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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假想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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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一出口,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林沫沫对贺正阳这个名字简直太过熟悉,听到这话诧异得张大了嘴,一脸疑惑地看向传说中的“贺正阳”。
沈郁有点尴尬,想开口解释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起头。
贺正雨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有点欣喜,又像带着惆怅。
另外俩助理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不由得细细回想这位哼哥中文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贺?可是贺正阳又是个谁?
杵在旁边的贺正阳:“……”
片刻之后,贺正雨恢复了一个淡然微笑的表情,他走近几步,礼数周全地向对方伸出右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我叫贺正雨,是贺正阳的弟弟。您认识我哥?”
柳时延脸色仍旧不是很好,但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打起精神跟对方友好握手:“柳时延。我跟小郁高中时是同桌。跟贺……你哥哥不熟,只是见过。”
贺正雨理解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幸会幸会。那我们也算是一个高中的校友了,我当年比你们低两届。”
柳时延细细在回忆里搜索了一番,发现自己当年对于贺正阳还有个弟弟的事儿居然完全没印象。眼前这人性格开朗大气,相貌出众,当年怎么会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也许他的疑惑神情表现得太过明显,贺正雨贴心地解释了两句:“我当年比较没有存在感,又不是同一届,你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不早了,你们都累了吧?今天晚赶紧好好休息,明天睡个懒觉,我中午再过来带你们吃个brunch,再逛逛市区。”
说着就告辞离开了。
林沫沫已经完全是呆滞状态,花了半天才弄清楚原来小鲜肉导游哼哥居然是传说中的贺正阳的弟弟,那他跟沈郁就是旧识,会跟她熟稔亲昵的聊天简直太正常了。
她有点尴尬地看向柳时延,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就乱爆料,现在还把人诓来了,真是……太蠢了!
柳时延也有点尴尬,自己本是个沉稳的性子,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当他看到林沫沫发给自己的照片的时候,立刻就订了机票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九个小时的航程,他完全没有合眼,甚至,从昨晚起就没有睡好觉。
他低低骂了自己一声,柳时延你在怕什么?
是啊,自己在怕什么?他其实知道,在看到那几张照片的一瞬间他就慌了,那人长得太像贺正阳,跟沈郁聊天的姿态又太亲近,他怎么能不慌?
说来也怪,贺正阳当年是他们隔壁班的,又不是住校生,贺正阳经常出没的篮球队,学生会之类的地方,柳时延都没有涉足,他跟他之间几乎没有交集,可他就是能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模样。
因为是情敌关系?他有点说不清楚,其实,也不算吧,毕竟他高中时心思单纯,那时的他对同桌沈郁完全只有好朋友好哥们的感情,没参杂任何暧昧心思。
而贺正阳的存在,更像是一道直接照进他的世界的光,一个距离他很近的小小偶像,让他知道,噢,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耀眼的男孩子,他各方面都很优秀,他的存在让自己的状态显得那么不堪,他拥有的一切自己也都想要。
而且——他竟然离自己那么近,那是一个需要仰望的高度,却又好像只需踮一踮脚就能够到,那自己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去试试,他拥有的也许自己也可以得到。
所以他偷偷关注了他的消息,听到别人谈论他时总是很认真。
比如他总是喜欢在英语课上睡觉,但英语每次都是接近满分的成绩,口音标准得闭上眼听时还以为是老外在说话。
还比如他是篮球队队长,私下跟队友们都打成一片,比赛场上却十分嘴欠,谁表现不好就直接开骂,神奇的是他的队友从来也不记恨他,因为他的确有实力也有能力摆这个谱。
还比如他某次演讲时没好好准备,做不到脱稿,偷偷塞了微型无线耳机在耳朵里,然后把自己的讲稿录了一遍准备偷偷播放自己跟着念,谁料到上场前太匆忙播放失误,耳机里传来的是周杰伦的“霍元甲”,然后他就只好一边忍受着“霍霍霍霍”一边开始free style的瞎掰型演讲,可是那场演讲居然也博得了满场喝彩……
甚至——连他童年时的趣事都有人拿出来说。
班上一个男生曾经是贺正阳的小学同学,据他说,贺正阳那会儿刚从国外回来,小学一年级时数学成绩一塌糊涂,连二十以内的加减法都算不清楚。然后某次随堂小测验,丫带了计算器准备偷偷作弊,没想到忘了关声音,寂静教室内,大家都在安静写卷子,他的计算器忽然发出一声清晰的机械女音“归零”!再然后,大家哄笑不止,贺正阳这个倒霉孩子就连同他的计算器一起被老师拎了出去……
这样的事迹太多了,多到他也常常觉得这个家伙大概真的又生动又耀眼,似乎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大学以后他也有反省,贺正阳说到底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少年,没长什么三头六臂,顶多也就比其他人更优秀那么一点,哪有那么多惊才绝艳?
自己当年的仰望与执着,无非是见过的世面太少。
可是,哪个少年没有点小执念?当年的他,确实把贺正阳摆在一个假想敌的位置上摆了太久,他也不得不承认,多亏有了这样一个假想敌,他才那么努力地想要向上生长,想要拥有更多,而不管当初努力的缘由是什么,自己的收获实实在在是自己的,那些没有被虚度的光阴是自己的。
而贺正阳让他印象深刻的另一个点就是沈郁了。
那一年,他们高三,已经获得保送B大资格的贺正阳再次在全校刷了一波存在感和愤怒值。
别人不分昼夜地刷题刷得要爆肝的时候那家伙在窗台上坐着看闲书,两条大长腿还一下下地晃荡,生怕自己还不够欠揍似的。
这个时候,他的同桌总会一边咬牙切齿地抱怨一通,一边低头刷更多的题念叨着也要考到B大去。
然而,某一天,突如其来的,他不见了。
字面意义上的不见,人间蒸发一般,完全不见踪影。
最初那两周,沈郁完全是崩溃状态。难得的好学生学会了旷课,她跟着贺家人一起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不放过任何一个捕风捉影的线索。
再后来,她被父母押回来上课,状态却完全不对。
上课发呆,自习课睡觉,课间一言不发。
柳时延能理解她的难过,即使对于自己这种跟贺正阳仅有几面之缘的人而言,乍听到这个消息,也震惊低落了很久,何况是跟他关系那么好的沈郁?
可是看到曾经的热心帮助过自己的同桌变成这样,他更痛心。
于是柳时延开始尽可能多的跟沈郁搭话。
沈郁一开始不搭理他,柳时延能从一个学渣慢慢成长为成绩中上的好学生,自然也不是那么没毅力,于是他契而不舍地继续着,有事没事就跟她说几句话,或者传几张小纸条。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节自习课上。
都高三了,自习课老师一般不怎么管,同学们可以小声讨论问题。
所以柳时延一边写英语卷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冲着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同桌的后脑勺念叨。
“哎,沈郁,你猜sultanas是什么意思?你肯定不知道,居然是葡萄干!你说他们老外是不是有毛病,葡萄干为毛不是dry grapes呢?非要生生创造一个专门的词儿来说。简直了!”
“哎,沈郁,下周要模考了啊,你咋不复习?回头班级前三的地位不保你可别哭。”
“哎,沈郁,你刚才数学课又没记笔记吧?要不要抄我的啊?喊声爸爸就行,我很好说话的!”
……
然而沈郁依旧不搭理他。
一向好脾气的柳时延今天莫名有点气不顺,他放下笔,冲沈郁的后脑勺有点恼火地说:“你觉得他会高兴看到你这副德行?”
沈郁的肩膀猛地一震,她转过了头,仍旧趴在课桌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柳时延一时哑了火,有点后悔自己说话的语气太重。
沈郁没有说话,眼角一滴泪慢慢划过浸在袖子上。
不过,从那天起,沈郁开始慢慢恢复状态,她会认真听课,也会好好写作业。关键是,她开始跟柳时延讲话了。
柳时延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很高兴看到同桌慢慢走出阴霾,可他也有点抗拒她用这样的方式。
沈郁的方式是——不厌其烦地跟他谈论贺正阳。
一开始她只是对着自己念叨贺正阳到底死哪儿去了?一个人怎么好好的就会消失呢?莫不是被人拐卖了?大小伙子也会有人拐卖吗?
后来就开始对着他谈论贺正阳的日常生活,童年趣事,饮食习惯,性格特点……凡是她能想起来的跟他有关的细节,统统跟他讲上一遍。
柳时延隐约记得以前看过关于心理创伤的记载,好像有说到反复的倾述其实也是一种自我治疗的方法,当然他完全不确定,可是,如果这样的倾诉对沈郁是有帮助的,他也不介意做个安静的旁听者,一遍遍听着她讲述关于他的一切。
后来,高考时他俩发挥得都一般,沈郁最终也没能去成B大。
柳时延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强势地反对了家长的意见,填了跟沈郁同一个城市的一所大学。
再后来,一起创业,他慢慢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她。
林沫沫总是嘲笑他怂,永远不敢朝前迈一步,他一般总会开玩笑说自己这是要谋定而后动,等时机成熟了才表白。
他心里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怂,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谁最清楚贺正阳在沈郁心里的分量有多重,那个人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