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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乱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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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门外正斗着,门口的祝杰将儿子甩到背上,嘱咐他抱紧,便想要抢出门去。
门内陆环见了,大手先在身边白获的颈后一记手刀,令他昏厥在地,接着反手抽出腰间宝刀,刃寒如水,映得他一张满是和气的圆脸上也生出了寒气。只听他大声道:“祝前辈,我们铁大人受了上面的严令,今日非要将令公子留下不可。请您别让我们为难,留下孩子,赶快走吧,我们铁大人决不让人再伤您夫妻二人的性命!”
祝杰转身冷笑道:“我若是不领这份好意呢?”
陆环皱眉道:“那便要得罪了。我兄弟二人若留不下令公子,铁大人在朝中便有大麻烦。那位大人的手段如何,祝前辈,您昔日是他手下干将,岂不是最清楚不过?铁大人能放您夫妻二人,已是担了天大的干系……”
“废话!”祝杰大喝,“我倒要问你敢如何‘得罪’我啊?!”
陆环深吸一口气,道:“祝前辈,您是用刀的名家,晚辈只好用一套‘九连环’刀法向您请教。还有这一口‘水碧刀’,是铁大人特意吩咐晚辈带来,领教前辈的铁拐棍的。”
他这几句答话可谓老实至极,却只听得祝杰暗自倒抽一口冷气。要知道那“九连环”刀法,从宋朝名将岳飞大破金兀术时专砍马腿的刀法中沿袭而来,是一门专攻敌人下盘的狠毒功夫。自己如今少了一手一腿,打斗时常以单腿金鸡独立,虽然招数上已炉火纯青,可若遇上用刀好手使出的“九连环”,那却是打到了自己的七寸。再说那口“水碧刀”,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刀,据传削铁如泥,只是多年以前便落入了大内某个高手的手里,想不到却在今日出现。眼前这少年只消用上这口宝刀,以九连环刀法攻下盘、削铁杖,那是无往而不利,自己可要大大吃亏了。
陆环见他不吭声,接着道:“晚辈来时铁大人便曾吩咐道,尽量不要和两位前辈动手。万一动上了手,祝前辈十年前曾被人用剧毒化去体内的内功,所以我只要用自幼习练的纯阳罡气御刀,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祝杰一听,知道大内中情报之丰富,实在超乎自己想象。如今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又是有备而来,自己的诸般弱点都被一一考虑到了。根本不用动手,自己已然输了一半。
但他此时怒极反笑,粗声道:“好,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祝杰今儿见识到了。但你要以为这样一来便可让我乖乖认输,可太天真了点。想我祝杰这辈子在鬼门关也转过几个来回,从没人敢叫我一句懦夫,我今日便好好教教你这后生小子什么叫痛快!”
只见祝杰把那小男孩往地下一掼,慢慢向陆环走来。陆环脸上现出钦佩之色,却没丝毫动摇,只亮出宝刀,摆开了接战的架势。
正当两人蓄势待发之时,杜晏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短剑,拦在陆环刀前,怒道:“二师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不管铁大人是谁,也不知道祝前辈的仇家到底是多大的来头,我只知道你们仗势欺人,便是不对!二师兄,人家好好的一家三口儿,你们干什么要拆散人家?”
陆环苦笑道:“难不成我们愿意?唉,若扬,这其中恩恩怨怨,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为了铁大人安危,我和阿琅才不得不这样做……”
杜晏一挑眉,道:“二师兄,你这话好没道理!你们的铁大人性命金贵,人家一家三口的团圆、性命便不值钱么?那位朝廷权贵既然是仗势欺人,是好男儿便应见义勇为,即便因此遭难,也强过助纣为虐、污了自己的双手!”说完这话,他用力抿住小嘴,委屈道:“二师兄,你和大师兄离家几年,为什么就变了这许多?从前、从前你在家时,我知道你的性子最直爽仗义不过的,大师兄虽然整天和人嘻嘻哈哈,但也绝不是这般没骨气的人!”
趁着杜晏长篇大论、陆环一时犹疑不定的空当,殷夕菱悄悄混入大堂内的围观人群,又迅速溜到门边,一把将摔在地上的小男孩拉起来,手上一柄袖箭直抵那孩子的咽喉。
众人大惊,她却悠然笑道:“陆师兄,上头给你们的命令是要抓了这孩子,自然是要活的不要死的。如今你若再要拦着这爷儿俩的去路,我就干脆给这孩子一个痛快,嘿嘿,到时候,你大可以带着孩子和他爹娘的尸首去和某位大人交差,看他到时候要不要给你们铁大人一个大赏!”
眼见这两个孩子如此不要命地回护于己,便是祝杰那等冷面之人也有些动容了,只听他哈哈一笑,说道:“好!杜兄你果然还是养了两个好孩子!”说着便要退后,伺机夺门而出。
而陆环的性子本来老实,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同门师弟师妹会这般一个软一个硬的算计于己,此时被逼得急了,只得道:“若扬,七师妹,你们两个误会了。此事本是祝前辈和刑部裴大人的家门恩怨。这孩子他是祝前辈和裴大人之女所生,裴大人之女祝裴氏才是明媒正娶的祝夫人,是那个、那个尤前辈搅到他们当中……唉!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总之这孩子是裴大人的亲外孙,祝前辈、尤前辈只是亲爹和后娘,而裴大人如今要夺回自己外孙,让这孩子和他亲娘住在一处……这、这也不是当真仗势欺人呀!”
杜晏一愣:“此事当真?那么你们铁大人只要留下孩子,却让你们来通知祝前辈二人逃命,那是……”
陆环道:“那是我们铁大仁义了!本来他们几家的恩怨便是一团乱麻,但铁大好歹还是不愿江湖儿女给朝廷中人太过为难,因此只要留下孩子便了。毕竟人家亲娘尚在,这祝前辈他、他也不见得占了多少理去!”
这一下杜晏终于犹豫着垂下了执剑的手。陆环连忙大步走上前,低吼道:“七师妹!孩子给我!”但说时迟那时快,祝杰已仗着先前拉开的距离,回身一杖把小男孩挑起来,甩在自己背上。
殷夕菱见他变招突然,生怕袖箭误伤了孩子,连忙松手,只得任孩子被他夺去。陆环扬刀要追,祝杰却狞笑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一下碰死了这孩子。反正今日我们父子二人死在一处,还可以拉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铁大人木大人做个垫背,合算啊合算!”
陆环见状大急:“你!”但他素来心眼实诚,又听说金刀侠祝杰向来有面冷心硬、言出必践的名声,只怕对方真的狗急跳墙,不但白白伤了小孩子性命,还要赔上铁大,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任他带着孩子一瘸一拐地抢出门去。
此时那孩子给这样几番惊吓,早已经昏晕过去,瘫软在他父亲背上,一息声音也没。
祝杰带着孩子抢到街心,众人连忙跟上,却又不敢逼得太紧。此时在大街之上,元琅和尤丽容已斗了五六十招,一时还未分胜负。
众人看时,只见尤丽容出招快极,腾挪扑闪之间有如一阵黑色阴风,裹挟着千蛛万毒手的狠辣威力,好不令人胆寒;那元琅则是轻灵而矫健,将手中长剑使得好似舞动的白龙一般,那份临敌时的气度胆识,哪里像个初出茅庐的小青年。
祝杰看着一阵心惊:“怪不得杜兄当年对他如此爱重!这厮根底子正,手上的路数却不死守正道,只怕于诸家武功都有些儿心得,又能随机应变。现下他和婆娘还只是堂堂正正地对攻,婆娘已占不到什么便宜,若他见自己师弟失手,再要想个法子欺负我婆娘眼瞎,那恐怕要糟!”计议已定,他抢前几步,一拐杖从旁向元琅打去。
元琅突然见他背着孩子加入战团,心中一惊,略微向后撤剑。转眼一瞥,见陆环一副怒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已大致猜到祝杰以孩子性命要挟的意思了。当下冷哼一声:“好歹毒父亲!”心下一时转过数个解救的法子,比如削断孩子攀住父亲肩背的手指、强行将人夺下等等,但再一看小孩惊吓过度而惨白的脸庞,终于还是心中不忍。
祝杰一击逼开元琅,也不打话,当即背着孩子向反方向疾走而去。尤丽容得此喘息之机,伸手向怀中摸出一个小包,转眼便要甩手掷出。
元琅心知那必是她练千蛛万毒手时所用的恐怖毒物,如此当街撒出,自己还可闭气躲开,可这一众围观的百姓,就难免遭受池鱼之殃——当下故意叫道:“为那姓裴的恶妇生下的畜生,你何苦这般上心!”
殷夕菱听到这话,也立马心领神会,脆声道:“不错,那小孽种生得多像他亲娘,留在身边也是个祸胎,不如趁早甩开的好!”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刚巧说到了尤丽容心窝里的病根儿。要知她当年横刀夺爱,祝杰是对她一片真心不假,可那裴家小姐也刚为祝杰生下了个大胖小子。若不是事发之后,裴大小姐性情刚烈,下了辣手坑害祝杰,也许他看在父子亲情的份上,也未必会和她亡命天涯。而且这些年来他带着孩子流亡在江南一带,说是要报复裴小姐,让他们母子不得相认,可到底血浓于水,这孩子在他父亲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尤丽容心里是清楚的。说到那祝裴氏,她于尤丽容不但是情敌,还是害得她眼瞎毁容的大仇人,因此尤丽容对祝裴氏那个儿子,自然是恨之入骨。若不是碍着祝杰面上,她早用那千蛛万毒手在他身上抓出几千几万道血痕了。此刻被两人如此一喊,正中下怀,一时竟有些怔住了。
殷夕菱瞧见机会,一颗小钢珠从指间疾射而出,噗的一声将毒包从尤丽容手中打落。元琅见状赞许地瞥了她一眼,立刻又挥剑抢上,但这一眼已使殷夕菱不由得嫣然一笑。
尤丽容知道不妙,连忙展开轻功转身逃去。元琅陆环也急忙追上,但街上人多,尤丽容轻功又好,一时间也没法赶上她。而那祝杰,虽然一瘸一拐的,却已经奔出老远了。