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繁花》卿云醉梦

203、嗜妖

　　一个通透明亮的镜子面前，刘彤明拿着化妆品不住的在脸上捣鼓着。不一会儿，一个满脸褶皱鸡皮鹤发的老太婆的脸已经取代了她那张绝美的面孔。看着镜子了的自己，刘彤明左右捏着脸颊向外扯了一下，确定脸上的东西已经粘牢，这才笑了一下。

　　肩膀往下一塌，头向前伸去，以胸椎为点向后顶了一下，弯成个罗锅，刘彤明翘了一下脚跟，重心下移两腿往外一岔成罗圈腿的样子。然后，笑嘻嘻的给手上君莫邪送的空间戒指包了两层幻术，又用龙千玲送的礼物将自己整体性的在做个伪装。
　　再拿上一把精致的拐杖，刘彤明左右看了看，又重复了下塌肩和直起身子的动作确认没有丝毫不妥之后，这才划破了虚空出现在寒若忆雪开的小店里。

　　“婆婆，你来了！”双脚刚一接触到地面，刘彤明就听旁人喜悦的说道。“您是过来帮少族长的吗？”

　　刘彤明笑着摇了摇头，沙哑着嗓音说道：“老身此次前来另有要事在身，恐怕暂时是帮不了少族长了。”

　　“什么样的要事竟让婆婆亲自出马？”先前那人笑着问道，言语当中倒是没有寒若家特有的拘束和阶级观念。

　　“这是你该问的吗？”刘彤明将脸一拉，用拐杖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地面，不悦地问道。“是我这个老太婆平日里太过慈祥叫人忘乎所以，还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到眼里过？”

　　“奴婢不敢！”那人一愣，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上连声求饶。

　　“不敢最好。”轻哼了一声，刘彤明缓缓的从这人的身旁走过，过了一会儿，那人见刘彤明走远，目露轻蔑，一拍膝盖便准备起身，却听早已失去身影的刘彤明远远地传了一句话过来。
　　“对了，老婆子我可没说你这个时候就能够起来了啊！”

　　那人双眼睁大，愤恨的咬住下唇，极为不甘的又跪了回去，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恶念，想来这些不好的想法，定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累积起来的。

　　那么，心思通透的刘彤明又为何会留个隐患在身边呢？

　　… …

　　“老祖宗安好！”笑着问候了一句，又随手扔了个阵盘出去，刘彤明毫无规矩可言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直面嗜妖这个以人的状态活了不知多久的怪物。

　　说来也是奇怪，这人在他那个时代明明被称之为妖怪，却长得分外清秀，光是那副样貌，看上去就给人一副安全可靠的触感。

　　“你又不是我家的人，快别来气我了！”那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眉宇间邪气凛然和君莫邪倒有一种异曲同工的味道，只是这人没有君莫邪那般惑人的样貌，长得太过偏于正直了些。

　　“怎么就不是了，两家素来有姻亲往来，我姨姥姥的舅爷还是寒若忆雪的嫡亲长辈呢！”嘟着嘴抱怨了一句，刘彤明扒开方才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的奶糖扔进嘴里含糊不清的抱怨道。

　　“说吧，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那人嗤笑一声不做评价，眼中却突然之间多了几分复杂，分外正直清秀的样貌和那掩饰不住的坏糅合在一起，反倒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初一打照面，刘彤明就明了了为何寒若忆雪不叫自己和他见面，这人不是她那小打小闹的聪明所能够应付得了的。忽然之间，尽管没有和这人有着过多的交流，但刘彤明还是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庆幸，庆幸这人不是她们的敌人。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突发奇想想过来问问，为什么你和大祭司你们两个人这么爱着对方，却不去见对方一面呢？这么躲着有意思吗？你二人又不是不知晓对方在那儿，在做些什么？”放弃了一开始想要插科打诨来消除这人的戒备和疑心的想法，刘彤明直接切入主题，面色愁苦地说道。“我才和爱人分别了这一段时间，心中便难熬的紧，今日和大祭司交流了一番，有些无法想象，为何……”

　　“短时间的甜蜜和长时间的厮守，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嗜妖看了她一眼，情绪直白的叫这段时间不断耍着阴谋诡计处处计算的刘彤明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这天下大平也是他的心愿不是吗？”

　　一句话，将刘彤明即将出口的疑问堵在了肚子里，在配上那敷衍的态度当真让人平白火大，也怪不得寒若一族包容性这么强却容不下他，这完全是让这人给气的吧！

　　“是谁跟你说的吗？我看大祭司不像是个会在乎天下大义的人啊！”联合大祭司之前所说的话语，刘彤明心中古怪与疑惑更甚，不由出言问道。

　　“是当初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小白狐狸说的。”那人不耐烦的说道，一副打算逐客的样子。

　　刘彤明一愣，结合之前大祭司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好半天才晃过神来。
　　他刚才说的那个小白狐狸没准儿就是慕宸！
　　刘彤明心下一惊，面上不可避免的显露了一二，自知无法逃脱那人的法眼，索性直接将问题摆在了明面。
　　“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你说的那个小白狐狸应该就是我的爱人，我不知道他当时为何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也不知晓他是有意无意，尽管造成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分离之苦很抱歉，但是，我仍然会坚定的站在他的那一边，无论如何！”

　　“我还以为你不会告诉我，甚至会想方设法的将我和那个人给隔开。”嗜妖看着刘彤明平静地说道。

　　“你一早就知道。”在这本该震惊的时刻，刘彤明反倒平静了下来。“忆雪跟你说过我的情况？还是你和大祭司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去过联系，又或者你有什么独特的天赋可以察觉到我身上的慕宸的味道？”

　　“你很聪明，但是思维还是有些局限性，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有一帮人一直在抗击着那些侵略者，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某一代的众多天才们以惨重的代价演了一场完整的好戏，将世人都蒙在鼓里做了一个很深的局呢？”

　　刘彤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阿依古稀或者寒若这两家都是避不开的中心对吧？”

　　“有的人是真的很伟大，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一生和未来去保护那些无辜者，毫不在意自己的子孙会否因为自己的决定而陷入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当中。”嗜妖没有否认，甚至保持着一种默认的态度，只是他的语气却隐藏不住的带上了丝丝埋怨之意。

　　“我讨厌那种人，却打心眼里佩服他们。”刘彤明沉默了好久才低下头哑声说道，看那模样似是也触及到了什么伤心事。“他们伟大得很，却丝毫不值得效仿，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我的亲友们，这天下苍生，我管不着也管不了！”

　　突然之间，刘彤明不想去寻求那一直以来追寻的真相了，那仿若野兽般精准的直觉让她清楚的认识到，这背后的惨痛和壮烈，甚至，此时她便已经预见了未来的险恶和艰难必然是上辈子的数倍不止。

　　“我也不喜欢那些人，但是你和我都没的选择，也无法质疑，说是生不逢时也好，糟糕透顶也罢，总之这事情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嗜妖看着刘彤明，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当中就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就像他谈论的只是平常而已，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生机全无的绝望。“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未来，又始终都在你们这些还未出生便被算计了个彻底的未来之上！”

　　刘彤明那一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事情会差了这么多，为什么寒若一族历史之上记载的全是这位能人的负面新闻，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祭司这些年来寸步不离寒若一族的禁地。

　　这是为了保护，保护他们这些尚还稚嫩却关键无比的棋子顺利的成长起来，然后继续着众多或情愿或无奈的前任所未完成的使命，拿自己的一生去拼未来的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这过程当中，甚至还要背负着世人的骂名和亲人的不理解去做那些……
　　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彤明心底突然泛起了一丝冰凉和伤感，看着那人的样子，环视了一下这小的可怜的房间，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或者说，她此刻大概预见了未来失败后那宛如行尸走肉丝毫不由自主的悲哀生活。

　　如果未来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没劲透了！
　　可如果这样能够救得……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身处此中，只要你对这世间还尚有一丝留恋，还有一缕牵挂，那你就逃不出这个局。

　　那先前布局的那些先人还真是厉害得很，能够把人性算的这么透彻，能够在死后留下这么大的影响，能够在不知隔了多少万年的今天，把自己的后代玩的惨到这种地步的祖先，真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