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石靖邪

2、院执之位

　　皇宫中有二十四衙门，内设十二监、四司、八局，监栏院是大明皇宫中新入宫的小太监们居住的场所，宫中大部分太监都在监栏院学习过宫规礼仪。当然，除了一些特殊的情况，比如当今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曹阴阳就是弘盛帝当年还在东宫做太子时候的内侍，他从小就在王府伺候，等到弘盛帝登基，也就凭着这份从龙之功，进入了大明的权利中枢之一司礼监。

　　“我如今除了会这么一点武功，再无别的长处，若是不知死活胡乱行事，做出了出格的事情，自然有大内高手来对付我。既然如此，若是想要在监栏院内建立威势，那只能向旁人借力......或者有什么机遇。”

　　许婴并不傻，他知道自己这点临时拥有的微末功夫对付对付普通人还行，若是敢在大内放肆，结果就是死无全尸。

　　许婴顺着门口的小路走到监栏院大门口，一丈八高的朱红色大门雄伟无比，只是门内的广场内却并不平静，他心中有些疑惑，思索了片刻才一惊，猛然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从六月入宫开始，到十二月初，这一年宫里一共新进了四百多小太监，这六个月的时间不仅仅是传授宫规，更加是考察他们的资质，以待留用。

　　原本监栏院的事务都是管事公公来负责，包括宫中杂务的分配和奖赏惩罚，可以说是掌握了新人们的生杀大权。然而等到院执被挑选出来以后，四位管事公公就会减少对于监栏院的掌控，更多的权力过渡到院执手中。

　　而今天正是十二月初挑选院执的日子！

　　“麻烦......原定的五更天齐聚监栏院广场，我却迟到了，必定落人口实，张仲华那个老东西一定会借机责罚我的......这可麻烦了！”

　　许婴一想到张仲华，眸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分。

　　三个月前，就因为打翻了灯油，弄脏了张仲华的宫袍，顺子被他当着上百人的面用鞭子活活抽死了。

　　许婴记下了这一笔血债。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大门的一丝缝隙，想要溜进去，幸好推门时候发出的声音很小，并未引起场上众人的注意。以监栏院大殿为最上方，下面的广场上分成了四个方阵，每个方阵各有一百人，最前面坐着四位管事公公。

　　监栏院培养的是宫中的新人，管事公公的职务却并不固定，往往是每年新人入宫以前临时挑出来的，很多人做过一次也就不做了。监栏院的管事公公大多资历深厚，也都领着宫中的职务，能在监栏院调教新人也是他们扩充羽翼的时候。不仅仅是武林和朝堂上讲究论资排辈和门户党派之争，宫中的宦官更是如此，往往同一个管事公公带着的太监就比较团结，日后有人飞黄腾达了也会提携照顾昔日同吃同住的朋友。

　　而更深层次的，这些不同的管事公公，背后有着不同的力量来源，比如许婴的管事公公张仲华就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喜的干儿子，而按照常理，他也已经被打上了御马监的印记。

　　“今日，我们四人在此，要做的是什么，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你们这些小崽子在监栏院总共会待上一年时间，如今也过去了一半。我们会根据你们在这半年中的表现，选出四位院执。”张仲华放下了手中的热茶，清了清嗓子说道。

　　“反正没我的份，可是我如果想向上爬，那就需要步步争先......只可惜，我这半年来一直低调行事，院执的位子已经被张仲华定下来......”许婴暗暗想着，瞧见了广场上数百人都在小声交谈，他们都在疑惑究竟会是哪几人被选为院执。

　　突然，他又开始异想天开起来。

　　“若是张仲华突然暴毙......他挑中的院执不就没法上来了？那我就可以乘势追击，想办法把这个院执的身份弄到手！”

　　许婴想着想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觉得不对，又不是拍电视，哪里来这么波折的剧情？张仲华位高权重又武功高强，哪那么容易暴毙而亡？除非他是个暗中的反贼，突然谋逆案发，在现场被乱刀砍死......许婴搓了搓手，还是不继续意淫了，掌中黑白二气若隐若现，可惜无用武之地。

　　场上除了张仲华以外，并作一排坐着的三位大太监也都是宫里根基深厚的人物。张仲化年纪不过三十五，他原是家道中落的落魄秀才，科举不行这才自阉进了宫，后来攀上了御马监掌印刘喜的高枝，才坐在了如今的位子上。另外三位大太监，分别是曹文亮、于直、江大海，也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曹文亮听见张仲化的话后，却冷笑一声，小声讥讽道：“自己才没离开监栏院十年，也舔着脸和我们几个老家伙一起教导小崽子......这宫里的规矩啊，是越来越乱了，长者为尊的道理啊，也不成咯。”

　　张仲化听见他的话，却视若罔闻，面上神情依旧沉稳，只是心中却翻起了浪花。他们四人除了他以外，全部都是年纪将近五十的老家伙，都是在宫中摸爬滚打三四十年才坐到如今的位子的，他却花了短短十年的时间就和他们并驾齐驱。可他自问并未与曹文亮结过梁子，两人也并未在公务上有所交集，可为什么曹文亮要在这里落他的面子？就因为他年纪轻资历不够？

　　“是啊，仲华，你是个聪明人。我听说你自幼家贫，辛苦读书却科举不成，这才自阉入宫，在监栏院里默默无闻一事无成，后来攀上了御马监那位的高枝，认了干爹，这才开始有了起色。”于直淡淡一笑，眼睛直视着前方，只是视线却一直落在监栏院的高墙之上。

　　张仲华的脸色霎时变黑了，这两个老东西当众折他的面子，这是想和他撕破脸皮吗！他一拍桌子，那桌上的茶盏轰然爆炸开来，碎瓷片夹着茶水向于直和曹文亮二人的面门飞去，竟然直接动了手。

　　“大家同在宫中做事，替皇上分忧，二位当众羞辱于我，是何居心？”

　　于直和曹文亮二人各自一挥袖子，接下了张仲华的攻势，两人全都站了起来，面露狠色。

　　“卧槽？”

　　许婴看呆了，难道他刚刚的胡思乱想感动了老天爷，这才让这些成真？真的这么巧？

　　“张仲华，你的靠山倒了！刘喜勾结白莲教，密谋篡位，就在昨夜已经被大内高手拿下！陛下圣明，去了他的御马监掌印之职，卸了他的兵权！如今刘喜已经被下了诏狱，自有东厂的番子严刑拷打，至于你们这些刘喜的徒子徒孙，安能幸免！”

　　“什么！？”张仲华目露疑色，不敢相信二人所说的话，这才看向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江大海。

　　江大海稳稳坐在椅子上，他年近六十，身材肥胖更懒得动弹，只是淡淡说道：“张公公，莫要反抗了。刘喜在宫外的宅子已经被厂卫查封了，昨天夜里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晚了，你若是知道的早一些，拼死一搏，早点与刘喜划清界限，找个新的靠山，说不定还能留自己一条命。就在我们三人来之前，司礼监的几位老祖宗已经做好了处决的刘喜党羽名单，你的名字就在上面。”

　　“不可能！干爹怎么会倒！他深得皇上信任，这才掌印御马监，统领大内的兵权！他怎么会谋反！怎么会！”张仲华眼中精光大放，突然头一偏，一枝从监栏院大殿上方射来的冷箭从他的耳边擦肩而过，他直接抓住了这枝箭矢，然后向来时的方向一扔。

　　一具尸体从监栏院大殿的房檐上摔了下来，一身轻装，手里拿着一架寒光闪闪的机弩。

　　“还反抗？不知死活，刘喜骄横跋扈，这才养出你这样不知死活的狗。”

　　江大海一掌探出，他身形如鬼魅，五指已经出现在了张仲华的脖子上，然后就狠狠劈了下去。张仲华一个千斤坠，躲开了这致命一劈，紧接着整个人向□□斜下去，一只手攻江大海的腹部，另一只手攻他的咽喉。

　　只是他那一掌才打到江大海的大肚子上，刚猛狠辣的罡气却泥牛入海一般一无所踪，那抓向咽喉的一爪却被躲开了。江大海肚子一挺，张仲华的掌力却被反弹了回去，他直接倒退了好几步。

　　“困兽之斗。如今锦衣卫已经将监栏院团团围住，上百把军用强弩对着你，你以为你是那几位功参造化的老祖宗？还能从箭雨之中杀出去？莫要反抗了，说不定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监栏院的广场上已经乱套了，其余三位管事公公的人倒还好，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倒是张仲化手下的方阵，那一百来人瞧见自家公公居然涉嫌谋反，如今连厂卫都来拿人了，都生怕和自己染上关系，不少人都开始尖叫起来。

　　于直和曹文亮、江大海三人对视一笑，三人一齐出手，将张仲华牢牢困在中间，出手全部都是狠辣的杀招。张仲华虽然年纪最小，却和将近六十岁的江大海功力差不多，至于于直和曹文亮则都逊他一筹。只是现在三人一齐出手，张仲华根本接不住，没过五十招后就露出了一个破绽，被曹文亮一拳打在了胸口上，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倒在了地上。

　　“拿走。”江大海一挥手，监栏院的高墙上突然跳下了三十几名锦衣卫，拿着铁链和枷锁就将张仲华捆了，向外面押去。

　　许婴早就混进了人群之中，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没想到昨天还威风凛凛的张公公就这么歇菜了，还真是世事难预料。既然如此，那张仲化决定的院执人选怎么办？自己这一百人中，原本挑出来的院执是谁，许婴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他自己。他想着称霸监栏院的任务，心里有了新的想法。

　　江大海淡淡道：“曹少卿，你出来吧，让大家瞧瞧你的模样。”

　　从江大海座下的方阵中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阴郁少年，他面色阴沉，五官之间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戾气，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跪在了江大海的脚下，说道：“多谢江公公成全，少卿定不辜负公公的期望。”

　　许婴见他的模样，竟然还真的和电影里那位纵横大漠的东厂厂公有些相似，不过显然稚嫩了很多，可能是年纪不够的缘故吧。不会这个世界真的有龙门客栈吧？他可是对金镶玉神往很久了，不过他现在是太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长出了。

　　至于另外两位公公推荐的人选，一个叫张彪，还有一个叫李汉，长得其貌不扬，就连名字都像是炮灰专用的，许婴也没花心思去记。

　　“至于......张仲华手下的人，他原本定的是谁做院执？”江大海慢悠悠地说道。

　　许婴眼睛一亮，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