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自强》小叉

34、回到李家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用那种态度对她？
　　谢凤莲恨恨地在车里捶了一下软垫。
　　“娘子？”随车步行的荷叶立时便凑近车窗问道。
　　“没事。”谢凤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深呼吸了几回之后勉强觉得自己的声音回复平静了才开口回应，“到哪了？”
　　“再一会就要到老宅了。”小丫头显然误会了谢凤莲的意思，压低了声音说，“娘子，郎君是因为艾坡的事情没有做完才让娘子先回来的，娘子不要恼。郎君……郎君做完了事一定会很快回来陪娘子的。”
　　虽然是她扔下一张字条自己先回来的，虽然她其实并不知道李珪在艾坡的事情有没有做完，但是……
　　被个小丫头担心了啊——
　　谢凤莲颓然向后仰躺进一堆软垫里。
　　为了不让车外的人再误会，甚至连叹气都要压抑到最低。
　　冷酷一点来说，其实在这件事上，佃农的心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李家固然是靠佃农种田才会有那份田租，但对佃农来说，田地的产出也是他们全家的收入。所以即使他们对李家不满，在他们无法背井离乡的前提下，他们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去地里刨食。
　　而谢凤莲的做法也不是没有漏洞。
　　以利作饵引诱庄头不再中饱私囊，虽然有一定概率能够成功。但的确也存在人心不足的情况，万一那庄头对着他们假装忏悔，暗地里想出其他的搜刮招数，佃农的受害状况只会变本加厉。
　　虽然在谢凤莲的想法里，真到了那一步只要把庄头拎出来严惩就好了。但是李珪的想法显然跟她南辕北辙。
　　“娘子，到了。”
　　谢凤莲出神的时候，马车进了李氏老宅的二门。荷叶站在车旁，放下脚凳请谢凤莲下车。
　　她起身下车，跟着荷叶木然地走着。
　　奖励勤勉正直的人，惩罚奸猾懒惰的人。作为田地的拥有者，作为指派庄头去管理佃农的李家，不仅是有责任，甚至也负有正确管理的义务。
　　谢凤莲不觉得自己的做法会失败，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在姑息养奸。
　　所以……
　　谢凤莲垂下眼睛。
　　是她心思不够正直，是她太阴暗了吗？
　　但是，她只是为了李珪着想，她只是希望他能顺利……
　　“咯噔”一下。
　　“着想”？
　　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
　　她“只是为李珪着想”？
　　谢凤莲停下脚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会下意识为李珪着想了？
　　她现在正在做什么？
　　难道她扔下字条回来是在跟李珪怄气，难道她一路上胡思乱想都是因为他不理解自己而生气？
　　谢凤莲下意识抬手捂住嘴。
　　李珪是谁，他只是她寄居的这个身体的夫君，与她谢凤莲根本是个毫无瓜葛的古人。
　　但是她为什么下意识就开始为他着想？
　　难道，她喜欢……
　　“娘子回来了。”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谢凤莲的思绪。她一怔之后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这个理论上该称为她家，实际上虽然她用心收拾过，却依旧没有多少归属感的地方。
　　“嗯。”她应了声，“满儿呢？”她一边朝西厢自己的屋子走，一边随口问道：“在母亲那里还是在大嫂那里？”
　　出去的时候因想着农庄简陋，且不过是一两日就回，就把满儿留在家里。虽然后来带了口信回来，但是数日不见，谢凤莲突然觉得自己居然有点想念那个孩子。
　　那孩子天真甜美的笑容，肯定比他爹那张脸瞧着要舒心许多。
　　但是谢凤莲话出口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她回头一看，只见那自她进门后就跟在她身后的仆妇一副犹疑不定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就起了疑心。
　　她脚下一停，整个人转过来面对着仆妇，声音微沉，“发生什么事了？”
　　仆妇本来就心里有事，谢凤莲那么一转身她就身体一颤，再听她语气重，两腿一抖噗通就扑到地上，“小，小郎君把自己关在您的屋子里有一天多了。”
　　什么？
　　谢凤莲眉头一皱，快步走过去，她伸手推门，门果然从里面闩着，推不开。
　　“满儿？”谢凤莲拍门，“娘回来了，来给娘开门。”
　　起先里头没有动静，待谢凤莲多拍了几下之后，里面隐隐地仿佛有点什么声响，但是隔着门根本听不清楚。谢凤莲心里一急，回头吩咐，“快，把门给我撞开。”
　　仆妇巴不得有那么一声，匆匆忙忙去叫了人，两个人合力只几下就“轰”一声把门给撞开了。
　　谢凤莲急忙进去，左右看了一圈不见满儿，只见床上被子拱起一大块来。
　　这孩子躲在被子里干什么？
　　“满儿？”她朝床边走去。
　　拱起来的被子一抖。
　　“满儿，你躲在被子里干什么？”谢凤莲坐在床沿上，拉了一下被子。
　　被子一缩，背角被里面的人拉得更紧了些。
　　谢凤莲眉头一皱，“再不出来，娘要生气了。”
　　被子明显地一抖，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松开一个角，从里头露出一张……
　　满是泪痕的小脸来。
　　于是那只是隐隐约约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这是怎么了？”谢凤莲语气顿时柔软下来，“有什么事跟娘说，来。”
　　满儿看着她，小嘴一扁，一双大眼睛里又凝起泪水，轻轻说：“娘不要满儿了……”
　　谢凤莲瞬间心疼得不行，“谁说的，娘哪里有不要满儿。”她忙不迭地把孩子从被子里挖出来搂进怀里，“娘怎么可能不要满儿。”
　　满儿倒是不会抗拒她的拥抱，下巴枕在她肩上，软嫩的童音里带着一股明显的怯意和不信，“真的？”
　　“真的。”谢凤莲搂紧满儿，不停拍抚着他的背。
　　“娘有了弟弟，会不要满儿吗？”孩子继续在她耳边轻问。
　　谢凤莲抚着满儿背的手一停。
　　满儿才只有四岁，再怎么聪明早慧，谢凤莲也不相信他自己就能想到后娘生了弟弟会不喜欢他的问题。
　　是谁对着这孩子多嘴了？
　　谢凤莲眉头皱起。
　　“娘将来有了弟弟，就不会喜欢了满儿了对不对？”满儿等了一会不见她回答，又问了一遍。他虽然这回声音响了一点，但是又带上了颤音。
　　谢凤莲松开手，捧着满儿的脸，在他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娘最喜欢满儿，就算不要你爹，也不会不要满儿的。”
　　满儿水光盈盈的眼眸看着她，把她看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满儿没有弟弟啊。”谢凤莲顿了下，不由得想起在农庄里发生的事，不由有些赧然，“就算将来真的有……”她略一顿，“娘也肯定最喜欢满儿。满儿相信娘好不好？”
　　“好。”满儿到底还是个孩子，情绪转得极快。他信了谢凤莲的话，立时就小雨转晴。
　　“娘也喜欢弟弟好不好？”满儿扑在她怀里。放下心事的他，开始有闲心去关心别人了。
　　“前面不是还在哭吗？这会又喜欢弟弟啦？”谢凤莲莞尔。
　　“娘最喜欢满儿，”满儿挂在她身上，两条胳膊在她背后一晃一晃的，“然后才可以喜欢弟弟。”
　　“好好好，都听你的。”谢凤莲语调轻柔地问，“谁告诉你说，有了弟弟娘就会不喜欢你的？”
　　“碧桃说的。”满儿坐在床上，仰着小脸看她“碧桃说父亲带着娘出去，满儿就会有弟弟，娘就不喜欢满儿了。”
　　碧桃。
　　谢凤莲眼睛微眯。
　　这丫头还真是从来都不消停。
　　“娘……”满儿拖长了尾音。
　　谢凤莲顿时意识到自己表情不对。“你看你，谁说的话都听，还怀疑起娘来了。”她抬手戳戳他的脑门，“今后别人对你说的话，要多想想知道吗？坏人的话不能听。”
　　“碧桃是坏人？”满儿半懂不懂地问。
　　“对啊。”谢凤莲弯起唇，“所以她的话不能听，知道吗？”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