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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哪个高中男生没打过飞机呢,哪怕是平日里循规蹈矩的成娘娘也不例外。

      “成娘娘”是宿舍里的几个小伙伴给郑成起的外号,因为对于一个住校的高中男生而言,他实在是有点太爱打扫卫生,又太擅长摆出一副死气沉沉的致郁表情了。

      “反正娘里娘气的。”肥皂毫不客气地评价。

      “肥皂”也是从502寝室流传出来的外号。他这个外号看着普通,内里的深意却大有文章。和娘里娘气独善其身的郑成不同,肥皂是那种每个宿舍都会有的,在男生中特别吃得开的人。他一向有兼济天下的自觉,吃饭喝水要勾肩搭背地一起大口吃喝,踢足球要一呼百应地一起踢,玩游戏要呼朋唤友地一起玩,打飞机自然也要你来我往地在寝室里对着片子一起撸。

      要搁在几年后,这种行为肯定能得个高科技的定义,云撸管。

      撸了几次之后,肥皂的名号就喊开了。没别的原因,他的雕大。大家伙一琢磨,喊大雕吧,未免太直白。正好有个雕牌肥皂,那就索性叫肥皂。

      肥皂听了哈哈一笑,这个外号就算是定下来了。

      肥皂和他一起云撸管的朋友们,每周日下午都要心照不宣地在寝室里来上一场观影会。一般这种活动,郑成都是避得远远的。他不感兴趣,肥皂也乐得瞧不见他那张扫兴的臭脸,两个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相处着,终于在高二上半学期出了事。

      高二开学没过多久就赶上了十一假期,假期过后的返校日定在了周二。郑成吃不准肥皂他们是怎么调整观影会时间的,正犹豫着要不要晚点出门,客厅里整理资料的老妈发话了。

      “我下午有点事去学校,等下顺路开车带你,正好把冬天的被子也带过去。”

      于是郑成乖乖地打包好了行李,乖乖地翻出来冬天的被子,乖乖地坐上妈妈的车,最后乖乖地背着个沉重的双肩包,又拎着两床臃肿的被子,站在502门前硬着头皮轻轻敲了敲寝室门。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来肥皂带点沙哑异常暴躁的声音:“谁!”

      “我、我郑成。”

      “你等会。”

      又等了约莫三分钟,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后面是肥皂一双警惕的眼睛。

      “你干吗?”

      郑成一阵莫名的心虚,不自觉地避开肥皂的视线。只是他刚低下头就瞧见肥皂下身牛仔裤的拉链敞开着,内裤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微微耸动。郑成头皮一炸,触电般地重新抬起头。

      “我……放、放行李。”

      肥皂十分自然地伸出手。“给我吧,我帮你放进来。”

      郑成完全不敢想象肥皂那手刚刚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掏出来之前又碰过了什么。他皱着眉头迅速往旁边闪了一大步,用沉默表达着抗拒。肥皂悻悻然地缩回手,从鼻孔里明显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叉着腿让出了半个身子。

      郑成尽量不碰到姿势古怪的肥皂,艰难地挤进了寝室。外面阳光灿烂,寝室里窗帘却拉得死紧,灯也没开。窗边架了几张板凳,肥皂的电脑就搁在上面,屏幕里一片白花花的肉/体,郑成扫了一眼就马上脸红心跳,再不敢多看了。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古怪味道,像个简陋版的盘丝洞。电脑前面或站着或坐着,除了郑成和肥皂,整个502都齐全了。听到郑成进门的声音,有几个依旧一脸专注心无旁骛地盯着电脑,有几个却受惊似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烦躁地看过来。

      郑成勉强维持着平日里招牌似的不讨喜表情,一声不吭地开始放行李。他先是拉开柜子,费力地把两床被子都堆到上层。接着他又把沉重的双肩包从肩膀卸下来,就着一点窗帘缝隙透出来的光线,窸窸窣窣开始往外拿东西。

      一个乐扣乐扣的盒子,装的是切好的菠萝,一个乐扣乐扣的盒子,装的是今天的晚饭,五盒牛奶,两个装着衣服的密封袋,英语练习册,英语课本,数学练习册,一个装着数学试卷的文件夹,数学课本,语文作本,语文……

      肥皂看着郑成像堆积木一样把所有东西一一归置好,终于忍不住催促起来,声音带着火气。

      “你他妈能不能别磨蹭?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强迫症呢!”

      郑成噎了一下,看样子很想回句嘴,但他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开口。

      其实他也不好受。他背对着电脑,画面是看不到了,听觉却不由自主地灵敏了好几倍。剧情不知道进行到了哪里,女人咿咿呀呀的声音越叫越尖,越叫越媚,还隐隐带着点哭腔,听得他都要半硬了。他只恨自己往日里英语考试的时候没有这般厉害,不然听力满分绝对不在话下。

      肥皂见郑成还不停手,又想出声刺个几句。只是刚好,笔记本电脑自带的劣质音箱里陡然传来一阵夹杂着哭音的日语尖叫声,千回百转,如泣如诉,似乎要冲到云霄上去。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视线控制不住地被吸引过去。而郑成也再顾不得什么课本和练习册,一把伸手拉开寝室门,夺路而逃。

      陈墨子陪着妈妈,把婚礼的最后一批客人送到了酒店的大厅门口。几个中年妇女穿着喜庆中带着艳俗的衣服,彼此嘻嘻哈哈地打趣着。

      “新美今天可真漂亮,真是便宜了老余……”

      “还用你说?没瞧见老余今天笑得嘴巴就没合上过……”

      “……晓娟这次可算是办了件好事情,天作之合啊天作之合……”

      陈新美是陈墨子妈妈的名字。陈墨子的亲生父母感情并不好,两个人离婚之后陈墨子便随了妈妈的姓。母女两个相依为命许多年,日子过得并不是很是顺心。幸好这苦日子眼看是要到头了,因为陈新美女士今天再婚了。

      陈新美刚刚结束自己的再婚婚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憧憬,撑得她眼角的细纹都平顺了许多。对着众人的打趣,她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笑笑,略略低下头,红色的旗袍领口露出一截温婉柔顺的脖颈。

      她的几个好姐妹见了,笑闹的声音更大胆了些,其中有一个的声音格外响亮。

      “咱们新美这模样这身段,配十个老余也绰绰有余……就是可惜墨子没遗传到……”

      此言一出,马上招来一片反驳。

      “瞎说什么呢?墨子皮肤好眼睛大,怎么就没遗传到了……”

      “……现在还没长开呢,长开了就好了……”

      “……头发留留长,就不像假小子了……”

      “哎,新美,你怎么不好好打扮打扮墨子啊?别整天给她穿T恤衫……”

      不熟悉的人猛一看,陈墨子和陈新美确实是不像的。陈新美身材匀称,不胖但也称不上高,脸蛋圆圆的,是个讨喜的鸭蛋脸。陈墨子个子却很高,手长脚长,鼻梁高挺,胸口平平,没有丝毫曲线的起伏。偏偏她还剃了个板寸头,和陈新美站一起不像母女,倒像是母子。

      今天妈妈婚礼,她也被化妆师拉着好好打扮了一番。珍珠发箍,橘粉色的唇蜜,白色的玛丽珍皮鞋,再加上身上那条藕色的伴娘裙,化妆师算是穷尽了洪荒之力,可惜只把她弄成了一个女装大佬,还是辣眼睛的那种。

      陈新美扭头去看陈墨子。她的视线从头上一路扫到脚下,眼睛里像是塞了十米厚的滤镜,不仅对女儿不伦不类的装扮视而不见,反而一开口带出几分不自觉的骄傲。

      “不是我不想打扮她,是她自己不喜欢。这个头发也是她自己剪的,她说洗头省事儿。今天化妆师说要给她打个粉底,她也不愿意。平时穿衣服也是,她就爱男孩子那些,觉得简单好看,不用浪费时间去搭配。我反正说不过她……”

      她这抱怨一分真九分假,旁人怎么会听不出来。果然那个方才还在说陈墨子没遗传到陈新美的阿姨立刻改了口风。

      “不打扮好啊!我就看不惯那些整天对着镜子描眉画口红的……”

      其他人跟着七嘴八舌。

      “……你都不知道现在小姑娘花样多少,前几天我家那个背着我又去染头发了……”

      “……高中生就应该好好学习,上了大学才能好好打扮……”

      “上了大学也不成!要我说进社会了,能自己赚钱了……”

      “……新美你别不知足了,墨子多听话,成绩也好……”

      送走了客人,陈墨子马上换下了伴娘裙,拧开水龙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徒手把那些唇蜜遮瑕用力揉搓得无影无踪。不过五分钟,她从女装大佬无缝切换成了个雌雄莫辨的青春期少年。

      陈新美还穿着敬酒时的那件红色旗袍,有些疲惫地靠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到陈墨子已经背上了黑色的双肩包,她招招手,接着把一根黑绳系到了陈墨子左手手腕上。那黑绳光秃秃的,只有颗黄豆大小的金珠子。

      “上个月算婚期的时候我顺便让人给你测的,人家说你今年运势不行,带这个辟邪。”

      陈墨子甩了甩手,有点不习惯。

      陈新美笑着看她:“老人家说是要带红绳的,不过我知道你喜欢黑色,所以给你特意换了黑的,你可别摘下来。行了,我让老余开车送你去学校……”

      陈墨子摇摇头。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和余叔叔今天忙了一天都累了。”

      “可是你是转学头一天,我不放心……”

      母女俩正说着,休息室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过了一会儿,门外探进来个中年男人。瞧见陈墨子和陈新美两个人,他脸上忍不住堆起了笑。

      “都弄好啦?新美你歇歇,我送墨子去学校?”

      这人正是今天的新郎官,陈墨子嘴里的余叔叔。他长得很一般,难得身材倒是保持得不错,穿着合身的西装也不显啤酒肚。余叔叔想送陈墨子去学校,陈墨子却不肯,又把刚刚拒绝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

      “……你们好好休息休息,我把装礼金的包放在宾馆房间床上了,妈你别忘了再点一遍。你们也别送了,我先走啦。”

      她说完,不等两个人拒绝,背着双肩包就往外走。临走前,她还笑眯眯地对着余叔叔摆摆手:“余叔叔,新婚快乐!妈妈就交给你照顾啦!”

      陈墨子腿长,三两步便穿过走廊下了楼梯。听着她利落的脚步声,余叔叔叹了口气。

      “哎,墨子这孩子,就是太体谅人了。咱们忙活,她不也跟着跑前跑后的……”

      他一扭头又看向陈新美。

      “你也是,早上起那么早,累不累?肩膀疼不疼?你趴着,我帮你捶捶。”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陈新美的背后。陈新美低下头,嘴边的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活了三十几年,她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一样舒心过。过往的那些争执吵闹鸡毛蒜皮含辛茹苦,浮光掠影般地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全如泡沫一般碎了个彻底。

      一双温暖的手在她肩头耐心地揉捏着,她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发现背后的余叔叔正歪着头,用一种异常渴望异常专注的眼神死死盯着墙上的化妆镜。

      化妆镜擦得很干净,影影绰绰地反射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留着板寸头,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纤细的腰肢随着下楼梯的动作扭动着,左手手腕上一根黑绳顺着手臂摆动的幅度上上下下。

      怎么看都是一个清秀白皙的男孩子。

      余叔叔眯着眼睛,喉结动了动,难耐地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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