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长街》印怀玄

3、第无

　　行长街

　　“张婶子，你知道吗，程家姑娘要嫁给李家小子了……”

　　“你消息不灵了，李家小子为了个妓子和家里人闹翻了……”

　　“胡说，明明是那妓子不要脸……”

　　我皱眉，长街可真是盛产长舌妇呀，当年……

　　“真是大逆不道……”

　　“是啊，有违伦理……”

　　“就是就是，两个女人怎么能……”

　　……

　　我回到长街竟听了一路这样的话，终于我忍不住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这话题的主人竟是云娘和秋娘！

　　我慌忙奔向酒馆，没想到平时门庭若市的酒馆此时只有一堆闹事的混混！还企图对云娘动手动脚！秋娘拿着菜刀拼命地想保护云娘，我不由大怒，将一干混球打了出去……

　　呀，我又想到哪了？莫不是大限将至？唉，据说人死时会回忆往事，莫不是老天要把我老头子收回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老窝，闭上眼却又回想到当年云娘的死。

　　在我的帮助下，云娘和秋娘生活较好了些，不至于穷途末路，可云娘的心血——酒馆还是维持不下了，两人本想重振旗鼓，奈何生活的压迫太多。

　　而云娘在一次意外后，便上吊离去了。

　　我至今不敢回想秋娘当时的表情，她险些跟着去了。我拦住了她，我和她说了些好话。我本以为秋娘会挨不住，没想到几日后，她竟然振作了起来，让我以为她“回光返照”。

　　后来，后来她告诉我，她要守住云娘的酒馆。

　　清明时节雨纷纷，本来答应秋娘要一起去看云娘的，没想到我竟真的要去见云娘了。

　　秋娘看着我半死不活的样子，急忙请了大夫，而大夫也只是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我看到秋娘那自从云娘走后再也没哭过的脸上此时都是泪。

　　“老鬼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们都丢下我……”

　　我想说：“别哭啊，都老成这样了，你莫不是想瞎啦。”只可惜，我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声响，我想牵一下她的手安慰一下，没想到我动不了了。

　　我只剩下了那还没咽下的气了。

　　想我一生还算“传奇”吧，年少时期我是富家子弟，家不在长街，而在皇都。我来长街是因为逃婚。对，我是逃婚出来的。结婚对象是我的青梅竹马，可我不喜欢她。

　　毕竟年少轻狂嘛。

　　听过神灵吗？我在长街遇到了，长街是有神灵的。想做梦一样，它可真好啊。它唤卫璟，卫有守护之意，璟指玉的光彩，它没有性别，一直以女性的外表示人，我唤她——阿璟。我想我可能对她一见钟情，以至于我认为它是女人。

　　你懂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有你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我以此为荣。

　　阿璟总被叫做傻女和丑八怪，我笑她为何不把自己变得漂亮些，可她只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出原因，我有些恼怒，没由来的，我想了解她。所以我时时刻刻缠着她，我要她一直看着我。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能有多好的三观？他只知道要把好的东西都给他喜欢的人。我决定要娶阿璟。

　　她拒绝了我。

　　家中人终于找到了我，众人笑我像个姑娘——竟然逃婚。我不理会他们，专心地想着阿璟离开时对我说的话“渡劫入世，行长街，悟真情。”

　　这一想竟过了几十年，在这几十年里我家中落败，我的妻儿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曾问我的妻子她是否恨我，她只摇头“你对我还算不错。”我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明明有几次我看到她偷偷流泪。

　　所有人相继离去，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决定去长街定居。秋娘得知后很是开心，她说“你终于来了。”

　　……

　　我躺在床上，回忆往事只觉所有的事都是假的，耳边是秋娘的哭声，我闭上了眼，心里想的却是苏姑娘，苏姑娘是阿璟收留孩子的孩子，阿璟会不会怪我没有帮助她们？我不晓得，我只能靠想这些有的没得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明明长街这么小，怎么感觉我的一生，我所认识人的一生都在这长街里挣脱不出？包括我自己也是。

　　所谓情爱，所谓世间真的是我所经历的这般残酷？

　　我最终还是不懂。

　　终于，我死去了。

　　……

　　“喂，该醒了。”一道男声响起。

　　我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师兄，卫璟是你吧。”我自知而问。

　　白衣男子淡笑不语，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而我也回望他。

　　天地宁静到似乎融为一体，而在这巨大的湖上，只有一艘小船，船上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个青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