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永团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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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殷夕菱小心翼翼拉着缰，任由马儿将她和大师兄元琅驮上了场。此时她紧张得双手都在发抖，心里只骂元琅太也胆大包天。她从小长在江南，闺阁之中自然不曾骑马，待得同慕容大叔一起北上京城，也多是坐船，后来更没有精研过骑术。她的骑术往多了说也只是不会从马上摔下来而已，要说打马球，那恐怕是万万不行的。
可元琅却不管这些，只叫她放松放松，便让马儿大踏步闯进了赛场。
杜晏和陶栀见元琅突然和殷夕菱同骑上场，都微微愣了一下，不知这算不算坏了规矩。陆环对他表哥的行止早已经见怪不怪，此时连忙大喝：“都别愣着，拦上去！”
可是还怎么来得及？殷夕菱只觉身下的马儿不知怎么突然加了速，一阵风似的从四师姐身边掠过，在那一瞬间大师兄长剑出鞘，左手持鞘飞快地将球从陶栀师姐的鞭下摸走，右手长剑抖出数十道剑光，逼得小杜晏纵马退开。
殷夕菱虽然惊慌，可也知道眼下不是大呼小叫的时候，当即咬紧牙关，握紧手中缰绳，尽自己最大努力拨转马头。元琅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好！”两人一马便斜刺里冲了出去。
殷夕菱全神贯注，只觉得马快得像是要飞了起来，隐隐约约听到陶栀姐的长鞭在身后连连炸响，可鞭子到底赶他们不上！前面的陆环见他们带着球直奔球门而来，纵马来拦，可却被精熟骑术的杜成死死拦住，身后还有杨双环毫不气馁的连环进攻。殷夕菱什么也顾不上想了，只知道让马儿一个劲的往球门那儿跑，跑！直到元琅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嗨，回回魂儿啦。”她这才知道，他们这么快就扳回一球了。
这时元琅大声对杜成、杨双环叫道：“专心点儿！现在该是我们赢回来的时候了！”然后又在殷夕菱耳后说道：“用心看，看师兄教你怎么打群架！”
那时的殷夕菱已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大师兄言听计从了。既是大师兄让她“用心看”，她就当真将全副的精力放在观察战局上，连如何控制□□这头大牲口都不大在意。
那年端午的马球比赛，实是她平生玩过的最好玩、最刺激的游戏。她记得六师兄与武功明显高他一截的陆环师兄苦苦缠斗，她也记得“桃花眼”驾着马炫出连她都赞不绝口的舞步，但她最不能忘记的，还是那个在马上拥着她四处冲杀的青年。
她瞧得分明，元琅的原则其实很简单，以静制动，以多打少，与人过招总是一沾即走、绝不恋战：他常常在三招内逼开陆环或是杜晏，使己方的六师兄和桃花眼不致被拖住脚步，等他俩配合着向前传带球时又快马加入，三人便如利剑般插入对手们回防不及的心腹地带，轻轻松松地避开陶栀姐的长鞭，将球送入球门。
他就像围棋中将两块大棋连通起来的那绝妙的一手，虽然仅仅是一个子，可是整盘的死棋却因他而转活——原本她以为对方三人的武功都比较强，若杜晏和陆环联手，就算是元琅也要大费一番脑筋；可元琅压根不和他们单打独斗，只是切断他们彼此的联系，让他们各自为战，这样一来，反而显出六师兄和桃花眼马术娴熟、配合默契的优势来了。
她完全被元琅的表演给迷住了，丝毫没去管他们进了几个球。可事实上，自从元琅上场之后，己方硬是扎扎实实地把失球一个一个追了回来，而对方却一个球也不曾进了。场边几个孩子早已兴奋得大声鼓噪起来，就连对元琅有些心存芥蒂的祝一凡也按捺不住，为这位大师兄拼命鼓掌。
见此情景，场边的杜锋也默默在心中想：“环儿到底还嫩着，他在铁瑞那老家伙手底下几年，手上功夫倒是过硬了，可应变和谋略仍是比琅儿差得远。至于晏儿这孩子，于本门武艺上也算一点就透，可是……咳，单瞧琅儿抢球时以一把剑鞘所使的那个‘粘字诀’，晏儿比他可是少了好几年的火候啊。”
最后，这场马球比赛还是上演了惊天大逆转，十球比八球，元琅他们到底是赢了。殷夕菱从马上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连谁赢谁输都有些记不分明了，竟忘了不久之前她还是那样斤斤计较地想要杜晏获胜呢。她只记得元琅将她放下地时还坏笑着问她：“感觉怎么样？”
殷夕菱轻轻咬了咬嘴唇，反问道：“大师兄，刚才控马的是你吗？我知道我不可能骑得那样好。”
这下元琅像是真见到什么极有趣的玩意儿一般，特意从马上探身下来，用手指在她小脸上轻轻一刮：“傻孩子。师父家里的都是何等的良马，只消主人双腿一夹或者拍拍它的脖子，它就知道该怎么跑了，哪里还需要苦苦拉着缰绳呢。”
殷夕菱忍不住拿眼睛狠狠瞪着这个爱折腾人的大师兄。难怪他敢把缰绳交给自己，偏还嘱咐自己“用心看”，原来早已是胸有成竹。
可元琅丝毫不理会她的不满，拨转马头便向那红发的女郎奔去，脸上还笑得贼忒兮兮：“栀妹！如何，这一场我赢得漂不漂亮？我俩的亲事你也该应了吧？”
原来他这般卖力表演是为了要讨他心上人的欢心，好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啊。殷夕菱偷偷在心里呸了一声，暗暗希望陶栀姐好好抽这家伙一顿鞭子。
可是陶栀姐并没有抽他鞭子，反而爽快地笑道：“应就应，你当我不敢？反正有人要给我们家做上门女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来你还是不服，我这就让你学一学做人媳妇儿的本分！”元琅一面笑，一面伸手要拿她手腕。
这下老成持重的杜锋到底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笑骂道：“元琅，陶栀，你们两个还当自己是十四岁的时候呢？！仔细师弟师妹们看你们笑话！元琅，要提亲便大大方方到你师娘跟前跪着求去，在这儿闹腾什么？”
“是！师父放心，您老人家都开了金口了，师娘哪里还会为难她的宝贝徒儿？”元琅大声应道。
于是杜锋无奈摇头：“这死孩子，跟着铁瑞那老家伙，把他那城墙一样的厚脸皮也学了个十成十！”
元琅见杜锋叹着气转身离场，越发不顾忌起来，干脆让马贴着陶栀并排走，凑上去耳语道：“……我明儿就走了，今晚……你房里……”
陶栀也低低地回他：“……哼，我怕什么……还不知道到时候是谁压谁呢！”
殷夕菱自小在风月场里历练大的，这几句悄悄话她略听见一耳朵，就知道了个大概。饶是如此，她还是被这两人的风流大胆给惊得小脸微红，连忙扭开脸瞧着别处。
这时杜晏已下了马，噔噔噔跑到她面前。这家伙神色间全没一点刚刚惨败于人的沮丧模样，只大大方方地将殷夕菱的手拉过来，殷切地问：“刚才在场上觉得怎么样？这骑马一点儿也不难吧？我早跟你说了，打马球最好玩儿了，等明儿我教教你，明年咱们就能一起上场了！”
殷夕菱望着他那毫无机心的笑脸，忍不住学着元琅刚才的样儿，伸出手指在他的小包子脸上不轻不重地一刮：“输得那么惨还笑嘻嘻的，我看你羞也不羞？”
杜晏调皮地一吐舌头：“这本是师兄弟们自己图个开心，输赢又有什么要紧？我若像阿成哥哥，赢了球还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怕你不是暖儿师妹，能那般好言好语地安慰着啊。”
殷夕菱抬眼见徐暖儿和杨双环果然又围在桃花眼身边，而桃花眼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子。她连忙握紧杜晏的手：“你顶好不要学他的样儿，大热天的一张脸可以冰死了人。你若要像他，我和一凡可都不理你了……咦，对了，这会儿一凡他人呢？”
“喏，在那儿，正和阿翔、阿晨还有九师妹一起，围着陆环师兄转呢。”
殷夕菱回头瞧了一眼，不禁噗哧一笑：“二师兄真倒霉！大师兄赢了球就和陶栀姐一块儿腻歪去了，丢下他一个人应付这么多小跟班！”
说到这里，她脑海中不禁幻想起今晚大师兄和陶栀姐在一块的旖旎风光。可她转眼又想起大师兄曾说，他和陶栀姐当年的情分，正如今日的杜晏同自己这般，也是一样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忍不住由此而浮想联翩，心中又甜又涩的，连杜晏后来又和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了。
那一日城郊的跑马场上，这些来自天南地北、身份经历迥异的孩子们，因着京城杜家的缘故在这里欢聚一堂。不管他们之间是亲密无间，还是偶有嫌隙，他们都注定是同气连枝的师兄弟、师姐妹。
殷夕菱忽然想要让时光永远停在此刻，夏日阳光灿烂，一家人团团圆圆，而且至少在这一刻，她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强迫自己装出乖巧温柔的样子，还可以这样紧紧拉着她平生第一个贴心人儿的手，说不放，就不放。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永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