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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城破 ...

  •   使者表明了来意,众臣竟都沉默了半晌。

      申家可与先前讨论的涂家、乌家、孙家都不一样,是势力占据整片河东地区的豪门望族。河东与桐阳还相隔了一个易守难攻的汶城被赤眉军所占,如果申家投靠清阳军,那他们就可以更快拿下汶城。更重要的是,河东与神都也相隔不远,如果有了申家相助,他们离攻破神都就又进了一步!

      众人也早听说过申家姑娘申岫云,不仅因为她姿容绝丽,有倾城之名,也不仅因为她的父亲是新平王申野,她的母亲是恒朝隆裕公主,出身显赫,更因为申岫云亦有句广为流传的谶言:“得此女者可得天下。”

      据说,赤眉军首领曾先替自己、后来又替萧羊图求娶过申岫云,都被申家一口拒绝了。众人还以为申家仍站队新朝,却没想到,他们竟会绕过赤眉军,主动选择萧容——要知道,以申岫云那句众所周知的谶语,一旦结亲,就不仅是结秦晋之好,而等于彻底投靠了清阳军。

      不管是申家的势力还是申岫云本身,这个诱惑都太大了。

      众人一时都不敢言,更不敢提起萧容刚刚说的已有结发之妻一事——就算他身边真有位一直陪在身边的贤妻,在申岫云面前也得为了大业主动让贤,更别说是个好几年来、他们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的鬼结发之妻!

      众人不由得都看向了萧容。

      萧容看着来使,忽然想到了多年前在清阳郡,与阿蓁一起看着申岫云马车经过时的场景。

      当时他不懂,现在回忆起来,那时阿蓁岂不就意有所指他今后会娶申岫云?还有申岫云的那句劳什子谶语呢,难道也是阿蓁说出来的?

      念及此,萧容心中遽然升起一阵戾气。

      荒唐!

      有用的谶语他利用一下也就罢了,这种荒唐之言,他……就必须亲手毁掉了。

      难道他还要一辈子受这些鬼话的掣肘么?

      萧容此时愈发急切想见到阿蓁,问问她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已经三年多了,阿蓁还好么?路晔既然如此信任她的谶语,应该会把她奉为座上宾,以礼相待吧?可即便如此,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快一点,想再快一点……

      萧容突然惊觉自己为什么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了。

      他最初的目的不是攻破神都,救出阿蓁么?他怎么会在攻城略地、称帝夺权这些琐事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精力!

      荒唐,荒唐的是他自己!

      “后位已定,我亦无再纳女的打算,”萧容冷眼瞧着使臣,眼中浮起一丝薄薄的狠戾之色,“转告你家主公,若想表示友好诚意,就献上河东洮、汜二城,否则,我们就在战场上见吧。”

      不仅使臣,连其余大臣也都一惊。

      这条件太苛刻,苛刻到可以理解为是萧容在蓄意挑事,注定与申家兵戎相见了。

      使臣僵硬离开,萧容依旧冷眼瞧着诸将臣,忽而问:“建元登基之事,都安排好了?”

      刘汇忙道:“主公放心,都安排好了。”

      萧容又悠悠问:“你们每个人的爵位封地、官职俸禄,也都安排好了?”

      众人一惊,默默不敢言,隔了许久,刘汇才小心翼翼道:“臣等不敢逾矩,还有赖主公定夺。”

      萧容唇上带了一丝凉薄的笑意,寥寥几句,给文武官都安排了高官厚禄,却绝口不提封地之事,又招手道:“取地图来。”

      立刻有下人捧上一卷二丈见方的地图来,在萧容的示意下摊在众人面前。

      萧容起身,指着地图上的桐阳,冷眼笑道:“我欲重建恒邦之事,已宣至天下皆知。立朝登基,绝非易事,况且如今我们占据了陪都桐阳,不论赤眉军还是申家,抑或是路晔,定然以为我们将要专心在桐阳创立国基。若是此时派兵北上,长驱直入,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如此兴复恒室,则指日可待矣。”

      众人眼看着萧容的手指沿桐阳一路向上滑,滑过汶城,滑过河东洮、汜二城,滑过申家所居的栗州,皆毫未停顿,最后如一支离弦的箭般直直命中了神都,不由瞠目哗然。

      不等众人反应,萧容已道:“探子已来报,赤眉军后日将从汶城出兵三千,骚扰桐阳登基大典。我需一员悍将,明晚带一万兵马埋伏于汶城以东,后日趁汶城开门空虚之时夺下汶城,谁愿当此重任?”

      他环视众人,众将领还没从萧容的惊人大计中醒悟,愣怔如泥塑木雕。只有郑英上前一步道:“末将愿领命。”

      萧容抚掌而笑:“好。”

      其余将领这才反应过来,郑英虽出身低,但却是跟着萧容最久的将领,也深得萧容信任,连他表舅的岳家都能沾光。本来桐阳就算是郑英打下来的了,若他继续北上,按萧容的筹划一路高歌猛进,那还有他们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

      当下其余将领也纷纷积极表示要领兵出征,萧容又安排了人截断赤眉军、绕过赤眉军突袭洮城。

      眼见萧容是真的要在年前攻下神都,大家心中都升起了昂扬斗志:他们跟随的可是要一统天下的天命之人,怎么能夺取个桐阳就止步不前呢。众将昂首挺胸地离开了,也就忘了关心:主公那位从未露面的皇后,如今在何处呢?又能不能出席后日的登基仪式?

      众人渐散,萧容望着唯一留下的大块头郑英,问道:“还有何事?”

      郑英挠了挠头,先叫了一声:“容小叔。”

      萧容刚一加入清阳军就认了萧成化这个叔父,郑英也就不敢在公众场合与萧容攀附“亲戚关系”,只偶尔私下这么称呼他。后来等萧容在银城继任了清阳军,又有称帝之意后,郑英便一直没再和萧容单独相处过,是以这称呼他已经许久未叫过了。

      不出所料,下次见面,无论有人无人,郑英都得称萧容为“陛下”了。

      郑英眼见萧容对这个称呼并不反感,斟酌着开口:“你说的结发之妻,不会是指……阿蓁姑姑吧?”

      萧容面色不变,答得淡然:“正是。”

      郑英迟疑半晌,终是按捺不住问道:“容小叔和阿蓁姑姑已经……成亲了?”

      他是知道当日萧容爱慕阿蓁,但似乎只停留在这个阶段,阿蓁就被神都卫掳走了,他可从没听说两人之间成亲了啊!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他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么?

      萧容沉吟。他当日说了要娶阿蓁,阿蓁已经同意了,唔,那说是结发之妻也没什么问题。那进一步,嗯,说已经成亲了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这就是板上钉钉,绝不容改变的事实。

      于是萧容昂首道:“对。”

      郑英脸上显出惊讶之色,但很快勉力压了下去,又瞟了眼地图,上面从桐阳到神都的行军路线已经被指甲划出了深深的印痕。他小声问:“容小叔,着急攻下神都,是为了阿蓁姑姑么?”

      萧容挑了挑眉毛。

      他心中答案自然是“当然了”!可郑英毕竟是自己手下的将领,他不能如此作答——其实若换了旁的心机周全之人,也断不会有此诛心之问——不过郑英若当真成了那等心机周全之人,萧容大概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了。

      萧容摆了摆手:“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就快去调兵吧,明日就出发了,”又肃了脸色,“千载良机,绝不容有失。”

      郑英应了,抬头时又乐呵呵地笑:“这么多年,我在战场上从不曾怕过死、惜过力,只因阿蓁姑姑为我卜过卦,她说我命好,能当个常胜大将军。阿蓁姑姑算得那么准,容小叔就尽管放心吧。”

      “打下汶城,咱们就攻河东,绝不让申野那臭老头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定把后位给阿蓁姑姑完好无损地留着……”

      萧容被郑英说得也勾起了嘴角,再摆摆手打断他:“快走吧。”

      郑英依旧兴奋不已,临去时又道:“阿蓁姑姑若知道容小叔这般牵挂她,一定会很欣悦的。”

      郑英心中是既为阿蓁高兴,也为自己高兴:虽则自己与萧容年少相识,但自古卸磨杀驴、六亲不认的当权者多了,郑英有时也担忧如果某天萧容不罩着自己了,自己前途堪忧。如今见萧容是重情念旧之人,那他的前途也能多几分保障。

      萧容却全未察觉郑英所想。

      阿蓁会欣悦么?

      她既能卜善算,肯定知道自己日夜思念着她,正竭尽全力地想接近她、救出她吧?

      她应该也在像他思念她一样,期待着他的到来吧?

      萧容的心底被郑英这话激出了一股又酸涩又甜蜜,又期盼又紧张的滋味。

      他深吸一口气,对郑英背影低声道:“郑英,我要年前拿下神都。”

      他不想让阿蓁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第四个年节了。

      他不想再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第四个年节了。

      “遵命。”郑英转身叩首,郑重应下。

      。

      两日后,萧容登基,仍旧使用“恒”为国号,建元“复安”。

      但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更关注的,却是同日,清阳军一举从赤眉军手下抢占了汶城,并且长驱直入,直捣河东。

      不过后来,萧容并没机会与申家在战场上相见——在清阳军又以破竹之势攻占洮、汜二城后,申家就派人来求和了,很快就彻底投降,归附新兴的恒朝。

      萧容领兵亲征,荡平了神都周围属于新朝的两个郡县,终于在同年腊月初八这日,开始围攻神都。

      其实他们这一路用兵太险太快,战线又拉得太长,河东尚且不稳固,周围又有虎视眈眈的赤眉军准备随时偷袭。众人的意思是,先解决了赤眉军,从南面包围了神都京畿后,再想办法攻城。

      可萧容只要一想到阿蓁正在神都中,被路晔关在或空荡冰凉或富丽华贵的屋中,片刻不得出,就恨不得明天就能举兵攻占神都。

      半个月后,守卫神都的将领终于熬不住,打开城门,跪拜迎接恒朝天子入主神都。

      众兵将一派欢欣鼓舞,有山河归主、日月更新之喜,投降的兵将也个个箪食壶浆,以迎王室,诚恳表达自己被迫成为贼子的不得已与愿为恒朝效力的耿耿忠心。

      萧容没有时间去应付任何人,听闻属下在宫中抓住了意欲逃跑的路晔,他连忙赶了过去。

      路晔如今已年近花甲,再加近年来因各地起兵而殚精竭虑、日夜忧思,看上去十分孱弱,说话做事都颤颤巍巍,比常人慢半拍,丝毫看不出当年那个大权在握、志得意满的新皇模样。

      路晔看到萧容,他虽不认识萧容模样,但已猜出了他的身份,叹口气,哆哆嗦嗦地挣脱了士兵的桎梏,理好衣冠,向萧容行了个大礼。

      这是意表臣服了。

      清阳军在附近根基尚不稳,若能得到路晔的臣服,他们会轻松很多。

      可萧容此时却丝毫顾不上这些问题了。他大步走到路晔面前,拽起他的领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把阿蓁藏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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