”

　　张钰懿不满道：“过什么平安夜，我们是来庆祝元旦…”话还未说完，她突然眼前一亮，“快来。”对袁滚滚招手道：“帮我和这个圣诞树拍张照片，我要发微博。”

　　袁滚滚对天翻了一个白眼，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张钰懿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袁滚滚，三个人高高兴兴地拍了合照。

　　张钰懿两只胳膊一边挽着一个美人，优哉优哉地走进“YEAR”酒吧的大门。

　　这个酒吧的地理位置处于岷江右岸中段，距离停车场不过四五十米，交通方便。当然这不是吸引客人的主要原因，酒吧老板可能非常有钱，整栋两层楼在外观上重新修葺了一番，临江那一面自一层到二层采用全方面无死角的落地窗，吸引了一大群网红来此打卡。酒吧里面的装潢就要比外面低调很多，方方正正，进门右侧是个半圆形的调酒台，目测直径约5米，抬眼望去，正中间和最前面有个舞台，乐队歌手会在固定时间唱歌表演，这里的环境相比于其他酒吧简单很多。

　　“YEAR”酒吧是她们三经常来的地方，这么多酒吧为什么会经常来这个地方呢？按张钰懿的话说就是这个名字感觉非常有年代感。当然这句话是前话。当初创业的时候，张钰懿跑遍了城市的社区、商城、写字楼等地方，屡屡受挫折。她别出心裁的想出了在车水马龙的酒吧一条街踩点。

　　于是，和“YEAR”酒吧有了现在的合作关系。

　　桃园结义能成长到现在的位置，“YEAR”酒吧功不可没。

　　酒吧内靠窗的位子是绝佳的，不仅可以观赏到岷江的夜景，而且可以一览酒吧任何一个地方，也是她们经常坐的地方，很显然，这个点没有提前预约的话，是根本没有位置的。

　　站在调酒台侧的张钰懿一眼就落在了她们经常坐的位置上，只见半环形状的皮质沙发两侧坐着两个男人，背对着舞台的男人从袁滚滚进门起，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

　　“你看对面那个男的是不是认识你啊。”张钰懿插在大衣兜里面的手臂拐了拐袁滚滚的胳膊，伸长脖子在她耳边问道。

　　张钰懿眼睛都没眨一下，盯着那个男人，顺手拉了一个酒保说道：“你们这边的生意实在太好了，我难得过来一次，怎么？不安排个位置？”

　　酒保认出了她，笑嘻嘻地说：“张姐姐，好久不见你了，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我呢？刚才有个位置，不一会儿功夫，被占去了。”他指了指舞台下面那个要仰头才能看见演奏者的位置。

　　张钰懿斜眼瞟了一下，心想：“这样的位置我还不想去坐呢，今天是庆祝和哥哥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这么寒酸。”

　　张钰懿看见他左手拿着对讲机，右手提一打啤酒，于心不忍，“你先去忙吧！我们自己想办法。”

　　在“YEAR”酒吧工作的员工福利待遇虽说比不上金饭碗，但绝对是比桃园结义要好。五险一金、季度奖是标配，三倍年终奖、过节购物卡是高配，就拿员工过生日带薪休两天假作对比，桃园结义就甘拜下风了。唯一的坏处就是周末节假日忙，休息时间不固定。但是与同行业相比，‘YEAR’酒吧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人员流动率相对比较低。

　　其实，让张钰懿一直纳闷是当时连面都没见过的股东和桃园结义签了三年的合同，作为甲方的‘YEAR’酒吧从来没有为难过桃园结义，在客户里，存在感非常低。张钰懿不是个忘本的人，从此就成了这里的熟客。

　　随着高燃的音乐响起，喝的微醺的人儿挤进了舞台中央开始了强势尬舞。

　　盯着袁滚滚的男人，发觉有一种直勾勾的目光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投向他的方向，转眼间碰到了张钰懿纯粹的眼神，眯了眯眼睛，对着张钰懿笑了笑，抬起拿着低球杯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这时，张钰懿才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模样，脸型棱角分明，五官周正端庄，喷过定型的头发拢在后面，看不出长短，休闲西装里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着，把人衬得稳重中带点魅惑，和他的同伴相比，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

　　袁滚滚随意瞟了一眼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印象，不耐烦地说：“没位置，走了！”她是个典型的行动派，说完就要往门外走去。

　　“等等等等，我有办法，一分钟搞定。”

　　说完，张钰懿大步流星地朝那个男人的方向走过去，袁滚滚立马反应过来她想要做什么，然而并没有做任何动作阻拦，只是无声叹息道：“我还是低估她了。”

　　张钰懿走到他们面前，笑逐颜开地打招呼：“两位小哥哥晚上好！”

　　随即，她面对着那个男人指了指袁滚滚，“我那个穿白色大衣的朋友说你有点眼熟，你们是不是认识？”

　　他没有看她指的方向，不哼不哈，装作不懂得样子看着她。

　　张钰懿心想，这孙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扯开嗓门说：“我和我的朋友们来这里过节，不太清楚要提前预约，结果没有位置了。”

　　这还不明显吗？？？

　　那个男人嘴角浅笑，就是不吭不响。

　　此起彼伏的音乐声搅得张钰懿脑门疼，遂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打算死磕到底。

　　她调整了战略，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不如拼个桌吧！”

　　张钰懿心想，早知道这小子喜欢直接的，还迂回曲折和他聊什么聊斋。

　　“闲里，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心？”顾文信笑容里透着一股嘲讽，“最近的口味变清淡了？”

　　闲里不以为然，笑着说：“你不觉得她...们挺有趣的吗？”

　　顾文信闭嘴不想接话，在他眼里，闲里这个公子哥对谁没有兴趣？可是对谁又认真过？

　　他连夜接了闲里的电话，撇开当下的场子，马不停蹄地去机场接他，好兄弟做到这个地步，这个小子还想着泡妞。不过顾文信想到闲里在国外的奢靡生活，回来肯定也是闲不住的主儿。

　　闲里看出了顾文信的想法，“我这次回来会在国内呆几个月时间，尤其会在这里长待，我不想回京了，我父母老是催婚。”说完，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顾文信感同身受，同一个世界，同样的父母。

　　“你那边的生意放心给他管？”

　　闲里露出一丝嗤笑，“就凭他？”想起郑宇宙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喝了一口闷酒，接着说：“他没那个胆量。”

　　“你公司才出了那样的事情，你急着回来做什么？”顾文信实在不解闲里的反常举动，别看闲里的私生活放纵奢侈，但在工作上他有自己的章程，从不逾越。

　　眼看着张钰懿带着她的朋友过来了，闲里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听他们的语气，我感觉他俩喜欢嫩的，”张钰懿边走边提醒袁滚滚和翟星，“到时候我们就说是这附近大学的。”

　　袁滚滚听了这话转身就想走，张钰懿拉住她说：“这个点任何一个酒吧都没有位置了。”

　　“所以？”

　　袁滚滚眉头紧锁，眼神里透露着明显的不耐烦，她并非无理取闹的人，相反她心思细腻，沉着冷静。只是看不惯张钰懿在李念面前装腔作势的样子，在自家店铺里燃起的火气堆积到了现在，如果再不泄点出来，可能会憋出内伤。

　　“所以就该陪他们喝酒？”

　　这个“陪”字让张钰懿的语气淡了下来，“滚姐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们是拼桌，AA的。”

　　袁滚滚自知话说重了，但面子搁不下来，抿着嘴巴不说话。

　　在她们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毕业半年的三个女孩子，对于社会上、职场上的有些规则不太了解。年轻气盛的张钰懿为了拉拢一些小企业，和桃园结义合作，走不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头。恳求了半个多月的老板终于答应品尝自家产品，张钰懿还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感动了对方。当时张钰懿得意洋洋地告诉了袁滚滚和翟星要签一个大单子了，让她们做好准备。

　　小老板把她带进包厢里面，看着各路老板，张钰懿还不明状况地给各位老板递名片，殊不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喝的头昏脑胀的，此时的她已经成了狼堆里的小羊。

　　过度的接触让张钰懿心生反感。

　　她内心是恐慌的，她想吐，她想哭，她凭借着最后一丝清醒，借口上厕所，赶紧跑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个不值一百块钱的小背包。

　　袁滚滚赶到的时候，看见张钰懿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边。

　　初春的城市夜晚仍然透着刺骨的凉意，袁滚滚把衣服披在了张钰懿的身上，盘腿坐在了她的身边，沉默地等着她开口。

　　袁滚滚极其了解张钰懿的脾性，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对方语气里的绝望是陌生的。

　　她以为这件事情会在张钰懿心里留下什么阴影，谁知道她开口第一句话“哥哥应该不会介意吧！”

　　袁滚滚哭笑不得，立马附声：“不会介意。”

　　夜晚的凉风已经让张钰懿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梦呓般的自言自语。

　　“我只是被他占了一点点便宜，” 张钰懿埋在手臂里的头猛地抬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摆动。“绝对绝对没有其他的了。”

　　袁滚滚握住摇摆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我相信你。”

　　她看不得张钰懿脸上的表情，狠狠地抱着她。

　　突然间有了依靠，心里的委屈决了堤，泛滥成灾。

　　从此以后，张钰懿百毒不侵百无禁忌。

　　张钰懿看着袁滚滚的“傲娇”脸，叹了口气，肆意放飞的情绪有所收敛，好声好气地说：“今天开心点啦！有可能我们桃园结义在今天是个质的飞跃。历史性的一刻就在今晚。”

　　翟星不经意间随口说道：“他们都同意我们拼桌了，我们何必要装？”

　　一语惊醒半梦半醒的人儿，张钰懿什么情绪都抛诸脑后，小跑过去连忙拿出名片，双手呈着各自递了一张给他们。

　　她的职业病又犯了。

　　闲里和顾文信无言以对地望着张钰懿。

　　张钰懿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在顾文信眼里很是滑稽。

　　她活像只被主人随手捋顺了毛的小猫咪一样，圆碌碌的眼睛憧憬着、期待着主人再次抚摸她。

　　顾文信还真觉得有点意思。

　　不自觉间，他挪了挪身子，给她们留了足够的空位。

　　闲里又看了下名片，脸上带笑，“喝点什么？”

　　张钰懿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发现他的笑非常常规化，像似画在皮肉里面的，只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每次的笑都一摸一样。

　　张钰懿说着客气话，“入乡随俗，和你们一样。”

　　五个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准确来说是两个人。

　　闲里和张钰懿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十分融洽。

　　顾文信很想加入他们的聊天队伍里，实乃插不上一句话。

　　“里哥，我们说好了的，有空帮我们推荐下我们公司的产品给你们老板。”她拿起杯子和闲里碰了碰，就像是这笔生意已经促成了。

　　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张钰懿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笑起来的苹果肌显得异常饱满。

　　酒精侵入神经，顾文信鬼使神差地用手捏了捏。

　　五个人倏地一愣，气氛微妙尴尬。

　　张钰懿身体绷直了，转头看见顾文信的右手局促地停留在空中，率先打破僵局，瞪着无辜的双眼，语气轻快地说：“哥，别以为你这样，你在我这儿订货，我会给你打折。”

　　说完，转过笑脸，继续和闲里谈笑风生。

　　顾文信没料到自己会失态，也没想到张钰懿的反应这么快。他很懊恼需要一个女人开口缓解尴尬，同时对张钰懿越发的敬佩起来。

　　午夜两点，酒吧里面的人陆陆续续散了场。

　　屋外的小雨悄无声息地停了，这个城市陷入了短暂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