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与鸟「大蛇丸」》王小周

5、第五章

　　26、

　　当年他找了她多久呢？

　　准确一点。

　　当年他在放弃找到她之前坚持了多久呢？

　　大蛇丸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那时节，听到她失踪的消息，仿佛全世界都缠在了他的脚腕上，他没办法走一步，一步都走不了，走不到那个属于他和她的帐篷，掀不开帘子，看不到熟悉的人。

　　想到这件事，大蛇丸就想起来，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27、

　　年轻的人总是愚昧的、无知的。

　　那时候他那么年轻，还没有把目光放到永生这件事上，虽然早已知晓生命的脆弱，可是因为经历不够，难免和凡俗一起，思考的都是有限的生命里要创造何等珍贵的回忆。

　　那时候他那么年轻，几乎未满二十，抱着怀里最最喜欢的小姑娘，想着他那么早就见过她，他们在生命极早的时候就在一起，以后也永远不会分开。

　　还能想什么呢？

　　连渐趋紧张的忍村环境都不想了，就算思维发散出去，不再停留在怀里温热又娇软的身体上，联想到的也不过是不久之后，等到战争平定下来——不平定也没关系，哪天有心情了，他们会结婚，然后生一个孩子，或许两个，孩子最好长得像怀里的小姑娘，脑子最好像他，他是从小到大被人称颂的天才，未来的继承师傅使命的火影，总会把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和小孩子圈在保护圈里的，到那时，就算小姑娘不想上班，也不必找各种理由请假，更不必花费时间讨好同僚，不想去就不去，待在家里，等他回家的时候笑眯眯地解下围裙迎接他……

　　这就是年轻的忍者所能联想到的最美好的关于未来的画面了。

　　28、

　　宇智波鼬是玩幻术的行家，以往只有他让别人中幻术，万万没有自己被幻术所困的，但是今天突兀地来了这么一遭，和自己一起中了这个幻术的上一刻还针锋相对的敌人、同伙、前辈……偏偏又一副不正常的模样，年方十三的灭族少年本也不曾期待过合作，在大蛇丸和那幻术中的幻影纠缠时，自立根生地察觉了这个幻术要怎么破解。

　　知道要怎么破解，和破解，这两者之间是有一定差距，但是宇智波鼬没料到这个差距中还包含了不愿意解除幻术的大蛇丸。

　　哪怕想象一下都觉得不可理喻。

　　大蛇丸是谁？

　　同为木叶的忍者，同样背负天才之名，同样叛逃出村，响当当的冷君，宇智波鼬不会不了解大蛇丸，但是自从中了幻术之后，大蛇丸的言行举止都在和他对其的认知相悖。

　　若不是他们在这里遇到实属偶然，中幻术之前也确实没有感应到附近有其他人，宇智波鼬都要怀疑这个幻术其实是针对大蛇丸的，他不过是受了牵连。

　　在被一条腰粗的蟒蛇圈住的幻影眼下，宇智波鼬和大蛇丸打了一场，最后默默达成了协议。

　　29、

　　比起大多数忍者，大蛇丸在失去云下飞鸟之前的人生其实已经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诚然，父母双亡这一点很悲惨，但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平民忍者被火影大人收为徒弟，和创建了木叶村的初代目的孙女同班，年纪小小便有天才之名，还不像那些夭折了的天才，好好地长大了，也没泯然众人，一直耀眼，耀眼得同班的某个吊车尾恨不能拿他名字扎小人。

　　火影之位多么荣耀，年少气盛的天才忍者也没看在眼里，还觉得无聊、烦人，不过是亦师亦父的人心有期许，所以一直走在这条道路上，未来是成型的辉煌无比。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可谓是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然而在失去了云下飞鸟之后，大蛇丸发现自己的人生突然就急转直下，走了下坡路。

　　年轻的人不爱想年老的事，更不爱想死亡，即使是与死亡为伍的忍者，因为自己惊才绝艳，所以自信非常，坚决不相信自己有可能会是某个强者的垫脚石。

　　结果三打一都打不过一个区区半神，要不是自己是火影的徒弟，生死犹未可知。

　　新收了不久的弟子也玩笑似地被起爆符炸了个肠穿肚烂，看到纲手淋着雨冲进来的那一瞬间，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快感，竟然还能笑出来。

　　战场上声名鹊起，创下了那么多功劳，结果反而因为行事作风的关系被提防，一直以来把自己往那条路上推的人现在觉得他不合适了，所以要把他拉下来，换另一个人上去。

　　忍术奥秘无穷，世界上有那么多忍术，总有一个忍术能够将死者带回人间，为此需要实验，为此需要试验品，结果被团藏出卖了不得不叛逃出村，狼狈离开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初的桀骜自信。

　　30、

　　大蛇丸想云下飞鸟永远都是他最最喜欢的小姑娘，他们相遇在极早的时候，相恋也那般顺理成章，如果没有意外，厮守一生也该是水到渠成。

　　他在年轻的时候喜欢上她，那时候他还没有被死亡所征服，死亡带来的恐惧还没有她流泪时的无措骇人；那时候三代目仍是忍雄，没有年老到连灵魂都开始腐朽。

　　他还年轻的时候一直喜欢她，那段感情充满了美好，没有任何扭曲，纯洁到后来，他甚至会想，云下飞鸟最好不过死在那个时候，若是一直活到现在，或许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他执念下的牺牲品。

　　就譬如此时此刻，时隔数十年，他再见到那不曾入梦的小姑娘，心道这个幻术还是不够真实——云下飞鸟失踪时穿的是忍服，他就是再娇惯她，也不会不顾她的安全。

　　不过也够了。

　　这样就足够了。

　　大蛇丸不太想回忆自己有多久没想起过云下飞鸟的面容，仿佛脑海中漫上“音容笑貌”四个字，就是在提醒身体中那个年轻的自己云下飞鸟已经死了一般。

　　31、

　　腰粗的蟒蛇在大蛇丸和宇智波鼬的战斗结束后乖觉地从云下飞鸟身边离开，身着华丽的和服，面容忐忑的少女小碎步靠到大蛇丸身边，松松揽住他的胳膊，仰着头，漆黑的眼眸像夜色下的大海，倒映着稀疏的几个星子。

　　“……敌人吗？”

　　“不是。”大蛇丸用比平常更温柔一点，不仔细听的话完全听不出差别的语气说。

　　搂着自己胳膊的少女轻轻松了一口气，顿时贴到了自己身上，声音里立刻就加了两斤糖。

　　“你怎么说战争已经结束了？岩忍他们输了？还有……啊不管了，”少女突然又抬起头，瞪着他，他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不再年轻的面容倒映在少女清澈的眼眸中，“你怎么……是因为太累了吗？要好好休息呀，对不起，找我找得很累了吧？”

　　大蛇丸笑了出来。

　　正如当初看到纲手淋雨冲进来，那濒临破碎的绝望的表情让他想笑一般。

　　大蛇丸笑了起来，笑容中全无当年的纯洁与美好，充满了扭曲的快感。

　　“我都没有找你……”大蛇丸终究是没有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我早就放弃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