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公主的悲惨人生》米赫里

2、成人日

　　在米赫里公主二十岁生日那天清晨，她收到了一捆金线。

　　“今天是您成人的日子!”前来送金线的女奴解释道，“按照兽人联合王国的传统，女子成年的时候呀，都会从母亲那里收到一捆线，用于给未来的丈夫织一件披风，来向真主祈福婚姻美满呢。”

　　“原来如此……”米赫里有些恍惚。作为兽人和精灵的混血，她五岁展现出施法者的天赋，六岁就赴特里同斯王国求学，回国后又忙于铸币厂和法师团的事宜，几乎忘记了自己除半精灵法师外还有着兽人女性的身份，更别提这一身份附加的各种传统了。“慢着，你刚刚提到了‘母亲’，所以，这捆金线是许蕾姆哈萨克给我的”

　　米赫里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名精灵。在脑海里，米赫里总是把母亲想象成一名勇敢又善良的精灵女游侠，有着碧绿如森林的眸子、淡金色的长发和高强的法力，与当时流亡精灵帝国的父亲苏莱曼发生了叛逆的爱情……

　　而多年来，担任米赫里的“母亲”角色的，一直是最受苏莱曼大帝宠爱的妃子——许蕾姆。许蕾姆本是低贱的人类女奴，被卖进了苏莱曼大帝的后宫，却凭着智慧与才情颇受大帝宠爱，甚至在为大帝生下三个儿子后获得了“哈萨克”(王后)的封号。

　　初进宫时，十六岁的许蕾姆便对三岁的米赫里关爱有加。当然，这关爱不是没有原因的，许是因为苏莱曼大帝很疼爱没有母亲的小米赫里，故而许蕾姆希望借照顾米赫里引起大帝的注意；抑或由于米赫里使许蕾姆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妹卡特琳娜，毕竟姐妹俩被宗教裁判所抓获那年妹妹也只有三岁。

　　在米赫里五岁生日那天，许蕾姆竟将大帝赏给自己的巧克力送给米赫里作为生日礼物，而这块巧克力也成了触发米赫里施法天赋的契机。

　　就这样，在兽人酋长的后宫中，半精灵和人类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是的，索丹娜(公主)。”女奴把手里的银托盘举得更高，“这金线啊，可是地精打造，还在精灵的生命之泉中浸泡过，价值连城哇，哈萨克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呢！”

　　一听金线确是许蕾姆所赠，米赫里立即打消了唤来隐形仆役去拿金线的念头，而是从抄写台前的高背椅上起身，风一般刮到女奴身前，抖开遮住双手的大袖，亲手拾起了躺在银托盘中央的金线。

　　米赫里边把金线捧在手里，细细端详，边对女奴说：“拿一颗灵魂宝石吧！赏给你的，可以帮助进化。”

　　“多……多谢索丹娜……”女奴放下银盘，想到一旁的支架上拿一颗灵魂宝石，又畏畏缩缩地不敢伸手，“殿下，它……它不会咬我吧？”

　　“什么”米赫里抬头，瞧见女奴害怕的样子，不禁笑了。“它不会攻击，除非有我的命令。”公主温和地说，“只是一只进化种而已，她以前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奴。”

　　充当支架的是一条头上长角、背生双翼的大蛇，她有着人的脸、鹰的前爪和豹子的后腿，全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此刻，她用前爪护着一铜盆灵魂宝石，咄咄逼人地瞪着女奴。

　　“她……以前也和我一样”女奴愣住了。

　　“不错。”米赫里回到高背椅上坐下，“我是在从特里斯同王国学成归来后遇见了她，她当时正充当大宰相易卜拉欣的玩物，等待着她的将是被捣成血肉后供战士飨用的命运。”回忆往事，米赫里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雾一样的氤氲，“那天，我从大宰相的宴会上退席，来到后花园里散心，撞见她在认真研读一本偷来的法术书。原来，这贱民一级的女奴竟想修习法术，成为战士。

　　“被我撞破了这个小秘密，她分外惶恐，跪地求饶。充满惊讶与怜悯地，我告诉她，她身为被魔族制作而成的蛇女，寿命只有三年，可修习法术却至少要十年，且还得身有天赋。

　　“而她泪如雨下地回答我说，殿下，我只是不想这样了却人生。

　　“是啊!谁想这样了却人生呢？就在那时，我心底萌生了一个改造计划，将最脆弱的女奴打造成最顽强的战士，让她们在战场上赢得功勋，改变命运。”

　　听完公主的话，女奴怔住了。半晌，她才深深向米赫里扣头，探身去取铜盘上的灵魂宝石。

　　这时，噗嗤，那进化种笑出了声。“傻丫头，”和她可怖的外表相比，蛇女的声音分外动听，“这些不过是鱼目混珠的假玩意，一些没用的石头罢了。真正的灵魂宝石，是我的眼泪。”

　　说罢，从蛇女瞳孔细长的黄眼睛里，真的滚落了一滴泪珠，它滑下蛇女美丽的脸颊，落地后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呈碧水晴空般的色泽。

　　米赫里走上前，弯腰捡起宝石，郑重地交到惊呆的女奴手里：“请记住这颗宝石的名字——沙伊达。”

　　等女奴再三道谢后离开，米赫里重又坐回桌边。在晨礼开始前，她还有时间再画完一张化石为沙符。

　　师从特里同斯派的米赫里，属于东方系法师。与依靠药水、卷轴和法杖的精灵法师不同，她用符纸、桃木剑和法器作战。当初，她本想去神圣精灵帝国进修法术的，奈何兽人王国当时正和精灵处于战争状态，比起传授给她法术知识，精灵们恐怕更愿意将几个致命的法术投掷在她这个杂种身上。于是，她只得放弃了去寻找母亲的念头，改而前往遥远的特里斯同王国。

　　“我有多久没看到你熬夜啦？”悄无声息地，沙伊达滑到米赫里身边，在黑色丝毯上盘起身子，问，“准备这么多符，难道战争真的要爆发了吗？”

　　米赫里头也不抬地答道：“战争一直在进行中。万国时代以来，咸水大陆没有一刻太平。”

　　尽管贵为公主，但由于兽人王国野蛮落后，米赫里也没有什么上好的施法材料和器具设施。的确，兽人军队在战争中常缴获敌方法师的所有物，可等它们被送到米赫里手上，不是受损得不能用了，就是难以配套。

　　就拿她现在画符来说吧，她没有法师们最喜欢的无色氟石照明，只能用牛油蜡烛将就，而后者产生的热量和黑烟常常灼烧污染到珍贵的法术书。

　　至于用来在画符时吸引灵气的熏香炉，米赫里用一只盛满没药和檀香粉的海螺代替，至于这会不会惹怒循香气而来的先灵，她就无可奈何了。

　　哦，还有窗户呢。富有的法师会给抄写室的窗户装上双层玻璃，既能迎进光线，又可以把喧嚣这不受欢迎的客人拒之门外。米赫里的窗户是兽人军队从一座弥赛亚大教堂抢来的，有着用铁条镶嵌的彩绘玻璃，投下仿佛云霞的光斑，很干扰抄写，但和其他兽人贵族的窗洞比起来，又算得上奢侈了。

　　最尴尬的情况莫过于纸了。在兽人王国只能找到山羊皮纸或牛皮纸，这种纸又厚又硬，难以令灵气流通，不过好在米赫里不用像精灵法师那样将符撕开，所以也勉强凑合。本来米赫里能选择胎犊皮纸，也就是未出生的羊崽的皮做成的纸，怎奈东方系法师明令禁止杀害未出生的幼崽呢？

　　只有窗下为画符特制的斜面书桌还算精致。它是米赫里亲自制作的，胡桃木质地，光滑而坚硬，左右两侧各有一张铁制滑尺用于固定纸张，桌面向下倾斜的角度恰好能使画符者的铜管笔和纸张形成一个直角，避免手臂弄脏纸张。桌盖打开后，里面还能储存铜管笔、纸和墨水呢。

　　行云流水般地，米赫里在山羊皮纸上抄下施法所需吟唱的咒语，又在咒语上画出象征施法手势的精美繁复的图形。接着，她点燃熏香炉，阖上双眼，涤净思绪，轻声吟唱。

　　吟唱的内容是能否招来先灵的关键，好在跟着师父学了多年吟诗作赋，她也算到了出口成章的境界。实在不行，还能背几首先人词赋，骗几只笨鬼。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男人鱼的影子，他爬进房间，贪婪地吸着香炉里冒出的烟气。感知到男人鱼的存在后，米赫里欣慰地笑了。若是其他种族的亡灵，恐怕会对她的海螺香炉不甚满意，可人鱼本就来源于大海，海螺只会让他倍感亲切。

　　果不其然，一吸饱香气，男人鱼便满意地窜至米赫里身旁，沿着她的指尖流入画好的符纸，犹如湍急的河水，而符纸上的图形与文字是预先设定的河道。伴着噼啪作响的蓝色电火花，亡灵彻底融入了黑色的线条中。

　　睁开眼，米赫里把符纸迎着光举起，只见符纸上隐隐发出银光。

　　“是银符!”沙伊达惊喜地叫道。

　　和精灵划分卷轴等级的方式不同，特里斯同人将符纸分为七等，最上等是金符，其次就是银符。

　　“这是借了人鱼的灵气，才画出来的。”米赫里笑道，“该到做晨礼的时候啦！”

　　可窗外响起的却不是晨礼的钟声，而是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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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哈萨克只是一个封号，表示宠爱，类似现实世界中王后，但不算正妻，还是女奴。兽人王国大酋长后宫都是女奴，生的孩子一律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