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鬼是心上人》飞天蚂蚱

19、019.必经的溃烂

　　“贺正雨”的脸色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看不分明，只有那紧锁的双眉泄露着他此刻的情绪。
　　他说：“是我。”
　　沈郁松了口气：“我猜就是这样，论打架技能小雨应该比不过你。不过——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正阳往回头两步走到墙角，一只脚在地上的某个物件上踢了踢：“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小雨跟那几个人坐在一起，他们在抽这玩意儿！我快要气死了，完全没多想就附上小雨身上把那几个人揍了一顿。当然，那几个人平时应该也不至于输给我一个，不过他们刚抽了这玩意儿反应慢，又没想到小雨会对他们动手……”

　　沈郁凑近些用手电筒照照他刚踢到的东西，发现那竟然是两个透明的玻璃烟斗。
　　沈郁大脑飞速转动，空气里仍然残留着的一点诡异的甜味，玻璃烟斗……她联想到电影电视里出现的场景，有点不受控制地想发抖：“所以小雨是在抽……”

　　贺正阳点点头：“是！”
　　他说完狠狠在那两个玻璃烟斗上踩了几脚，脆弱的容器碎裂成几块。他颓丧地靠坐在距离那些碎茬儿不远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他的声音在暗夜里听起来疲惫又忧伤：“具体情况还是问问他吧。”

　　不多时，贺正雨带着点迷茫睁开了双眼，跟蹲在他面前拿着手电筒正对着他照的沈郁看了个正着：“啊？郁姐！你……你怎么会……？我……我……”
　　他磕巴了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顿时不再是之前那个阳光大气的青年，看起来跟沈郁记忆中那个沉默瑟缩的少年的形象又重合起来。

　　沈郁没好气地回答道：“你想知道你怎么了？我来告诉你好了，你抽大/麻抽晕了！”
　　贺正雨惊讶地张大了双眼：“我……我没有！”
　　沈郁简直想揍这小子一顿：“没有？”
　　她用脚在那堆玻璃碴子上面碾压了几下：“那你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贺正雨时隔多年还是会被她的气场所震慑，一时间有点紧张。“他们……”他四下环顾了一下，没看到同伴的身影，更诧异了。
　　沈郁白了他一眼：“你的同伙吗？他们被我打跑了！”
　　贺正雨这下连嘴巴也张得大大的：“怎么会……？”

　　沈郁晃了晃手机：“我跟他们说我已经报警了，他们被吓跑了！算了先不说这个。”
　　沈郁态度严厉地指了指贺正雨的鼻子：“你！跟我过来！”
　　然后她一把抓过贺正雨的衣领把人薅了起来。
　　虽然架势十足，但着实费了一点劲儿。
　　还好这臭小子比较瘦，不然还不能顺利耍帅了。

　　贺正雨站起来后乖乖跟着她往夜店方向走，贺正阳也默默飘在旁边，跟她并肩向前。

　　沈郁忽然有点心疼，她想起贺正雨小时候也是这样，一起上学放学时，总是她和贺正阳走在前面，有时碰上凌一川，就是他们三个并排走在前面，小雨总是默默地背着书包低着头走在他俩身后。

　　她一开始也有点不习惯，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等一等小雨，或者喊他到前面来跟他们一起走。
　　但小雨总是不太愿意，说自己喜欢走在后面。

　　“为什么呀？”沈郁笑问：“我们是可以给你遮荫还是挡风呀？”
　　小雨一张小脸被她问得有点发红，他不好意思地扭捏了几下，轻轻地说：“我觉得在你们后面跟着挺自在的。”

　　贺正阳笑着去捏他的脸：“这有什么自在的？你跟着也就跟着吧，好歹不要总低着头啊，是能捡到钱还是怎么着？”
　　小雨忽然“咦”了一声，从不远处的地面上捡起了一张二十块的纸币：“看！我捡着钱了！”

　　贺正阳：“……”

　　***
　　走到夜店门口，沈郁也没急着往里走，挑了个人少的位置站定了质问贺正雨：“说说吧！怎么回事？”
　　贺正雨低头不语。
　　贺正阳在他旁边原地转了几圈，气的想朝他干净细致的脸颊上揍上几拳。

　　沈郁深吸了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小雨现在是大人了，要用成年人的对话方式。
　　她想了想道：“那些东西我之前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是听说过的。我听说，这玩意儿如果是刚接触的人，一般是卷起来像香烟那么抽的对吧？”

　　贺正雨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及其难看，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沈郁盯着他不放，接着道：“用玻璃容器的话，通常是把叶子和水混合，味道更呛，劲道更足，是老手的操作。对吗？”

　　贺正雨一脸难堪地要哭出来的表情：“小郁姐，我……”
　　沈郁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和情绪：“所以你抽这玩意儿不止一次两次了啊，可以啊贺正雨，我倒不知道你现在这么会玩，都学会□□了！”

　　贺正雨讷讷地辩解：“这个没有什么成瘾性，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小的……”
　　沈郁烦躁地挥挥手：“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大/麻是毒/品的敲门砖啊。没错，它的生理成瘾性确实不大，戒断甚至比香烟容易，可是心瘾呢？为什么那么多人大/麻吸久了就会不满足，想要更多更强的刺激？最后那些人的下场又是什么样的？”

　　贺正雨的声音更低了些：“我们学校的男生很多都抽过这个，挺正常的……”
　　沈郁不管他的解释，仍是盯着他的双眼看：“大家都做的事情就要跟风？做的人多的事儿就是合理的？当年你哥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到“你哥”这两个字，贺正雨忽然有些失控地颤抖起来，他蹲下去，头埋进手臂里，双手插进头发。
　　这是小孩子难过时自我保护的动作，曾经她也见贺正雨这样做过。

　　贺正雨成绩其实不错，排名一直中上，虽然不像贺正阳那么拔尖，在他们班级里也从没出过前十。
　　而且他学习态度端正，又很努力，沈奶奶总是念叨着阳仔和小郁就该跟小雨学学，写作业时就该认真埋头写，不要总是开小差，左一本漫画书右一个MP3的，太扰乱思路。

　　贺正阳提醒：“奶奶，我的成绩比小雨好。”
　　奶奶撇撇嘴：“那是你没试过更努力，你要是和小雨一样努力，没准能更好呢！”
　　贺正阳吐吐舌头：“奶奶，万一我更努力了，结果成绩也没有更好，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奶奶伸手在他脑门敲了一下：“臭小子，一天天的尽是歪理！只要你努力了肯定不会没结果！”

　　贺正阳只好点头称是，默默收起MP3。

　　这天贺正雨期中考试得了班级第一，大家都很为他高兴，奶奶特意做了他爱吃的糖醋里脊，爷爷买了个小蛋糕分给大家吃，小饭桌上热闹非凡，一向寡言少语的贺正雨这次是真高兴，话都多了不少。

　　愉快的氛围终结于他妈妈的出现。

　　贺蕴玫下班回来后过来接儿子们回家，照例跟沈奶奶聊几句家常。
　　沈奶奶很开心地拿过小雨的成绩表：“看看你家小雨这次多棒，第一名呢！”
　　贺蕴玫掀起眼皮瞟了一眼成绩表：“嗯！”
　　然后就招呼俩儿子回家。

　　沈郁忍不住去看贺正雨的表情，只见他有点呆愣地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泛着水光。
　　贺正阳过去在弟弟头上揉了一把：“小雨真棒啊，哥哥明天送个大礼奖励你！”
　　贺正雨听到这话，委屈和心酸忽然满溢得兜不住了似的，蹲下/身去，将头埋在膝盖上，胳膊捂着头哽咽着哭出了声。

　　这次贺正阳忍不住冲着自己的妈妈吼出了声，这是沈郁第一次听到贺正阳顶撞长辈，他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贺蕴玫看着眼睛里带着委屈和愤怒的大男孩，脸上尽是心痛和不解：“我怎么了？”

　　贺正阳的声音里也带了点暗哑：“你就不能对小雨好一点吗？”
　　贺蕴玫声音冷淡了几分：“我对他哪里不好？是少他吃了还是少他穿了？你就因为这个这样跟妈妈说话？”

　　贺正阳很少见到自己母亲这样的态度，也红了眼眶：“不是只要吃好穿好就是对他好了的，好不好你心里知道。”
　　贺蕴玫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你们小孩子管好自己就行了。你们俩也别在人家家里丢人现眼了，快收拾收拾跟我回去了！”

　　说着很有礼貌地跟沈爷爷沈奶奶道别，带上俩儿子回家了。
　　沈郁看着贺蕴玫离开时修长的身影，贺蕴玫一直是个大美人，难得的是她的仪态特别好，背脊总是挺直的，显得腰背的曲线非常动人。

　　沈郁长大后才发现原来无时无刻都维持一个良好的仪态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其实需要从小的训练和极大的自制力。
　　贺阿姨是个对自己和别人都挺狠的人，她有时候想。

　　所以此刻看到贺正雨蹲在地上跟小时候一样抱头饮泣时，她心底一阵难过。

　　不被母亲喜爱，失去了最爱的亲人，在陌生的国度，从预科起就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打工挣生活费的小雨经历过多少磨难和委屈？
　　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会彷徨，会受伤，脆弱迷茫的时候受坏朋友的影响走错路，其实也是能理解的事情。

　　她看了看蹲在小雨身旁的贺正阳，贺正阳满眼都是心疼和怜惜，他揽着弟弟的肩膀，想把他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却不成功，于是只是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他肩头，试图给对方一点温暖和安慰。
　　沈郁轻叹一声，蹲下去，在贺正雨的后背上一下下拍着。

　　贺正雨艰难地抬起头，脸上尽是肆意流淌的泪水，他看着沈郁，眼睛里的忧伤无处可藏，他轻轻地说：“小郁姐，我好想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